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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五条-06- ...

  •   苍秋实的第一反应是非法借贷公司的打手找上门来了——她借钱开膝枕屋的时候一定要通过正规渠道才行啊;第二反应是疑惑这少年怎么那么像吞了一肚子的火|药;第三真正反应过来松了口气:这不是叛逆期的青少年嘛。

      并没有小觑的意思,只是万幸,她有类似的经验,不至于措手不及,伤人伤己。

      “唔,”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年龄比你大的……女路人?”

      “那到底是大多少,”

      五条悟嘲讽一般地笑着,“才能让你露出起码是老子祖母辈分的那种离谱表情啊!”

      ……她的表情失控了?

      不。不对。

      应当是对面那少年心中的某个点暴走了,所以觉得她身上哪哪都不对才是正确的答案。

      这种时候,这种时候的话……不过,如果是对面那个少年的话,保不准现在已经飞快地冷静下来了。

      这份不动声色……究竟是用什么作为代价磨炼出的?

      苍秋实在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

      “态度真是强硬,不过,女性的年龄可是秘密啊。”

      “……嘁。真是滴水不漏。”

      五条悟撇了撇嘴,仿佛方才的焦灼只是为了套出苍秋实年龄而演出来的。

      “不过……既然你执意不肯告诉我,”

      五条悟咧出了一个恶意的笑,“那我可就由着自己的直觉来了?”

      苍秋实默认:“请便。”

      “——阿姨。”

      “嗯。”

      没有想到苍秋实会应得这么水到渠成,并且一丝气恼也无,五条悟不可置信地又喊了一声。

      ——一般来说,就算是四十几岁的女性,对上他这样的神颜美少年,也会发自内心地希望他称呼自己“大姐姐”来着!那份期慕甚至能让她们忽略自己的真实年龄、欺骗自己已经返老还童了!

      “……老太婆。”

      “嗯。”

      “……”

      五条悟不喊了。

      “怎么不喊了?你不开心了吗?”

      “老子都被占便宜了还开心个屁啊,”

      五条悟恶声恶气道,“就许你耍赖,不许老子及时止损吗!”

      “欸……你、”

      苍秋实语气微妙,把“你”后的“这孩子”给咽了回去,“这算是当场如数奉还吗?”

      “……哼。”

      似乎是从苍秋实的神色变化中感受到了自己回击,五条悟的心情又阴转多云了,“不过~……你这家伙果然有哪里异常啊。”

      心满意足——深信不疑的口吻。

      “哎哎,为什么要用那种揪小辫子一样的语气啊。”

      “因为老子就是打算揪你的辫子啊。”

      少年恶劣一笑,潇洒离去。

      苍秋实实在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只好静观其变。刚好他前脚刚走,卧室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这里是苍秋实——……啊,秋人君。嗯……嗯,诶?啊……好。哈哈,哪里,是我麻烦你了……诶,椋不认识你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啊啊,不是我说啦,小椋是你和小绫的爱情结晶吧?因为警视厅的工作、把三岁的女儿全推给妻子去照顾,这不是全无合格的丈夫和爸爸担当吗阿秋!这就是苦果啦,小心绫带着椋私奔到我这里哦?……啊哈哈,现在弥补当然来得及……嗯、嗯……”

      寒暄了一番挂掉电话,苍秋实脸上的轻快消退了下去。

      “失踪没有立案……”

      手指爱怜不已地轻抚着床头柜上贴着卖药郎的符篆的偶人,似乎这样就能触及里面那个沉睡的亡灵,苍秋实闭上了青色的双眸。

      她方才所联系的是朋友、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鸣瓢秋人,在昨日她得知静江和明惨遭杀害之后就立马联系了他,得到的回答却是静江家根本没有报案。

      苍秋实的阅历使她立马懂了身为日本旧华族、现财阀的静江家的处理方式。

      行踪不明之前最后与极道干部交往的孩(弃)子(子)……最大的概率是“病逝”吧。

      “所以,我才说……”

      她早就知道,大家都不是完美的孩子。可是,做任何选择都要做出觉悟和代价才行。既然某人伤害他人之时,世间万物、森罗万象都没有拦下他,那么被害者还击的时候,世间万物、森罗万象也不该阻拦他。不论过去了多久。

      她睁开双眸,青色如水一般轻轻荡荡、重重叠叠地波动了起来,几近深邃的黑;可是,直到最后,既没有演变出天女之相,也未露出夜叉之貌,只是,一如既往地宁静安详。

      ……后来,遵循着化猫的记忆,苍秋实找到了静江和明被抛尸的深山……自然是找不到具体的分散位置了,可是在山前吊唁还是可以做到的。她很高兴顺平拉着她的衣角支支吾吾地想要和她一起去,也很高兴在到达的位置看见了不知何时摆放在那里的、很有三枝大小姐风格的菊花花束。

      又过了几日,在某一日苍秋实探望被她从村子里救出来的双胞胎小女孩儿回来后,三枝雏桃如约从德国带回了一个古朴的箱子。她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没有过问什么。送走她之后,苍秋实准备打开那个颇有历史年代感的箱子。

      ——“以利沙巴吾友啊,我曾以不同的名字和身份越过人类之极限,活过了数百年。”

      当苍秋实将手搭在那个颇具有古朴年代质感,单独拎出来也可以作为工艺品存在的金属锁上的时候,一段影像单独显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如此诉说,并非夸耀,只是我担心你,究竟会如何死去呢?”

