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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跪祠堂 ...

  •   清浅转身就要上楼,顾皎也看到了她,喊道:“清浅姑娘!”

      清浅止住脚步,极不情愿地转过身:“秦大人。”

      顾皎让倾倾烟烟等在原地,她上前道:“我来时没坐轿子马车,能不能劳烦你借我辆马车?价钱好商量。”说着,她手伸进袖袋里掏银子。

      “您客气。”清浅强颜欢笑,迅速地扫了一眼两个姑娘,在看到倾倾身上的淤青后眸中一沉,她眨了眨眼,那抹阴暗霎时无影无踪。

      她去帮忙安排马车,不一会儿就有龟公牵了马车过来,顾皎被马车闪了下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鹊风楼的马车可谓是镶金嵌宝。帘前垂八角红玉花灯,晚风熏然,流苏婆娑,车壁用秋香色绢布所制,上绘描金花鸟。车辕挂了一排雕花铜铃铛,拉车的是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身披镂空昙花样铜雕马具,驻蹄甩尾,喷了个响鼻。

      马夫是个健壮青年,一身的腱子肉,穿着干净的青黑色短打,精神饱满,生龙活虎,一看就是长年劳作的汉子。

      马夫端来小凳,扶两个姑娘上了车。顾皎塞了他一块碎银,马夫喜眉笑目,又去替顾皎牵来马。

      顾皎骑马在前,马车在后。一路上她都收获了不少人侧目,毕竟秦骅在京中独来独往一人一骑是早出了名的——可今日他身后还跟着一架宝马香车。

      更别说这马车甚是花团锦簇,带着点……青楼画舫特有的糜烂荒唐。

      哪家正经人家的马车后壁会绘一幅美人半掩琵琶的丹青呢?

      顾皎在前面走,她根本没看到后面的丹青,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还以为不过是辆比较奢华的马车罢了。

      所以当她一回府,被喊去跪祠堂时,整个人还是云里雾里的。

      这个时候婆母不是早就寝了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姑娘都没下来露面,怎么她先被喊到祠堂了?

      祠堂在伯府后的院子里,并不在伯府围墙内,顾皎需绕过伯府,才能到祠堂。

      祠堂红瓦丹柱,肃穆庄重,房前一弯月牙形状的水潭,对面七座葱茏假山,呈七星抱月之势。

      顾皎下马,步入祠堂。屋内内明烛千盏,藻井高悬,祁氏一袭黎色褙子,茶色褶子裙上绣满烫金蟹爪菊。她站在神龛前敬神,手举三根香,鬓角几根白发在烛光中煜煜闪闪。

      顾皎掀起衣摆,跪到蒲团上,低声道:“母亲,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祁氏没有理她,恭恭敬敬地对着神龛拜了三拜,把香插入黄铜小炉中,双手合十,闭目念诵。

      顾皎见祁氏不理她,也不再说话,耐心等祁氏诵完佛经。

      过了一会儿,祁氏睁开眼,向戚嬷嬷道:“去取家法来。”

      戚嬷嬷大惊失色,连声求饶:“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少爷已继承爵位,又是朝廷命官,如今早已成家,自有主张,不过带了两个花娘回来,何必要取家法!”

      “你不去取,是要我亲自去吗?”

      戚嬷嬷噤了声,她垂下头,转向顾皎福了福身:“少爷,得罪了。”语毕就去后面取家法。

      “母亲,怎么动这么大的怒?”顾皎也是奇怪,她不过是带两个花娘回府,怎的就要请家法了。

      别人家公子养外室带私生子,都没有动用家法的,再说了,她带花娘回来也是形势所迫,享受的也是祁氏的儿子呀。

      不,顾皎意识到不对,她现在可不是伯府主母,而是威远伯本人。

      若是主母带花娘回来,还算是贤明大义,颇有风雅,可若是秦骅自己带回来的……

      难免显得色中饿鬼了。

      戚嬷嬷双手托着一尺来长的棕色竹条,高高举过头顶。竹条已有几十年历史,两端一匝暗金边,外层包了浆,通体油亮,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祁氏接过竹条,提起裙子,缓步下了台阶,冷声道:“秦骅,你可知罪?你当年参军时,我与你说什么来着?”

