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浮觞

1、第 1 章

　　“听说了吗，野狐岭又发生车祸了。”
　　“这是第几起了？”
　　“这个月第三起了。”
　　“太吓人了。”
　　“之前就觉得那地方阴森森的，现在看来，是风水出了问题。”
　　“风水？”
　　“你不知道吗，开发商想在那建豪宅，施工时挖出了一具石棺，之后就怪事不断。”
　　“你不要吓我啊！”
　　“吓你干嘛？我说的都是正的。不信自己搜新闻去。”
　　“哎，你别走啊！再跟我讲讲嘛！”

　　郁寒青打着伞你站在人群中，看着远处交警处理事故车辆，脸上表情凝重。
　　血腥味很重，想来有人流了不少血。
　　现场还残留着精怪的气息。
　　是狐妖。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交警不得不开始疏散人群。郁寒青沉默地转身，离开了出事故的路段。
　　郁寒青沿着公路往山上走，烟雨蒙蒙，道路曲折，在不知道第几个弯道时，他的身影倏然不见。
　　雨越下越大。
　　野狐岭多竹。成片的竹林在风雨中宛如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两百年前，野狐岭除了大片的竹林还有数以千计的狐狸。因为狐狸众多，山里还有一座供奉狐王的狐王庙。后来发生一次山火，活跃在野狐岭的狐狸一夕散去，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狐王庙在风雨飘摇中逐渐没落荒废，化为废墟。

　　从高远处看，城市的灯火如璀璨繁星，而真正的星子却因为薄云而黯淡无光。
　　商场的广场上，乐队正在演奏。激昂的音乐回荡在钢铁森林里，像一只怪兽在撕心裂肺地嘶吼咆哮。
　　正值下班高峰期。
　　道路纵横交错，堵在路上的车辆亮起红色的尾灯，织成一条血管般的光带。
　　温热难闻的汽车尾气飘散在空气中，随着晚风吹向路人的脸。
　　一切如常，一如既往。
　　罪案就发生在人群密集处。
　　一对有着明显年龄差的情侣正在等红灯。男的挺着大肚腩，穿着定制西装。女的身材苗条，衣着时尚。等红绿灯的过程中两人亲密地说笑着。绿灯亮起，行人穿行，这对情侣跟着人群往对面走去。走到路中间时，肥胖男人被一个穿着深色卫衣戴着兜帽的消瘦男子撞了一下，身体停滞了一下，接着捂着腹部缓缓软倒，摔倒在地上。
　　他的女伴看到他腹部的小刀和血迹，发出了尖叫。人群中有人围观，有人报警，有人上前施救，还有的人目不斜视地路过。穿深色卫衣戴兜帽的消瘦男子将手揣在身前卫衣的口袋里，从容不迫地往前走，混进人潮中，消失不见。

　　郁寒青找到了车祸的元凶。那是一只公狐狸，修为不深，却已经能变化成人形。当他打算犯下第四起案件时，郁寒青抓住了他。
　　野狐岭有一段时间狐狸很多，所以郁寒青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见过他。但他却认得郁寒青。
　　“山神大人啊，你终于出手了。”公狐狸分明是男身却蓄着长发，穿着女人的衣服，被他压制住时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郁寒青不动声色，松开了手。
　　“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公狐狸活动了下肩膀后，抱起手臂，挑衅地看着郁寒青。
　　“毕竟是竹子成精，也不能指望你太多是吧。”
　　郁寒青淡漠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我也懒得唤起你的回忆。如果一定要有个称呼，你可以叫我梅月。”梅月说，“石棺材里的那位，已经重获自由了。”
　　郁寒青终于有些反应了，却是微微地皱了下眉，然后继续看着梅月。
　　梅月没说话。
　　两人对视着，直到梅月率先败下阵来：“你不去追吗？她当年可是你亲手封印的。”
　　郁寒青还是沉默地看着他。
　　梅月心里暗骂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去了海城。”
　　郁寒青转身就走。
　　“你是要去找她吗？你一旦离开……”
　　郁寒青停下脚步，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竹子成精，郁寒青全身没点人味儿，像个假人。
　　梅月闭上了嘴。
　　郁寒青转过身去从容地走入黑夜。

　　海城。
　　酒吧里灯光迷离，音乐震天。新月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酒。他很年轻，长相俊美，身材颀长，是酒吧里容易被搭讪的类型。平日里他偶尔会和搭讪的客人聊上几句，但今天他丝毫没有兴致，前来搭讪的人都被他冷漠的气场打发了。酒保阿杰沉默地看着他，时不时给他续上一杯新酒。
　　来酒吧里买醉的人多了去了，阿杰见过不少。但像新月这样的还是比较少见的，主要是他太好看了，像明星似的，身上萦绕着难以描述的淡淡的香气，令人心生好感。
　　又一个搭讪的客人碰了软钉子，失落地离开，阿杰调了一杯七彩的酒品推了过去。
　　“……”新月抬头看了过去。
　　果然，他的眼睛也很美，像天上的星辰。
　　“这个比较容易醉。”阿杰淡淡地解释。这种混合了多种酒类的饮品一般客人喝两杯就醉了。
　　“谢谢。”新月接受了酒保的好意。
　　“失恋了？”阿杰见过许多失恋的人来酒吧喝酒，他们的样子和新月很像。
　　新月想了想，说：“不是我，是我舍友。”
　　阿杰挑眉。
　　舍友失恋，你来买醉，什么道理？
　　“他喜欢我。”新月将那杯七彩饮品一饮而尽，“而我不喜欢他。”
　　所以呢？
　　新月单手撑着头，说：“我把他当兄弟，他却趁我喝醉时吻我，我……”他斟酌了下，继续说，“感觉很糟，像是被背叛了。”
　　哇喔……你舍友是男的啊。似乎有些理解了呢。
　　阿杰点了点头，说：“如果我兄弟这么对我，我会往死里揍他。”
　　新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果然，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梅月对他而言，不止是兄弟，更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忽然没了喝酒的兴致，新月结了账，起身走人。
　　阿杰耸了耸肩，开始收拾桌上的酒杯。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街上行人不多，像幽魂一般。
　　新月穿着薄薄的外套往住处走。他就住在附近，所以没开车。
　　路上偶有行人投来好奇的眼光，但新月都不在意。
　　天空中，月亮晦暗无光。
　　听不到鸟叫虫鸣，也无炊烟犬吠。
　　走了没几步，新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与他身上的有些相似，但更为张扬。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站在路边，背对着他，正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新月停住了脚步。
　　女人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新月。
　　下一刻，她快步跑了过去，抱住了新月。
　　冲力之大，撞得新月后退了一步。
　　“阿姐……”新月不敢置信地低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