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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暗生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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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到了辛臻生日的前几天,理亲王找上门,请他过府一叙。
辛臻本不愿去,想了想,应约而至。吃了茶,两人出府,一路沉默,走到一个茶馆,竟是春来茶馆。理亲王看了一眼神情怪异的辛臻,对着掌柜做了个手势。掌柜点点头,引着众人来到后院,理亲王让其他人守在院子里,领着辛臻进了一个僻静角落的房间。
卫达和卫弥自辛臻离府,就远远地跟着,看着主子进了茶馆,也跟着进去,觉着气氛有些不对,不敢出声,躲在一旁。过了一会,见理亲王的侍卫们散去,便跟进了院子,找了几个房间,却不见理亲王和辛臻的身影,暗叫不好。
且不说在外面干着急的卫达卫弥,理亲王领着辛臻走进房间的卧室,轻轻拍了一下床边的机关,出现一个密道,走了进去。辛臻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弯弯绕绕的暗道,头晕眼花,最后才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并不大,看起来像是京里的哪户人家,钉死的窗外隐隐透过几丝光线。
理亲王随手打开脚边的几只木箱,“辛臻你看看,这些……都是四哥的。”
辛臻环视面前如小山般大大小小的箱子,满室生辉的金光刺得他的眼睛生痛。
理亲王轻轻抚摸着手边的箱子,面带几分怪异的狂热,闭上眼回忆这十年来的艰辛,渐渐地平静下来,转身坐下,“四哥十年的家当,人脉,银钱,兵器,用来扳倒一些人的证据……现在,都归你了。”
辛臻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迟疑了一会,幽幽地说道,“四哥,这一点都不好玩。”
“玩?谁在玩!呵呵,就当是玩吧,我玩了整整十年,玩够了!我不想玩了!”理亲王露出似笑非笑地神情,看起来诡异之极,“辛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十年来,我始终隐而不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四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辛臻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陌生的理亲王。他好像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会让所有人落入万劫不复!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只是个孩子。十年前,先帝病逝,没有遗诏,我想也许我也有机会,可太皇太后支持他,朝中三老拥护他,老二登基,谁都没有想到我,为什么?我哪点做得不如他……刚开始,我想,算了,不争了,就走吧,可没走成,他一个旨意把我留在京城。既然走不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我想要那把椅子,离开了上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于是,我隐忍,等待一个时机,我还有人脉,还有势力,还有支持者。”
理亲王淡淡地说着,他的理想,他的野心,他的努力,也许并不是说给辛臻听,只是想把压在心里十年的苦闷说出来,即便没有人可以和他分担,他也会坚持下去,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好累,“我也想出手,可……我不能……那是因为……”
“因为你知道,你即便发难,朕也有十足的把握镇压一切!哪怕会付出天大的代价!老四,你拖地太久了,本来应有的胜算都被你拖没了!这就是你最大的败笔!说起打仗,俞国的皇室你算得上是第一,朕望尘莫及!可惜,玩政治,你玩不过朕!这就是朕的天命!”
随着冰冷的男音,一席重甲武士冲进了这个并不宽敞的房间,持刃相向,刀光凛凛,杀气腾腾。
“大胆慕辛淮,意图谋反,十恶不赦。罪证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辛臻愣住了,这里是哪里?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士兵?
凝视着一时之间老迈许多的四哥,霎时明白了一切。
巨大的悲凉感充斥了他的心,站起身,冷冷地扫了一圈,声音低沉,“出去!”
禁军们都见过辛臻,只是很久没见过如此愤怒的曜郡王,心里有些发寒,一个统领走近辛臻,正想要说什么。
辛臻恶狠狠地盯着皇帝,环顾四周的‘罪证’,嗓音越发苦涩,怒声吼道,“滚出去!非慕姓者,统统给我滚出去!”
