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今天可以和我结婚吗？》白渊操

53、五条-18-

　　隔着一层玻璃，苍秋实与五条悟面面相觑。

　　“……你。”

　　半晌，穿着囚服的白发青年将视线的落点移到了她的脖子上——上面戴着脖套，迟疑道，“……现在还好吗？”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带着沮丧。

　　苍秋实小幅度地点了一下脑袋：“如你所见。那天做好笔录回去以后，半夜起来发现脖子不能扭动，有轻微的耳鸣，手指也特别僵硬。和明送我去医院以后，医生说，是伤到了颈椎。”

　　五条悟被拷住的双手原本蜷缩着，随着苍秋实平淡的诉说紧握成了双拳：“……”

　　苍秋实陈述完了现状，问：“五条君，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吗？”

　　“……”

　　五条悟抿紧了嘴唇，“……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

　　苍秋实久久地凝视着他略有些苍白的脸庞，确定他的歉疚发自真心后，温和的微笑才终于从严肃背后浮现了出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悟君能自首……说实话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呢。”

　　“要是我不自首的话！不用说、在你心里就永远失格了吧！”

　　具备温度的语气让五条悟的不自在少了些，他惯性地瞪了一眼苍秋实，而后，意识到自己险些杀了她后，又蔫哒哒地垂下了眼睛。

　　“……再怎么说老子……我早满了十六周岁了。既然构成了犯罪，就不会甩开需要的承担刑事责任。而且，的确是我被自己的猜测和臆想……对你做了错误的事情。”

　　关于过失伤人，日本刑法第204条规定，伤害他人身体的，处十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五十万日元以下的罚金或者科料。

　　犯下了过失伤害罪的五条悟因为是守护社会的咒术师，无论是政府还是咒术界高层，都不可能任由他真的被关十多年。本来也是，五条家都来人交了大额罚金的。

　　苍秋实现在之所以是在探监，是因为五条悟自己固执地选择了将自己监|禁一个月。

　　“也是呢。”

　　苍秋实看向五条悟的手。她伸手，他们俩的指尖便隔着玻璃相触了。

　　觉察到她的动作，五条悟迅速地把戴上手铐的手放到了桌面下、她的视线触碰不到的地方。

　　离开监区的犯人按照规定要求，必须使用手铐。

　　“是，”

　　苍秋实肯定了五条悟的说法，“要是不是你把你自己关起来的话，区区一副手铐根本拦不住你。”

　　五条悟粗声粗气地说：“……你不用担心——这个手铐本来就是从另一个方面提醒我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把自己关一个月，我就不会撕开手上纸糊一样的手铐！……哼，不过你要是不信任我的意志力的话……老子也无话可说啦！”

　　“怎么会？我知道悟君你一直都是理性生物啊。那天晚上不过是一时冲动、被感性。”

　　苍秋实倒是对伤害了她的人表示了坦荡的信任。

　　——五条悟自首这件事，表明了他对同类生命权——起码是对她这个个体的尊重。不管这份对生命的尊重是发自真心，还是做给她看的，重点是他有这个认知，并且去实践了。

　　“那么，你这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吗？”

　　五条悟扯着嘴角勉强一笑，别开了视线，“……我开玩笑的。”

　　“呵呵，不用撒娇，我也会相信你的，悟君。”苍秋实敛目一笑。

　　“那就不要用我对糖衣炮弹啦！”

　　五条悟恶狠狠地对玻璃窗外的女性怒目而视，“一口一个‘悟君’的，究竟算怎么回事啊！”

　　“是‘贿赂’吧。就像那天晚上，因为遭遇了生命危险，所以想试试看怀柔的策略，”

　　苍秋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哎呀哎呀，结果的话，五条君你也知道。”

　　“……嘁。平时不这样……”

　　五条悟嘟囔着，“如果你不是偏偏在那种关键时刻火上浇油，我也不会——”

　　这出自下意识的话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了不对，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了，“……不。抱歉。我、老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道歉的语调很是古怪别扭。

　　大约从前，他从来没有向一个人真心致歉过、没有相关方面的经验吧。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所以，你才会选择把自己关起来一个月。”

　　苍秋实确定，夏油杰半开玩笑提到过一次的“身边的公子哥儿”就是五条悟；抛开这点不论，他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处处可见他的出身与地位之“高”。一个过去有着辉煌、现在荣光依旧的大家族会有怎么样的病态自信可想而知。

　　对外的排斥与歧视，就算被礼仪与文明包装地再光彩溢目——无意间显露出的骨子里的傲慢还是会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那还只是冰山一角。

　　所以，倒不如说苍秋实挺诧异：这个年轻人从华美腐朽的旧地中成长，被珍爱慎重地浇灌以甘露蜜液，但却不为那些或真或假的甜蜜所动；虽然不免染上了些恶习，但仍向往着更自由广阔的天空——

