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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三角-03- ...

  •   时间是九月二十五日。

      地点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五条悟坐在椅子上,他上半身微躬前倾,肘部支在大腿上,下巴搁在十指交叠的手上。

      与面无表情、周身萦绕着就算是天底下最最读不懂空气的笨蛋、也会凭借求生本能远离的暗黑低气压的他,共处一室的是病床上仍在昏迷的苍秋实,以及玻璃的输液瓶里非生命体、所以能摒弃大魔王低气压影响的、保持匀速下滴的药液。

      昨天他是在晏里时分救的人,然后直接把濒死的苍秋实带到了医院里。

      倒不是不信任家入硝子,这么判断一是因为高专距离相良地区比医院更遥远,二是家入硝子这时候不一定有空,三是因为高专有“无关人员一律不得入内”的规则,咒力未经登记的人员进入会在第一时间引发警报。

      他本来就是在和死神赛跑,顽固守旧的腐朽分子什么时候教训都可以,没有必要非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浪费她重要且所剩不多的生命,转而和那些不可回收的垃圾们叽叽歪歪的。

      连比起惯例更加厌烦鄙弃咒术界盘根错节的官僚主义都赶不及,五条悟判断将她带着只要有钱和人脉一切好说的救死扶伤的私立医院里,是更好的抉择——毕竟,术业有专攻,对吧?

      症状包括但不限于石蒜中毒导致的,出现的恶心、剧烈呕吐、腹痛腹泻、手足发冷、出血、肌肉痉挛、血压下降、呼吸困难、休克。

      此外又因为掩埋物长期压迫胸部,使肋骨骨折,胸腔扩张不足吸入氧气不足,静脉堵塞后栓子脱落堵塞了肺部的细小动脉。

      ……他再稍微晚一点赶到的话,她就会因为呼吸中枢麻痹、或者缺氧而死亡。

      妈的。

      五条悟等在亮起红灯的手术室外。

      妈的。

      他现在后悔的不得了,没有直接下手。

      操他妈的。

      身为差点被害死的受害者就算有千般万种的不对,也没有放过加害者集团的道理吧?“苍”也好,“赫”也罢,“茈”也无妨,一定要把四津村连带着他们脚底下祖祖辈辈一直生活的地皮地基一块儿炸上天,要让他们用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方式死去。

      但是这么想的五条悟又哪里都去不了。

      因为他更加焦急地、迫切地、一秒都等不下去的是手术室的绿灯亮起之后,主刀医生能摘下口罩告诉他“一切很顺利,手术很成功”。

      幸好手术的确很成功。

      因为脱水很严重,所以应积极补液,保持电解质平衡及给予抗休克处理,术后可能会呕吐不能进食,所以需要给予糖盐水静滴。病人要卧床休息,早期饮食应为易消化的流质与半流质饮食……

      医嘱听的从未如此认真——五条悟甚至还拿笔记下来了,记着注意要点的薄薄纸张被他小心地折叠起来放进了口袋里。要知道他在学会反转术式自愈之前,无论是骨折也好,肚子破个大洞也好,都不妨碍他将医嘱左耳进右耳出、在伤势还未痊愈前就疯浪。

      但这不代表五条悟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事实上,五条悟守在昏迷吸氧的苍秋实身旁,一边看着重症监护设备上实时显示的脉搏和血压,一边大脑疯狂地运作着。

      四津人肯定是一个都不能落下的。

      但是除了凶手,在背后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的也一个都跑不掉。

      甚至不必分清罪状轻重——每一个,都势必要让他们认识到人间即是活的地狱才行啊。

      ……也就是说,五条悟脑中正在谋划的是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招架得住的画面。

      他从前并未特地学过刑罚拷问。

      但是愤怒使人无师自通。

      而就是在这个时刻,在愤怒的猛虎不得不压抑着几乎要浓稠成毒的怒火、被束缚在他在凋零边缘徘徊的蔷薇身边的时候,咒术相关的人员来了。

      或许是对 “五条悟一个人的时候最强”有所认知,他们直白了当地对这个将将晋升到特级的年轻人直言,他们要带走他身后的那具星浆体,接下来就由他们来照料看护她,命令五条悟转交监管权利。

      “……嚯哦,”

      太愚不可及了,太蠢如鹿豕了,太滑天下之大稽了,以至于五条悟一下子没能弄清楚,是自己因为这段时间的安分守己被小瞧、被认为是可以肆意操纵的提线木偶了,还是眼前这帮走狗是认真认为他们能摆平他,而忍不住笑出了声,“……——哈!”

