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末》浮月白

10、王八之气

　　贵妃端坐着的身子抖了一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诧异地望着儿子，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听见儿子叫一声娘了……不知道时候时候起，儿子总是讥讽疏远地一声“贵妃娘娘”，眼里慢慢的恨意让自己伤心痛苦，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修补母子间的隔阂，每次想亲近儿子一点，就被其他原因打断，直到最后儿子的眼神越来越冷酷，刺得自己满身是伤（乱入：以前那个鬼崽子！）。正因如此皇帝再三要求她再生一个孩子，一个属于皇帝和她的孩子，硬是被她恳切拒绝了，而现在她到底听到了什么？“你……你叫我……臻儿……你是在唤我吗？”

　　辛臻斟酌着用词，表情不变，不能打击娘亲的积极性啊，满脸诚恳道，“娘，时候不早，宫门将闭，孩儿该回去了！得空儿再进宫看您！”

　　按照辛臻的想法，贵妃与王爷之间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形成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完全弥补母子间的关系，家庭和谐，自己必须先放低姿态，换取缓和时间。虽说身理心理都已经过了撒娇耍赖的年纪，不过该显出儿子感觉的言行举止，还是要努力做做的，一哭二闹三撒娇，谁不会啊！再者正因为两人僵持太久，变化的太快也许会吓到对方，反倒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这个度该怎么把握，就看个人发挥了！

　　“德陆！皇上要你回话，我也不难为你！……我不想进宫，因为进了宫我也不知道该和娘亲说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们……我们都错过了很多……积怨情怯，所以我才跑了！不过，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皇宫大内，禁卫森森，我躲不过，我的娘亲……该见的还是要见……压抑经年，幽恨经年，我累了，真的累了，娘亲也累了……”声音越来越低，不知是因一旁贵妃的泪光盈盈，还是受到这个身体残存记忆的影响，辛臻的心堵得慌，本来只是演技的感情，慢慢地像是在讲述真实的感受，“娘亲永远都是我的娘亲，这一点不会改变！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我不会后悔，那是我的人生！我愿意弥补我的过错，我愿意开始改变！娘，这样的儿子，您还要吗？”

　　“臻儿……”感动。

　　“王爷……”疑惑。

　　“原封不动地把我的话回给皇上，说乱闯宫闱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展现了一个男子汉的气魄，此时的辛臻感觉一个字，爽！

　　整个花厅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年长的宫女太监跪在一边，眼角撅着泪水，早年就跟在贵妃身边的他们这些年看着主子和王爷的矛盾居然有和解的可能，即替主子高兴又替主子心酸，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新来的宫女太监们也跪了一地，虽说和自己没啥关系，但是好歹经历过那么多次贵妃与王爷之间的诡异氛围，对于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算是有所了解，贵妃为人和气又大方，对下人恩威并重，这样的主子自然赢得下人的忠心和敬意，见到这般情景的他们心里也是欣喜的。

　　贵妃就别说了，整个人激动地双手颤抖，不知道如何是好！略带苍白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润，眼睛亮亮地盯着在那得瑟发骚的辛臻，死命抓着旁边伺候着的雁云的手，生怕行动失了身份，最后咬咬牙没坚持下来，一把扑上辛臻，抱着辛臻努力哭，压抑着声音，低低饮泣。

　　辛臻有些不解，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没有人感到疑惑吗？大家都觉得怪异吗？他这么突兀的改变都没有人发现吗？事情未免也太顺利了！顺利到不真实！难道自己也是有着王八之气的高水准人物？说不定自己也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建设一个共产主义和谐社会？然后带领一帮鞠躬尽瘁的绝世英才，引发新一轮的社会变革，创立自己的天下？到最后一统江湖，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呃……越想越远了……看来自家娘亲是接受自己的说辞了，不过这个看着精明能干的德陆公公，好像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德陆的确是最冷静的一个，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的所见所闻统统向皇帝回禀，然后等皇帝的处置，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能够置喙的，面朝贵妃跪下叩头，“奴才明白了！娘娘，王爷，奴才先行告退！”说完就潇洒地离开了，出门时不小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辛臻正手忙脚乱地宽慰哭泣的贵妃娘娘，瞧见德陆出门时的倒霉样，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过头来看着怀里比他矮半个头的娘亲，很头痛，轻轻地拍着背，半晌无语。瞪着门口随后进来看热闹的亲信梅格、黎雒和二丫也不知说什么好，大大小小跪着一地的太监和宫女，辛臻只能撇撇嘴无语问苍天，自己到底是发哪门子风骚惹得这些头痛事。

　　安慰伤心哭泣情绪激动的女人一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不然不会辛臻口干舌燥说了半天，费了老大劲，贵妃依旧我行我素哭泣如故，另一个宫女青蕾在她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就看见贵妃擦擦眼泪，整整鬓角，缓缓地恢复到治愈系美女的风范，这就是本事，偶像啊！狠狠地送了一个感谢加崇拜的眼神给那位大姐，换得青蕾大姐回眸浅浅一笑。