　　“因为大脑想通了逻辑，心却不一定能接受。人类自诩是理性生物，但往往却被感性所掌控。”

　　她的语气不由得更加柔软了，“自我修正吗？真是了不起啊，五条君。”

　　“别拿哄小孩子的语气哄我啊！”

　　五条悟没好气。

　　“好，好，我知道了，”

　　苍秋实轻笑了几声，“五条君是大人，是响当当的爷们儿、男子汉大丈夫。嗯。”

　　五条悟：“！你——”

　　她怎么还记得啊！？当时不觉得，现在为何会感觉如此羞耻啊啊！

　　苍秋实笑盈盈地反问：“我？”

　　五条悟满脸通红，包括脖子和耳朵。苍秋实怎么看，都觉得他这副模样比之前更富有生机、更让人看得顺眼。

　　“但是，监狱生活可是很冷清的哦？”

　　苍秋实咨询过友人鸣瓢秋人相关方面的知识，“通讯手段被没收，不能和亲朋好友联系，没有娱乐活动，饭菜刚刚可以果腹，不能为味道有所期待……既辛苦，又寂寞哦？”

　　“嘁，不辛苦不寂寞的话才没有意义呢。”

　　五条悟说，“本来就是为了自我惩罚才这样的。”

　　“觉悟值得表扬呢！”

　　恢复精神的五条悟那是顺着竿子往上爬：“好~——！真的要给我奖励的话，就增加来探监的次数吧！”

　　“那就不算是惩罚了吧？”

　　苍秋实揶揄道，“方才，是谁和我说‘其信任我的意志力’的啊？”

　　“不知道耶，”

　　五条悟的表情可是说是十分无辜清纯了，“反正，一定不是我。”

　　“唔。果然，你还有的反省呢。我可是会一直严厉的看着你的哟，悟君？”

　　“唔呃呃呃啊啊！——啊好啦好啦！不要这样似笑非笑地看我了！”

　　五条悟咬牙切齿地做出了赶人的动作，“嘘！嘘！快走快走！不要再诱惑我了！小心我真的当场越狱一个反手把你这个没良心的给小黑屋PLAY了哦？”

　　正好，广播里传来了今日探监时间都到此为止的提醒。苍秋实也没有戳破五条悟绝对算好了时间的小心思，起身打算离开。

　　“那么，我就告辞了——”

　　“——等等。”

　　五条悟叫住了手依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的苍秋实。

　　“你。”

　　他清冽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探监室中，莫名的有几分失真，“不会主动去找杰了。对吧？”

　　“……他。”

　　这场不知该说闹剧还是该说事故的事件的源头，是对此仍然一无所知的夏油杰。但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他。

　　夏油杰。

　　……夏油杰啊。

　　和五条悟这样无论五感还是直觉，总之，对周遭变化“看”的清楚分明、能很快调整好心态、有一套自己既定的逻辑、不迷不惘地走在自己的路上、脱离人类社会也能活的很好的神奇生物不同，夏油杰在苍秋实的认知，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普通的人伦三观，普通地背负着他所认定的重要的需守护之物，在普通的青春遭到了打击，因此普通地徘徊在普通的迷宫里，虽然痛苦但还是普通的活着。

　　只是迷宫不止一个出口。

　　无论他走向大众判定的“堕落”、抑或是“升华”、还是“原地踏步”，只要是他发自真心的觉得“我这么就好”，她都会充满敬意地、恳切地去鼓掌。

　　毕竟，如果一棵植物不按照自己的本性生长，它就会死亡。人类也是这样。

　　苍秋实偏好于这样的普通人与人性，每每，总是无法从他们的身上移开目光。

　　“他不会再来见我了。”

　　苍秋实回头一笑，“那么，我也再不用见他。”

　　她顺手带上门，将五条悟意味不明的深邃视线阻隔在铁门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警署。

　　等在外面的子猫和明面无表情地沉浸在低气压中，路过她的人连看这美姿容的少女一眼也不敢，纷纷鹌鹑似的压低了脑袋绕着走。

　　她是不同意苍秋实去探监的——不，那天晚上接到电话赶到警局之后，子猫和明差点彻底暴走成化猫的一面直接把五条悟连带整个警署都一并铲平。

　　简答来说，就是气疯了。

　　“……我现在倒是和mike一个样子呢。”

　　mike是（袭击过五条悟的）奶牛猫，被（欣赏它胆识的）子猫和明建议收养了。最近因为猫癣在脖子上套了个伊丽莎白圈，放置它舔舐上了药的身体。

　　“…………您啊。”

　　子猫和明没有办法与她的伯恒利之星过不去，闻言也只好收拾了一下情绪，找了个话题，“……总之，我会好好保护您的。”