      顾皎哪里知道当年母子俩说过什么悄悄话,但此次的确是她做事有失妥,她低眉顺眼,很爽快地承认了:“儿子知错。”

      “你这么大了,已然成家,我本不该这样罚你,可你实在是让我失望至极。”祁氏一只手扬起竹条,“你果真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顾皎还没回味过祁氏话的用意,竹条破开风声飒飒而来,凌厉之势带起劲风,刮得脸生疼。

      她用力地咬住牙,做好挨一下的准备,听这个声音,待会儿不死也得脱层皮。

      眼见着竹条就要落在她身上,门口骤然传来一道惊呼:“母亲住手!”

      一道红影闪过,挡在了顾皎面前。

      “啪!”

      祁氏和顾皎俱是一惊。

      顾皎抬眼,她眼前站着一个红色的背影,如墨的秀发瀑布般垂下,散发着幽幽冷香。来者张开双臂,完完全全地护住了顾皎。这个身影纤细娇弱,可落在顾皎眼里,却比崇山还要巍峨高大。

      秦骅侧过头来,星眸中光彩夺目,灯火勾勒出身体流畅的线条,他周围镶嵌了一圈金边,宛若神袛下凡。

      “没事吧?”秦骅问。

      “夫君……”顾皎出神地望向秦骅,嘴里轻声喃喃道。

      祁氏吓得立马扔了竹条,疾步过来,按住秦骅的肩膀,看到秦骅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红痕,眼中含泪,埋怨道:“杳杳,你突然出来做什么。你看看这脸!哎呦,都怪我不知轻重!我人老了,手都收不住。”说着拿家法在自己手上敲了好几下,秦骅忙按住她,柔声宽慰。

      脸?顾皎也站起来,难不成破相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秦骅身边,白皙的面庞上横跨了一条一指长宽的鲜红印子,已经起了疹子,看起来格外瘆人。

      顾皎双手颤抖,她如花似玉的脸哦。

      祁氏也没心思罚儿子,拉着秦骅的手,忙叫人请大夫来,秦骅回握住祁氏,安慰道:“母亲,不碍事的,时辰这么晚了,大夫多半也休息了,小事,无需惊扰大夫。”

      “我房里还有些凝脂膏,你拿去搽,这些日子吃清淡些,可千万别留疤。”祁氏对着那道瘢痕左看右看,心肝都颤抖起来,后悔不已,“唉,我真是没用,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收不住手。”

      她转过头,见顾皎还干站着,气打不一处来,推了顾皎一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你媳妇去休息?叫婢子拿些玫瑰花露来,并了珍珠粉洗脸,我待会儿派人送凝脂膏去。”

      末了祁氏对秦骅柔声细语道:“你放心,他带花娘回来这件事,我会为你讨回公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我们伯府的,我一定会要她们打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顾皎急了,倾倾和烟烟能到哪里去?她俩是家女支,从小培养的瘦马,与其流落秦楼楚馆,还不如留在伯府,伯府又不少两个人的饭吃。

      顾皎道:“母亲……”

      “你闭嘴!”祁氏指着顾皎的鼻子骂。

      顾皎自嫁进来后,哪里有被祁氏这样对待过,祁氏待她宛如亲女,寒嘘问暖爱护有加,何时这样百般谴责。

      她委屈极了,自己也是在做好事。

      “我也是做好事。她俩本是徐金州的瘦马,要送给我,我见她们可怜,这才带了回来,那个红衣服叫倾倾的,身上满是伤痕,都是被徐金州徒手掐出来的。”顾皎解释,要去喊倾倾过来给祁氏看。

      祁氏听后,怒气消了大半,还是沉声道:“徐家的瘦马,你就这样收了?也不怕是暗探?”

      “儿子也想过,但当时情况紧急,我听闻徐金州下手向来狠毒,每月玩死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怕再出人命。”顾皎道。

      “哼!你还有怜悯之心!可你救一个有什么用?燕京的家女支瘦马数不胜数,每年死的人不计其数,你都能救下来?”