      ——于是,下一秒,作为对这帮没脑子的蠢货杂鱼愉悦到他的“报答”,五条悟动了。

      “五条悟一个人的时候最强”不等于“有人在的时候五条悟就是个鶸鸡”了,况且,那个人还是五条悟不久之前才救出的、被人世险恶摧残得濒死的逆鳞。

      撞上了木仓口的结局是单方面的碾压。

      “……一群杂碎。”

      动了真格的战斗在短暂的安静中结束,五条悟松开了手,被拳头拳拳到肉、硬生生打到颅骨骨折、失去意识的咒术师顿时一摊烂肉一样地瘫在了他的脚边。

      “回去告诉那些跳梁小丑,别打她的主意。”

      延伸不到尽头的苍穹一般的眼眸中,翻滚着轰雷鸣电的积雨云,他扯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我啊,不介意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活地狱。”

      他嫌恶地一脚把试图偷袭的、专门为高层传话的术师一脚踹飞、力道之大,使一具血肉之躯直接被嵌进了病房门口对面的墙壁里。

      “现在,滚吧。”

      “你的脑子终于坏掉了吗?”

      所以,现在,家入硝子问,“既然都做出那种宣言了,还来高专自投罗网。”

      “没啊。我啊,只是在想,就这么放过那群自以为是的烂橘子,这也未免太不‘五条悟’了,”

      五条悟也不回头招呼一下同学,自顾自地笑着,“不让他们哭爹喊娘地地跪在她的脚边、叙明自己的愚蠢、恳求她的原谅——最后再被我一脚踹飞到宇宙里和卡兹肩并肩,我岂不是白说那番话了吗?呵呵。哈哈哈。”

      “……五条,再这样下去,你的咒力就要把这个房间内除了你和病人之外的东西都挤扁了哦?”

      家入硝子双手抱臂,“我倒是可以保护自己,输液的药瓶被破坏也不要紧吗?”

      “——”

      五条悟一只手摘掉了墨镜,另一只手则摁住了眉心,使人看不分明他变幻莫测的神情,家人硝子以为他接下来会嘟囔几句“老子不就是一时过激嘛”“要是那群老封建都在房间里,看老子不把他们发霉的橘子汁都拧爆”之类的话。

      “……她怎么样了?”

      “……”

      家入硝子的眼珠朝五条悟的方向移了一下,看到了他因为整夜未眠眼底下的淡淡青黑,“她就是你问的那个狗?”

      “你才是狗呢!”

      美丽强大的六眼翻了一个家入硝子觉得还不如死鱼眼珠子呢的白眼来——不过,不得不说,还是比之前那副硬深沉的表情让她感觉顺眼多了,“她是喜欢老子喜欢到不行的人!……所以我也勉为其难稍微照顾一下下她而已!”

      五条悟一边没好气地把食指和拇指紧紧捏在一起以表示那个所谓的“一下下”,另一只手则老实地撩开了病人的刘海、试探着她的体温,嘴唇也因为担忧而不自知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哦~”

      家入硝子点头表示明白。

      DK那莫名其妙的、在同学面前不想示弱的自尊心嘛。

      也即是说,只要把主语和宾语交换一下就可以了吧。

      “你喜欢——不,你暗恋她吧。”

      “是明恋!明恋!明恋好吗!”

      五条悟比划一点点的手愤怒地拍……因为床头柜紧挨着病人正在躺的床,所以他只好大力地拍了几下自己的大腿。

      不过家入硝子起码是看出来他的愤慨的确是非常真情实感的,不真实的话,这位大少爷也不至于把自己拍的龇牙咧嘴的了。啊啊,就算情感不真实,起码力道是真实的。

      刚才应该把歌姬前辈硬拉过来的……

      家入硝子这么想着,抽出一根烟准备叼在嘴里,审视了一下玻璃瓶,发现是电解质注射液还剩下最后一点。反转术式治愈后倒是不必再打这个了,但是可能还会出现呕吐反应,所以营养输液还是必需的……

      “……?”

      牙齿轻咬落了个空,她烟呢?

      家入硝子条件反射地朝着基本可以确定是罪犯的人看去——这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当着人的面就擅自丢掉了他人私人物品的家伙,居然反倒露出了一副“想不到硝子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这么没素质”的表情。

      “二手烟禁止!”

      “?上一次我们一起出任务,在禁止联络通讯、禁止吃东西、禁止喝饮料的角落里明知故犯、一件不落地把三件事儿都做了的人是谁?”