“曜王爷,圣驾在此,不得造次。慕辛淮身为皇室子弟,不知体会帝心,胆敢结党营私,妄图谋反,其罪当诛……”
辛臻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听不进去了!那一瞬间,他的头脑里面一片空白,茫然地瞅着某位大臣一张一合的大嘴,头痛地紧。
皇帝如山一般站在众人身前,映着背后的太阳,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祗,威严庄重,不可侵犯。
理亲王站起身,挺直背脊,与皇帝对峙,一派冷静,居然分毫不让。
辛臻眼睛生痛,痛彻心扉,快要不能呼吸,紧紧揪着胸口。他有些迷惑,在这场游戏中,他就将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导火索?还是催化剂?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欲哭无泪……
爸爸,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打破这个僵局?
还是什么都不做,看着皇帝做他十年前就想做的事情……
爸爸,告诉我……
红着眼,咬着牙,辛臻如同困兽一般,狂躁不安,拔出禁军统领腰间的长刃,刀锋指向那位喋喋不休的大臣,一脸凶狂,歇斯底里地吼道,“本王再说一次!最后一次!非慕姓者,统统给我滚地远远的!!卫达,卫弥!我知道你们跟在后面,还不出来!等着看戏吗!”
卫达和卫弥好不容易才找到机关,进了密道,一路好找,结果却瞧见这么一片混乱,本欲折身返回,可被主子点了名,不得不走出密道。
辛臻握紧手中的刀,眼神冰冷,“你们两个给我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用尽一切手段!听懂了吗?你们大可放心,谁要是敢伤了你们,本王哪怕一死,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卫达他们跟随辛臻的时日并不算上,但他们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沉痛,却又如此狂暴的神情,充满了不可违抗的气势,再加上和肃亲王几分相似的面容,心里均是一凛,挺身齐声回答,“属下领命!”
也许是皇帝的默许,也许是辛臻的疯狂,大门紧闭。
整个房间只剩下皇帝,理亲王和辛臻三人。
沉默。
辛臻愣神半晌,拉过一把椅子,颓然坐下,掩面无语。
皇帝皱皱眉,见理亲王一脸泰然自若,冷笑一声,“四弟真是大手笔!”
理亲王走到辛臻身边,也拉了把椅子,端坐合袖,朗声回道,“对付你,自然要好好准备。不成功,毋宁死。若不全力以赴,只怕万劫不复。”
皇帝也坐了下来,轻叹,“半途而废,岂不可惜?众目睽睽之下,逼宫谋反,罪证确凿,非死不足以平百官质疑,非死不足以平百姓非议。”
理亲王挑挑眉,“你这是要我死啊?二哥!”
“你步步紧逼,不容喘息。”
“我逼你?哈哈,笑话!陛下,我的好二哥,到底是谁逼谁?”理亲王怒极反笑,想起过去种种,更觉悲凉,“论军功,论朝政,论人缘,论母家出身,我哪点不如你!而父皇偏偏喜欢你,立你为储君!当年你登基,我愿带母亲回封地,永不回朝。你百般阻挠,害得母亲郁郁而终,而我困居上京十年。你就是这样对兄弟的!你够狠!”
“哼,说到兄弟,你有好得到哪里去!辛臻能够顺利混出上京,平安抵达边关,不也是你的功劳!你利用他,成功离京,暗中布置,难道就不卑鄙?”
“至少,我有没抢走他的母亲,没有毁了他的童年,没有让他饱受世人的耻笑和嘲讽!没有让他度过生不如死的十年!”
“够了……”
理亲王和皇帝听了话头,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沮丧的身影。
“我说够了……你们!”辛臻猛地大吼一声,打断了两人的相互指责,“我把你们当成我的亲哥哥,敬重你们,信任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恨过,恨自己为何身在帝王家,恨自己身为慕辛臻!”
“四哥,我知道你的苦,那又如何!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是伦常之道,先帝从未偏向与你,你又何苦相争!世上的皇子又何止你一个!就算你当了皇帝,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弟兄该如何自处?”
“四哥,你有儿子的!难道为了当皇帝,手足相残,你想他们效仿你吗?皇帝,你也有儿子!大皇子和太子看着你呢!!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子孙后代好好想想!”
“我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为什么要把我拉进这趟浑水!为什么要我面对这样可怕的你们!”
