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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子猫-04- ...

  •   黑暗=看不见=不知道=生命危险=恐惧,这个等式,在卖药郎这里,是不成立的。

      他所要做的,只有斩、刺、剜、砍、刻,将寸映于世上之物与不可存在之物相互呼唤,融为一体,化身为物怪的存在、因果、渊源,尽数斩断罢了。

      连圣诞树的范围也被黑暗吞噬了,只有顶端的伯利恒之星的光辉一灯如豆(光明),证明着圣诞树的确是化猫(黑暗)的不可接近之地。

      虽然黯淡,却不是无光。

      圣诞树无法被看见,只有星星孤独的悬挂在半空。

      “看起来,倒像是真正的星星了。”

      卖药郎放下手,唯有尚未干涸的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到视线无法穿透的浓稠墨色之中。

      他不再维持结界。本来那些符篆便不是为他自己而存在的。

      “意识、不到吗,”

      他仰起头看着遮天蔽日的化猫——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猫纤细可爱的最后一点轮廓,甚至只能勉勉强强说一句兽形——凶戾地怒号着,宛如一朵硕大无朋的积雨云,“再怎么努力(去玷污),你也触碰不到啊。”

      但是,化猫甚至略过了它的领域之中唯一的活物,而义无反顾地一头往那颗散发着微光的星星撞去——那污浊的黑与红于瞬间如降落到人世的雨一般溅裂开来,惨烈地宛如一朵朵血花。

      “……用这种方式,要让我看到什么呢……”

      卖药郎闭上了眼睛。

      ——名为、静江和明的少女的第一幕。

      社会地位差异巨大的父母迅速地结婚之后,爱情在几年间被茶米油盐磨平、紧跟其后的是离异,本是在激烈爱情中降诞的、身为珍宝结晶的孩子被相互推诿,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寄宿学校。

      将她视为耻辱的名门母族。

      只有她看得见的可怕世界。

      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与无处不在的冷暴力。

      只有贫穷但善良的青梅对她不离不弃。

      国中毕业的时候因为幼稚的理由去鱼龙混杂的酒吧喝酒,为了搭救把酒撒到别人身上的青梅,差点惹上事,所幸被酒吧里的调酒师伸以援手。

      ——名为、静江和明的少女的第二幕。

      才知道原来调酒师是奶奶的邻居,去看望老人家的时候,在一起喂猫的时候,在被轻言细语劝道找她可以不用去酒吧的时候,在被温柔地拥抱的时候……在小小的温暖一点一滴地堆积起来的时候,和调酒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朋友。

      不知不觉和原来的友人疏远了。

      ……是真的毫无觉察吗?

      贫穷但善良的幼驯染,注视她的目光是从什么时候一点一滴的变质了呢的?

      但是,又无法放手。

      相处的时光,曾经的欢笑,回望的信任,要一起上同一所学校的约定,并不是伪物。

      在高中的时候有了新的酒肉朋友……或者说,孤零零的同病相怜者。

      孤独相互缠绕在一起,会衍生出温暖吗?

      但是无论如何,都比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入睡好得多了。

      调酒师是梦幻若泡影的迦南地,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她实在是太渴了。分分秒秒,从喉咙里都有皲裂开的土地的腥味溢出。

      只要有同行的人就好。至于她们之间如何,亲密?压迫?友善?欺诈?她都无所谓。

      ——名为、静江和明的少女的第三幕。

      与调酒师一起度过了圣诞节。

      被科普了圣诞树顶部的“伯利恒之星”的典故:东方的几个博士看到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闪亮的星,前往耶路撒冷寻找犹太人的王,在附近的伯利恒寻找时,先前看见的那颗星,又忽然出现在前方,引领他们来到耶稣降生之处。

      ……刺猬拥抱在一起,只会被刺痛。依傍着调酒师身上的温度,少女得出了答案。

      “我的伯利恒之星正在此处啊”——这么想着。定制了一样的挂坠,约好了来年共渡圣诞。

      ……只是人永不满足。

      恰巧,不久之后,她突然被一个英俊高大的青年告白了。

      激烈到令人窒息的爱,危险到摇摇欲坠的恋,令她联系到了幼年时堪称傻瓜夫妻的父母,更令她觉得自己无时不刻在被火所烧灼。

      温暖。

      不,是热啊。是情热。

      本以为是戏言,但是在一个月不放弃的热情追求之后,她还是接受了。

      但是心中的隐晦不安终于在某日得到了解释:那爱究竟从何而来?

      圣诞节过后的某个夜晚,她在老城区附近的某条小巷子中救了他,而他只看见了救命恩人脖颈上挂着的伯利恒之星上一闪而过的几个罗马音字母imi。

      ……啊啊。

      多么痛苦。

      连名字、不看汉字只看训读音都是姊妹一般的秋实(Akimi)与和明(Nagimi),她曾经怀着多么隐秘而又强烈的欣喜,如今就揣着多少分量的痛苦与不甘。

      如果,如果圣诞节再推后几天的话,她一定也会途经那个小巷子,救下会对她一见钟情的恋人,而不是与同学青梅在家里开睡衣Party……是的,她一定会救,而恋人也一定会爱上她!