　　“臻儿，你……”贵妃拉着辛臻坐回主位，盯着儿子的脸看了半晌，说没有疑惑，那是不可能的，方才过于激动无心细想，现在回过神来仔细想想，总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是演戏？是真心？她猜不透这个儿子内心的真实想法，仔细想想她都觉得有些害怕，万一臻儿有其他的想法，她又该如何是好，忖度半天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就算问了，臻儿只怕也不会实话实说，但还是要问，“你……怎么……你莫不是……”

　　辛臻也不说话，嘿嘿一笑，挠挠脑袋，握着贵妃的手，仔细端详着便宜娘亲的脸，优美的脸庞上隐不住积郁多年的愁苦，夹在皇帝和儿子之间两难使得这位美丽的女性心力憔悴，整个人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慢慢来吧……’

　　接着当晚，王爷和贵妃娘亲连续会话将近一个时辰，挽铃宫的教养非常好，他们所说的话完全没有流传出去，外人只知道王爷和贵妃的关系开始缓和了。很多人想知道，究竟为什么王爷会主动让步？贵妃娘娘又作何表态？打听来打听去，也只有王爷告诉德陆的官方回答，只是所有人包括皇帝都不相信那种过于人情化的回答！

　　用过晚膳，贵妃本想多聊一会，只是为了避免口实也没有留辛臻夜宿内宫，让他及时地出宫回家去了。辛臻也一再保证今后会经常进宫看望贵妃，让贵妃早些歇息，养好精神，众人一番纠缠客气，辛臻好不容易从一大帮女人中间脱身，行了叩别礼，快步离开。李全送辛臻出宫，梅格黎雒二丫几人紧随其后。

　　挽铃宫里，贵妃倚在二楼的窗前，看着唯一的宝贝儿子渐行渐远，眼底却含着哀怨。

　　雁云是伺候贵妃的老宫女了，看见主子和王爷和好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欣喜若狂，反而面色忧虑，雁云面色微变，“娘娘，您这是……王爷他……”

　　“本宫知道，人是会变的，但绝不会一夜之间转变的如此突兀，本宫心里明白……可即便知道是做戏，看见那孩子对我笑，听见那孩子喊我娘，他对我说会经常进宫看望我……”贵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那孩子以前再怎么胡闹，任性妄为，但皆出自真心……如今，也在本宫面前做戏了……就算是做戏，本宫只愿能与他和睦相处，现在这样也是好的！毕竟，是本宫对不起他……”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雁云摇摇头，忍着泪，口中宽慰道，“说不定王爷是真的体谅娘娘的用心良苦，因此才改变态度，娘娘也不必过度伤感。”

　　“但愿如此……”贵妃闭上眼，心中的痛苦又能向谁说，只愿臻儿真如雁云所说，一切言行皆是真心。

　　……

　　飞白被教养嬷嬷和其他人送回寝宫的时候，他的母妃顺嫔娘娘正一脸焦急地在房间里等着他，她听到宫女回报说儿子和那个曜郡王在一起，心里很是不安，想起那个曜郡王邪恶的为人做派很是害怕，万一那个曜郡王拿飞白撒气，她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与贵妃的关系也很一般，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即便去求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直到看见儿子平平安安地走进来，她的脸色这才缓和许多，本打算飞白教训几句，看着孩子疲惫的小脸，有些心疼，想想还是算了，和飞白说了会儿话，宽慰了几句，她便就回去歇息了。

　　飞白看着母妃临走时的落寞身影，觉得胸口有些闷闷地，想说些什么，可年幼的孩子不知道心里那股淡淡的酸涩到底是什么，于是在宫女的服侍下，飞白一番梳洗准备睡觉，趁人不注意把一个蓝色的小包包塞进了床榻内侧的一个暗格里，轻轻地拍拍被子，飞白甜甜的笑了。

　　夜很静，飞白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床前飞舞的纱幔，月光轻轻地穿过木窗的格栅洒在青白的地板上，没有一丝睡意，转头看着在床格下静静地睡着的小宫女，不觉暗暗地偷笑。飞白今天玩地很开心，虽然他的秘密洞穴曝光了，可能以后再也不能躲在那里了，但是他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那人是他的十九皇叔，他觉得十九皇叔很特别，在皇叔面前，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他很想抓住那种感觉。

　　好想和别人说说他的心情，可是冷清清的临芳宫没有人能和他说话，生母早逝，自己并不得父皇宠爱，照顾自己的母亲顺嫔娘娘并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已出嫁的公主，本有一子，但早殇。虽说对自己很好，但是总是差点什么，哥哥们和他年岁差距虽说不大，但平常很少往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十九皇叔让他的世界突然多了点光芒，从来没有人会那么温柔地抱着自己，和他说话，虽然年仅五岁，但是他明白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十九皇叔。

　　以前经常听嬷嬷提起十九皇叔是个出了名儿的大坏人，专门欺负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无恶不作，简直就是皇室的耻辱，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混世魔王是什么意思，但是估计不是赞美的词汇……可是就他看来，十九皇叔是个很温柔很和气的好人，有着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微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皇叔见面——

　　五岁的孩子想了很多，最后抵不过睡意沉沉地睡着了，嘴角含着很幸福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贴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