      金发的炼金术师面上如影随形是死色,但是他的忧愁却并非因为他如今能坦然面对的消亡,而是对唯一的友人的。

      ——“让我重新知晓‘心’,让我知晓我的爱(女)丽(儿)丝(们)活生生存在,让我知晓我与她们的情感并非虚妄,让我能安心迎来作为人类终结之物的死亡的吾友啊,我如今唯一只担心你。”

      青年身边是簇拥着他的作(女)品(儿)们(们),他们如真正的人类一般度过了欢笑、吵闹、烦恼、幸福并存的普通的一生,现在,即将迎来终(死)结(亡)。

      ——“以利沙巴,与我相似,又与我截然不同的你,无论你身处何地,是何身份,冠何姓名,我唯一希望你能迎来理想(幸)之死(福)。”

      青色的眼眸怔愣地微微睁大,终得幸终的人偶师的名字在唇舌之间即将绽出;影像中,一个父亲和他的女儿们正对她露出祝福的微笑。

      ——“——正如你对我(我们)那样。”

      “……”

      影像结束了。

      “……啊,真是,”

      睁大的眼眸缓缓地眯成了未知的弧度,苍秋实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前所未有地接近她理想中的人吧,“原来,已经过去那般的时间了啊……”

      只有在这种时候,那纤细到无法分辨的丝缕遗憾,才教她知道何谓岁月的无情。

      但是,愁绪和悲念是不必要之物。正如他所想,也正如她所思。

      “……那才是真正的礼物……该说是遗物?”

      苍秋实笑了起来。是个清浅的弧度。

      繁复到只能与马其顿大帝砍断的绳结媲美的锁熔融成了一块心的形状,古朴的箱子发出了轻轻的“咔嗒”一声,打开后,露出了蜷缩在其中的、穿着华美洋装的、卷发如熔金流淌的、真人大小的人偶少女。

      面容精致栩栩如生,却又诡异地模糊,无法留下深刻的记忆。

      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可见作者技艺之高超的附赠品。

      苍秋实将人偶少女抱到了床上,又将偶人拿起来,揭掉了上面的符篆;接着,她将那颗“心”填进了人偶少女可以打开的胸腔中——像是被吹了一口仙气一般,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在了死物之上。

      惨白的脸颊绽放出了玫瑰似的红晕,胸膛也有了心脏的跳动,身体不复僵硬转而柔软了起来,球形的关节消失不见,弥合成了人类自然连接的样貌。

      不再那么美丽却模模糊糊到无法给人留下具体形象,而开始转化,接近似生前的静江和明。

      “唔,这样……大概就好了吧。”

      说实话,苍秋实本人也不是很确定。对旧友的记忆与情感是在方才被触发、再解封复苏的,之前只有一个许久许久未见的模糊印象,想必之后也会很快蛰伏下去,继续成为她珍贵宝物中不可缺失的一份吧。

      可问题是即使是最鲜明的当下,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静江和明”能醒来。如果她并未留恋,如果她只想舍弃一切,那么她最终也会如阎浮众生一般步入轮回,苍秋实也不会强行挽留她。

      “好什么?”

      一个兴趣盎然的声音突然出现。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区域,亡者复苏都是禁忌中的禁忌,却又和长生不老的秘术一般一面使人们动心怵目,一面又使人们禁不住地浮想联翩,毕竟有道蝼蚁贪生,何况人类。

      因为生命的基本规则是保存自我,双螺旋结构的基因是为了复制增殖,生命通过繁衍使子孙后代继承自己的基因,让生命活动得以继续。宛如另一种形式上的永生。

      吊桥效应之下孳生的情愫错觉并非是罗曼蒂克,而是濒临死亡时由激素激增迸发的繁衍冲动,所谓生命,就是这么一种“使自我延续”作为最优先原则而设计出来的东西。

      人类一边说着“孩子就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一边又在病危的床上用无法发生的残破声带拼命呼喊着“不想死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正因为大家都被说服了要好好接受无法拒绝的、人类共同的死,偏偏死亡又是一件绝对私人、无法共享体感的事情,是人类潜意识中共同的恐惧,所以“抵达死却又往返”和“永不触碰死”这两种狡猾的做法才会为人所不(惶)齿(恐),被人所蔑(憧)视(憬)吧。

      苍秋实转身,看着从窗户里翻进来的五条悟:“……你这样可是非法入侵。”

      “……嗯?这样吗——”

      五条悟看着她。

      其实他也是刚刚才到,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床上的人偶少女大变活人的一幕,令他联想到了咒骸,一种诅咒寄宿在体内的无生物总成。但不知道是班主任老师是专长制作咒骸的专家,还是六眼搜集到的细微情报,让他觉得事情绝对不是简单的咒骸生成。

      苍秋实也看着他。

      她的思维没有分毫的瓦解和破裂,情感更是没有突出的变化,浑身上下没有片刻破绽,但是,五条悟还是想诈一诈她——毕竟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算他真的揭开了她的秘密,导致她恼羞成怒地反咬,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制服她。

      五条悟摩拳擦掌了起来——多巴胺在短时间内的大量分泌导致的这种兴奋感,与和友人切磋较量时的兴奋完全不同。

      但,这毕竟也是货真价实的兴奋。

      “……?”

      ……尽管苍秋实相当迷惑为什么这少年突然自顾自地如此就高昂起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人偶师和他的女儿们出自蔷薇少女。没有爱丽丝战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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