      顾皎哑口无言,向秦骅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秦骅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口道:“母亲,南国有这样一则寓言,海中退潮,滩上鱼多搁浅,有人于心不忍,拾鱼入海。路人笑之,滩上鱼星罗密布,放鱼归海,十日难成,于时鱼早渴死,不过是蜉蝣撼树,无用之功。此人不顾,曰,手中鱼可生,即可。天下苍生不可庇护不落,至少眼前之人还是要尽可能救出泥潭,母亲觉得如何?”

      祁氏沉吟片刻,手中捻着佛珠:“杳杳觉得,这两个花娘要怎么安置?”

      “伯府并无伶人,她俩是瘦马,想来是通琴艺的,母亲爱听曲,就把她们当乐师养好了,平日就住在西边的听风轩,薛姨娘擅琴,也可多指导她们。”秦骅道。

      祁氏点头:“都照你的意思。”

      危机算是暂时解除,出祠堂时,祁氏狠狠地剐了顾皎一眼,顾皎赶紧露出一个凑趣儿的笑。

      月上中天,祁氏支撑不住,坐轿子先回府就寝,顾皎牵着马和秦骅一起慢悠悠地往前走。

      “你今日是去了鹊风楼?”秦骅问道。

      顾皎不好意思地挠头,和秦骅说了来龙去脉:“我自作主张,事情没做好,还带了两个麻烦回来。不过那两个花娘是真的好看,你也不亏。”

      秦骅方才挨了一竹条,眉梢都没动,现在却眉头紧锁。

      顾皎没发现秦骅面色不对,继续说道:“听风轩好久没人住了,今天收拾来得及吗?也不知道她们饿不饿,厨房里面有没有人啊?我房间里有果脯糕点,叫逐月煮些茶汤,给她们当宵夜怎么样?”

      秦骅没说话,绕过墙角,那辆奢华的马车映入眼帘,幽香浮动。

      顾皎这才看到车厢后的丹青图,那美人的雪白呼之欲出,她一下捂住自己的眼睛,想了想,分出一只手去捂秦骅的。

      秦骅:“嗯?”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虽然这就是给男人看的,但她觉得秦骅不是这样的人。

      秦骅任由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马上要靠近马车了,秦骅忽然停下脚步,捂住了小腹。

      “怎么了?”顾皎问。

      秦骅眼角微抽,咬牙艰难道:“不知道为何,小腹绞痛。”他试着放缓呼吸,那痛感越发明显,小腹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攥在手里不断揉捏。

      秦骅疼得弯下了腰,他本来是个耐疼的,可这种疼痛由内向外,最柔软脆弱的内脏痉挛成一团。

      顾皎慌了阵脚,她扶住秦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夫君,今日是几号来着?”

      秦骅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冷汗湿透了里衣,努力回答她:“初五。”

      “啊,我知道了,”顾皎脸上一片燥热,两颊红成了猴屁股,难堪地摸了摸鼻尖,“你是不是不仅小腹疼痛,还觉得那里有股暖流?”

      “是。”秦骅奋力掀起眼帘瞅了她一眼,“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痛得快要昏死过去了。

      “嗯……”顾皎尴尬地抠衣摆上的花纹,指甲挑起几根金丝捻着,“应该是葵水来了。”

      “葵水来……这么疼?”秦骅上气不接下气。

      “平时不会这么痛,”顾皎难为情地笑了笑,“只不过我上个月葵水过去后嘴馋,吃了几天冰糕。”

      当时照光还劝她,仔细下个月痛经,她没放在心上,说让下个月的自己去苦恼吧。

      没想到下个月苦恼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秦骅。

      秦骅现在脸上刺痛,小腹绞痛,两面夹击,换了别人,现在怕是早昏过去了。

      他毕竟是秦骅,耐着脾气,缓声教育顾皎道:“嗯,你这次长长记性,莫要再贪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骅崽是真的惨,骅崽,没事,先熬一熬,以后你有媳妇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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