      家入硝子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被五条悟这样制止——等等!是为什么她要把自己的素质降低到和这个五条一个水平去相比较啊!

      “而且我也没有点燃,只是打算过过嘴瘾而已。倒是你,”

      家入硝子说着,假笑着把五条悟放在桌子上的一支棒棒糖以相同的弧度丢出了窗外,“在只能吃流食的病人面前吃甜点零食——做个人罢,五条。”

      不。

      她承认好了,她也没素质。夺烟之恨不可不报。

      “——”

      在她的意料之外,五条悟在一瞬间露出了肉痛的表情后,居然咬牙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手指颤抖着往口袋里再三探去,最后还是捏成了拳头,没拿出别的什么糖果来,“……不吃了!……嘁!”

      “!?”

      家入硝子要是戴了眼镜、那她的眼镜一定都要为了表达她的震惊直接被诅咒寄宿化成咒具了!

      她本来是认为,就算自己戒烟成功,五条悟也不可能放弃对近在咫尺的甜食伸出禄山之爪的!

      “……这位,”

      焦茶色头发的JK朝着病人投去了尊敬混合着怜悯的视线,“尊姓大名?”

      “嗯,她?她叫苍——”

      五条悟顿了一下,决定换种方式介绍她,“她姓苍——……苍、苍——”

      “嗯?”

      五条悟行事果断利落,说一不二,这难得的犹疑支吾引得正在给病人换药瓶的家入硝子朝他瞥去问询的一眼。

      “她……”

      五条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不如说,事到如今,他才突然发觉自己以往一次都没有叫过苍秋实的名字——从前是没这么叫过,现在是根本叫不出口。

      苍秋实的名字古怪的有了重如千钧的力量,在他说出口的时候又顽劣地玩弄他的舌头,这种陌生的触感甚至一路往下从舌根带着心都难耐地蜷缩了起来,只感觉痒麻难捱,像是中了毒似的要化成流质了!

      所以他换了个坐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大半张脸,刚好能避开家入硝子的视线,“她以后总要姓五条的!”

      “所以呢,”

      家入硝子用输液器调整了一下滴速,漫不经心地搭话,“我总不能叫她‘五条’吧?”

      “那就叫她五条!”

      “……不愧是你。”

      家入硝子见怪不怪地朝他投去了无语的一瞥。

      随后,家入硝子便中了莫须有的无量空处,愣在了原地。

      她看见五条悟一只手撑着额头,露出来的耳朵通红,小半个唇角像是羞恼害臊、又像是妄想窃喜一般地极力咧开往上翘起着——偏生本人似乎在努力抑制这股情绪,于是,他看起来活似刚从精神病院里溜出来的精神病患者一样既分裂又搞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先该震惊,还是先该呕吐,或者说,先该拍照留念……但是她觉得自己要是戴了眼镜、眼镜都要在这个时候变成特级咒具了!

      “……呵呵、呵呵呵嘿嘿、呵呵呵呵呵呵……”

      正巧,细碎连绵到仿若地狱魔音的扭曲笑声——家入硝子深深怀疑这玩意儿真的能被称作笑,而非什么诅咒吗?——从想着五条秋实这个名字的五条悟嘴里流淌了出来,家入硝子硬是被一阵恶寒的电流雷的浑身发毛。

      “……喂、喂、五条,不会吧你不会吧?”

      家入硝子的脸,仿佛她刚刚给公园里的长椅刷完漆、但是紧接着一对情侣就坐在了上面。

      “你该不会是……”

      家入硝子艰难地把“在害羞”给咽了回去——她真心认为就算是咽诅咒的夏油杰都不会有比她此刻更糟糕的感受了——啊,糟糕,糟糕,糟糕透顶啊。她不该咽下的,现在,反胃了、食道在抗议着抽搐啊。

      “……你该不会是一次都没有叫过人家的名字吧?”

      她心情复杂地抽出一根烟咬在了嘴里,熟悉的触感让她这才感觉自己的灵魂重新回归到了体内,“……你以前该不会都叫她‘喂’、“你”,或者‘没良心的狗东西’之类的——不会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晏里是指傍晚后、下午六点半~晚七点左右这段时间叫断黑,又叫晏里,天有没有完全黑魆魆一片的那个时间段,真是一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确切的时间描述,一边忍不住觉得真是一个美丽的词。不过似乎是某些地方的特称。
    *五条悟的术式威力从小到大是苍、赫、茈,还可以调节档数火力大小。感谢在2021-03-10 23:06:34~2021-03-11 19:5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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