      可是现在。

      爱出现了瑕疵。爱变成了伪物。

      她无法再自如地面对那两个人。

      啊啊……要是调酒师不存在就好了——有时,竟然生出了连自己都被吓一跳的想法。

      可是她无法说出口的烦恼却被恋人怒涛疾风一般的索爱抚平了。

      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说,少女被沉溺在了爱中。

      调酒师——有那么多人爱她。少女想,她的奶奶,顺平弟弟,猫咪们,还有邻居们……甚至她也是爱她的。那么……稍微偷走一个人份的幸福,也无所谓吧?

      少女用一个谎言,轻而易举地从调酒师那里拿回了约定的伯利恒之星。

      “我的伯利恒之星正在此处啊”——回想起了似乎就在昨日的,发自内心的感慨,少女恍然发现伯利恒之星正是为了指引博士们找到新王才出现的。

      ……可是,无法明辨啊。

      究竟是迷惘时发现指引方向的星星出现,还是因为星星找到恋人——哪一种的心情更为激昂,更为高上。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纠结,少女逐渐对恋人如藤蔓一般死死缠绕的爱感到了厌烦。

      大概,也是因为热恋期过后,少女才发觉,过惯了独自生活的自己,讽刺一般地无法习惯原本梦寐以求的、与另一人太过紧密地日夜相连。

      脱离了恋爱视角,少女惊觉毫不避讳自己殴打他人、命令他人、勒索他人、处决他人的恋人,是个多么可怕的、狠辣卑劣、毫无人性的极道干部。

      她害怕。开始避而不见。以救命恩人的身份为屏障勉强无事了三个月,又发现前男友缠上了调酒师。似乎是命运回到了起点、喜欢上了她的样子。

      想着“啊啊,不行,得告诉她、得和她一起跑掉——”,少女在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一个土曜日的夜晚匆忙奔向了调酒师的住所,却只见到了匆忙留下的告别书。

      她在瞬间冥冥感知到调酒师遭遇了不幸,决定往警署赶去、或者,这次千方百计哪怕跪下也要恳求鄙弃她的母族中人调动私人警备队——就算,就算——

      卖药郎:“……”

      他伸手,拂开那些污秽,见到了已经沦为血肉圣诞树上的诡怖地狱光景。

      最凄惨的,无疑是西园寺雪与伊藤二人。

      “诶,那天晚上,和明和我,还有雏桃同学一起在她家里,讲了她的情史,在一次恋爱都没有谈的我来看真是波澜壮阔呢……啊啊!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是雏桃同学!对是她在讲她的情史……你还好么吗,伊藤先生?”

      装作若无其事、楚楚可怜的推波助澜。

      “……你这个爱慕虚荣的贱人!害我把秋实当做了你的替身!你真恶心!”

      长达三天的酷刑与虐待,最终将尸骸扔进山野。

      那份不甘,绝望,后悔,愤怒,呼唤了“猫”。于是化猫诞生了。

      其余人被吊着。分别失去了眼睛、耳朵、嘴巴。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厌恶少女,认为她是害调酒师被骚扰的罪魁祸首的,却不打算对任何一人在伤害发生之前进行施救,只想将计就计的极道干部失去了嘴巴,四肢扭曲。

      “……”

      目睹了一切,甚至看到了常人所不能见的,少女的绝望与怨恨与她们所喂养的猫相缠的猫化为了物(诅)怪(咒)的,却像什么都没有见过的男孩,失去了眼睛。

      “啊啊,你说那个吊坠——有人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好像叫什么苍秋实来着?我当然见过!”

      为了让少女回到从前那种与自己一般的孤独状态,也因为不满朋(同)友(类)与极道组织的干部这种她看不上眼的人来往,少女说出了从朋(跟)友(班)那里听说的、没有根据的话,失去了耳朵。

      以及……胸膛的心将伯利恒之星染上猩红,四肢不自然地下垂的苍秋实。

      被贯穿了。

      卖药郎:“……原来、如此。”

      化猫终于吞噬了最后的光亮,声音中再无情感,只有无尽的高亢,高亢与高亢,而后,像是才觉察到自己的领域中还有一人的存在,它的身躯膨胀到极限,一边发出雷霆一般的尖叫,一边声势浩大地、意欲像拍死蚊子那样肆意猖狂将卖药郎拍死在自己的双爪之间。

      “啊呀,这就是,窥破了少女心事的下场么……”

      明明一边帮忙隐藏,却还在一边展露。

      他最后看了一眼唯有她尸体健在无损的女性,“您可真是……”

      化猫张开了血盆大口。

      “……残酷。”

      “▂▃▅▆▇▅▆▃▇▆▅——————!!!”

      “和她一起离开,无论,在哪里也好,一起度过下一个,下下一个……乃至一生永远的圣诞节——”

      卖药郎说,“此乃,真正的理。”

      锃!

      退魔剑剑柄鬼怪头颅上大张的口咬合在了一起。

      明明只是一柄短剑,然而出鞘之时,“剑”的本身无论长度还是色泽,都到了究极到可怕,可怕到晕眩,晕眩到绚丽,绚丽到虚幻的地步。

      仿佛解除了封印一般,无论是唇妆抑或是眼妆都变成了辉煌大乘的金色、包括半赤|裸的身体上都蔓上了同样不可直视的神纹的卖药郎,举起了那把退魔之剑。

      “斩。”

      他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谁都不是无辜的,谁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受害者和被害者的转换有时可怕到让人心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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