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花朵》拈墨人

5、第四章 夜的苏醒

　　唉，林绝期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的第几次叹气了。

　　又到了给老爷大人送饭的时间了。

　　如果说昨天那顿加了重口味佐料的饭菜能让他吃下完全是投机取巧的话，那么今天的这顿中餐可就真真的要考验她的“实力”了。

　　敲了敲门，如预期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拧开门把手，这一次，没有任何人的推搡，自动自发的走进去当炮灰。

　　连连怀炙坐在落地窗前的轮椅上，虽然看不见，但是阳光的温度却能感觉得到。听着逐渐走近的足音，他几乎快要在心里叹息了。

　　这真是一个不知退却为何物的人。一身倔强的脾气令人恼火。

　　“抬出去，我不想吃。”他的语气极淡，已然没了昨天的暴躁。

　　他的眼睛似乎是在看着窗外的景物，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林绝期完全没有将他故意释放出冷漠放进心里，径自介绍起菜品来。

　　“老爷，今天的菜色很丰富呢。有清蒸芦鱼、冰镇山药、蒜蓉塔菜、蘑菇汤，甜品是盐渍乌梅。”

　　看起来，她家老爷还是偏爱中式的餐点呢。

　　也不理会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林绝期只管说自己的。

　　“您知道这盐渍乌梅是怎么做的吗？这是您在建城老家的老姑婆教我的呢。先要买来那新鲜的乌梅，粒粒都清洗干净了，再经开水一烫，细细的将那层薄皮撕去，挑出果核，浸上蜂蜜、食盐，并且要注意将渗出的汁水倒出，这样才能保证果肉不会变质。”

　　可别小瞧这一道果品，做工很是烦琐细致呢。

　　这……竟然是姑婆为他做的？

　　上一次见到姑婆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楚了，记忆中她已经是一头华发，身上的肌肉骨骼已经开始萎缩，佝偻着腰，身高似乎还不到他的胸腹。

　　“还有这其他的菜，您知道是哪位大厨做的吗？”

　　她仿佛得意的呵呵笑起来：“可不就是您那位忠心耿耿的此刻正在门外听壁角的老管家吗？他可得意了呢，现在主子吃的饭菜可是他一手操办的呢。”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自从出事之后，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发火。

　　他瞎了，所以就要索求起他们的怜悯了吗？

　　他不稀罕！

　　“那是他们那所谓的同情心在作祟，根本就是多余！”

　　他感觉到她在他的面前矮下身形，似乎是在离他很近的距离，因为闻到了她头发上的极淡的香气。

　　“原来你不止眼瞎，连心也盲了！”她用极温柔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咯，他的牙齿被自己咬得生疼。

　　“姑婆的眼睛都已经看不清楚了，我接过她的袋子的时候，她的手也颤抖得很厉害了。
　　她喏喏说的话我也听的很吃力，仿佛说是给你开开胃。

　　还有你那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总是到了大半夜也不睡觉，还窝在厨房里面想食谱，盼只盼他的主子能多吃些。

　　原来，原来这些在您看来，都是那所谓的多余的同情吗？

　　要是也有这么些人来同情我，我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还有……喂，门外的那位偷听的人士，您的抽泣声音也太大了吧。

　　“所以，您每次推开的、摔碎的、拒绝的，并只是一道道菜肴，而是他们对您的心意，可以说是忠心，是敬仰，是崇拜。您一直都是他们口中的主人，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并没有什么气力，但是却字字如针，直直的扎进他的心头去。

　　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汹涌出来，向四肢百骸到处蔓延开去。细细体味那锁喉的涩意后才知道，原来，那汹涌而至的就叫做愧疚。

　　他只顾着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封闭盒子里，惩罚自己。却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了撞开着坚硬的桎梏，早已头破血流，并义无返顾。

　　到底到底，最后他惩罚的竟然是那些，他，原想，珍惜的人们。

　　“先上汤吧。”

　　他终于还是让步。

　　他的声音里面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必定纷乱复杂，于是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伺候他喝汤、吃菜、用饭。

　　虽然盘子还有些食物没有吃完，但是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愿意吃饭，就表示着开始有体力来恢复健康，不再是这种排骨男了。

　　“你也只是昨天才来的新人，我吃下饭去也能令你的心情这么好吗？”

　　他疑惑于她太过于明显的愉悦。

　　“可不是吗？人是铁饭是钢，多吃身体才会棒！”

　　忽然，她停下手中收拾餐盘的举动，轻轻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呢，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事，有什么计划，身体健康才是一切的基础，不是吗？”

　　很久以后，每当林绝期回想起来，当时如果她没有说这些话，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会不同。他们会活下来，他会更幸福吗？

　　但是现在的她却并不知道，她看死无心的一句话却悄悄叫醒了某人藏在内心暗处的野兽，一只名为复仇的野兽。

　　连连怀炙那没有焦点的眼睛望着她，平静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他说：“你仿佛知道很多事，但是却又什么都不问也不说，林绝期，到底，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呵呵，她突然害羞起来。以食指搔了搔鼻头，别别扭扭的说：“诶，难道我都没有说过吗……那个，自然是因为，您长得这样英俊，林绝期很喜欢迷恋呢。”

　　“哼，英俊，一个眼睛都瞎了的人也能称得上英俊吗？”

　　听得她又恢复到没正经的语气，他拉下脸不屑道。

　　半晌，没人接话。

　　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她那发烫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难道，她说的迷恋，竟不是假的吗？

　　“你、你到底在看些什么？”有人恼羞成怒了。

　　“呵呵，老爷原来您害羞的时候不是脸红，而是耳朵发红呢，嘻嘻，就像非比一样，真可爱呢！”

　　“非比？是谁？”他已经有些咬牙切齿呢。

　　“就是园子里面养的小兔子呀。”林绝期一天真无害的笑着说。

　　轰！此刻，某人的脸上立刻被烧成火红的一片，任凭怎么藏也藏不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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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第N的N次方个叹气。中午又被老爷轰出来了呢。

　　还是小兔子乖，嘿嘿，随手摘的野草也能吃得这么畅快。

　　突然，旁边无声无息的又出现一个喂兔人，呵，人家手里拿的可是胡萝卜和苹果呢，再瞧瞧自己手中那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寒酸咯，介就是所谓的贫富差距呐。

　　可是，这些小兔子明显不怎么代见那富贵阶级的食物，仍然一个劲的抢食着她手中的野草。

　　于是，她被瞪了。被一个比她还矮的小豆丁瞪了。

　　低头瞧了瞧那双圆滚滚的眼睛，林绝期别无选择的将手中不多的野草分了一半给她。

　　看见兔子挣着吃自己手中的草，小豆丁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远处，连家的花圃中，花匠师傅正扯破了嗓子尖叫：谁，谁把我好不容易培育的非洲苍兰给拔坏了！二万元欧元一株啊！啊啊啊啊啊！

　　响彻云霄！

　　林绝期僵住。以一种青白交错的眼神盯着手中的“野草”。

　　不、不是吧？！这玩意儿，二、二万元一株？还是欧元？

　　呆滞过后，林绝期迅速的将那二万欧元一株的“野草”全部塞进兔笼，并且欲盖弥彰般的将双手藏在了背后。

　　而身边那个从犯小豆丁也极有慧根的有样学样，背起了双手！

　　小妞，好样儿的！林绝期眼里放出赞赏的目光。

　　哼，彼此彼此吧。小豆丁也以目光回敬她。

　　那么，后会无期了！

　　恩，再也别见了。

　　点点头，二人分道扬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