　　“要是五条家来人试图用钱解决的话——”

　　子猫和明表情冷静清美，然而身体四周升腾起的杀气，硬是吓哭了一个路过的小朋友。

　　“不，五条家如果是我猜测的那样的话，亲自上门来是不可能的吧……不把普通的白身看成是同等的人。不屑于直接动手——倒更可能一层层施压，比如从家族亲朋下手……”

　　苍秋实担忧了起来，“和明，你的公司不会出事吧？”

　　“什么、我？诶？啊！”

　　突然被关心的子猫和明差点原地起跳，“诶、啊……不不不，这个倒不会……”

　　因为她的公司在表里两侧都有业务，而且和若干大财团都有联系……五条家要想摆平她可不容易。

　　“呼……那就——”

　　苍秋实话音未落，就收到了青井家的来电，邀她一见。奇怪的是，见面以后，言笑晏晏的谈的，也只是请她如约履行、于一个半月后的秋分时节回青井家的祖籍、相良地区四津村，作为青井家本家的代表参与这次的长月狩一事而已。

　　四津村的长月狩按祖制六十年举办一次，这次距离上次才间隔三十年啊……

　　突然。

　　就在她这么思考的时候，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记忆——这个身体隐秘地藏匿起来，打上层层包裹的记忆得到了解封——

　　上一次的长月狩，媒介的双胞胎妹妹，青井读子（Aoi Yomiko）作为“四目神的供奉之巫女”与体内的那孩子阴阳相隔了。

　　苍秋实大脑空茫了一瞬。

　　……那么，倒不光是夏油杰了。五条悟，子猫和明，三枝雏桃……除了鸣瓢秋人，所有人，都不必主动联系再见了。

　　苍秋实回家，更新、并整理好了一封又一封的告别信。

　　看着她这副前所未有的专注姿态，子猫和明没由来的心慌：“……久不上门的亲戚突然说要你担任代表？怎么看都太过于可疑了。该不会是人口贩卖吧？秋实姊，我与你一块——”

　　“不必。”

　　在子猫和明的印象里，这还是她头一回被她打断话头，“这是我的事情。……和明，这些信，如果有人来找我，就将书信给他。如果没有，就不必发出。”

　　子猫和明抬高了声音，但是她的声音却在颤抖：“秋实姊……！”

　　“和明。”

　　“……秋实姊……？”

　　“和明，”

　　可是苍秋实朝她温柔地笑了笑，双眸中却没有一丝一毫被她打动的迹象，“你不会阻拦我的，对吗？”

　　——契阔中媒介的愿望，作为与她观察世间的交换，是第一位。从来如此。

　　啊，这次的旅途、终点也近在眼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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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了！七海篇！我知道你们很想看两个人打起来，但是没有七海篇实就直接回归始基了，然后就拐进了杰哥叛逃if。
*实是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做人类的人外，不过比起5这样接近开悟者的人类，她更偏爱在贪嗔痴愚中挣扎的普通人（没错杰哥在她眼里是个普通人），并不是扭曲的、赞美苦难的愉悦犯，而是认为这是人间真实的常态……
*5不是只针对了实，但问题在于他与杰哥实力旗鼓相当，而且这段时间是有事没事就切磋，对杰哥的怀疑和妒忌有个发泄口的。
但是对实呢？5和实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在他看来她就是个易碎品，他又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他们俩的确没什么（起码都止乎于礼了），所以只好憋着……憋着憋着就出毛病了。要是5真下死手的话，实根本不会有挣扎的机会，会像涩谷车站里的花御一样被一下爆浆。
要是5只是个普通DK的话，有一定护身基础的实倒是可反杀、直接把他扭送到局子里，问题在于5不是普通人而是怪力大猩猩……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两个人的力量差距是人类和老虎，在老虎看来他也没咬你、也没上爪子啊，只是情绪激动用力舔了你一口，在人类看来大半张脸都会被倒刺刮走、直接血肉模糊……当然实际力量差距还要更大。这就很可怕了。
*并不是洗白，5的确犯了罪，就该在局子里待着。5是真的对实心怀■意的——毕竟就是那么一见钟情的嘛（见讨债篇-01-）。后续也是，在和实相处的时候，5无数次指尖蠢蠢欲动的。虽然大家都隔着屏幕觉得5就算性格烂也想要和他谈恋爱，但是我觉得会被人评价为性格问题可以掩盖一切优点的男人，应该再……嗯，就……懂的吧？
*顺带一提，没有黑化，5的视角是他发脾气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变家|暴了，很对不起实和杰，他不知道该怎么惩罚自己，感觉让实掐回去或者捅一刀她都是不会开心的，所以就按照她的思路，自己老老实实蹲局子反思去了。
*写作告别信，读作■书，具体用途见讨债篇-02-。实小姐家中常备告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