皇帝注视着一脸悲愤的辛臻,有些不忍,上前一步,正想说什么,却听见飕飕几声,十数支乱箭飞向他站立的地方。
辛臻想都没想,纵身推开皇帝……
……
和亲王抵达这个不知名的小院,看见的就是对峙中的两方人马。说是两方,其中一方却只有两人,翻身下马,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统领上前向和亲王禀报了情况,老王爷一听,眉头一皱,举步往屋内走,“怎么搞成这样!”
卫达不得已拦住和亲王,“王爷恕罪,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一向好脾气的和亲王变了脸色,怒气冲天,“放屁!里面都是我的兄弟!给老子滚开!”
……
和亲王推开房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倒在地上的辛臻背上插了四五支箭,皇帝坐在地上,呆呆愣愣,难以置信地看着血泊中的辛臻,一脸惊慌的理亲王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满脸怨恨地瞪着皇帝。他来不及多想,几个跨步,一把抱住半昏迷的辛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找大夫!阿臻,阿臻!你醒醒!阿臻……”
皇帝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正想看看辛臻的伤势,辛臻往和亲王怀里一缩,血染红了背,丝毫不觉痛苦,“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大哥,我好累……真的好累……”
皇帝盯着陷入昏迷的辛臻,握紧了拳头,举步就走,听见耳边噗噗两声,被人扑倒在地,转头只看见伏在他身上的理亲王,背上插着几只羽箭,皇帝摸上理亲王的背,血!
红了眼周,皇帝不可置信地吼道,“你这个疯子!你不是最讨厌朕吗?你不是一直想朕死吗?为什么要救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帮我扛!慕辛淮,你笨死了!真是笨到家了!”
理亲王挣扎偏过头,凝视着倒在和亲王怀里昏迷不醒的辛臻,苦笑一声,“谁知道呢……身体自然而然就动了……咳咳,我还想等你死了,我就集合旧部,废了你儿子,然后登基为帝……咳,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真可惜啊……咳咳,这房间机关遍布,你们听我的,一步一步走,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皇帝扶着理亲王,和亲王背着辛臻,四人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口。
看着早已昏迷的辛臻,怒气冲天的和亲王,悲愤交加的皇帝,理亲王顿时轻松了许多,压在心里的重担好像已经扔掉了一大半。脚一软,往后倒去,迎着夏日的艳阳,仰头微微一笑。
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有这样看过天空,原来上京的天这么蓝,这么美,让人头晕目眩……
呵呵,有机会的话,真想和辛臻一起去钓鱼!
那孩子一直嚷着要去,技术应该不错吧!
眼睛越来越重了,好累,真的好累!
嗯,好好睡一觉,应该就会好一些了吧!
啧啧!老二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真是难看!
脸上是什么?下雨了吗?柔柔的!什么啊!原来是杨花……
娘,孩儿能不能和二哥一起去玩一会……就玩一会!有二哥在,不必担心!
娘,二哥送了孩儿一匹马!和二哥那匹是同母所生的!听说是月刈名驹!日行八百里!很厉害吧!
娘,为什么孩儿要跟二哥争呢?娘,别哭啊!对不起,孩儿说错话了,孩儿会努力的!
娘,您去了,留下孩儿一个人!到底还要不要争!……若这是您的遗愿,孩儿会尽力达成您的心愿。
天黑了吗?
还是说我要死了呢?
死亡,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啊……
皇帝抱住失去神志的理亲王,“老四!老四!阿淮!阿淮!你醒醒!撑住!你还没有告诉朕,你为何要救朕!你不许死!该死的!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去请御医!混蛋!阿淮!没有朕的旨意,你不许死!”
几个大臣带着士兵冲进院子,倒身便跪,“臣等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来人,还不拿下慕辛淮,慕辛臻!”
皇帝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瞪着众人,“你们给朕滚开!朕命你们去请御医!听见没有!”
“可是陛下,此二人涉嫌谋逆,照例……”
“谋个屁的反!”皇帝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骂了几句脏话,见那人还要继续,上前给了一脚,“朕的弟弟们受伤了,你们看不到吗?他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陪葬!御医!”
瞥了一眼还想说话的大臣,皇帝的声音很冷,“王志礼……朕记得你是尚书部左丞,真是尽忠职守啊!现在,你,被罢免了!以下官员,依序替补!你给朕有多远滚多远!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