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大佬养娃记》三水草苏

3、还敢再来

　　凌回回到龟山岩洞，耐心等待。
　　棺材是躺不得了，没有棺盖总觉得过于明亮，凌回召出仙器，将大小调整至短刀大小，开始用岩洞的石料开凿石棺。
　　他有信心，那个少年还会再来。
　　凿了几天后，凌回再一次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果然。
　　凌回停下手中的活，静静地听着，这一次，少年顺利走到了上一次和他分别的地方，然后又开始小心翼翼地探路，凌回无奈地笑了笑，他预感到少年会来，但始终没想到他会来到这种鬼地方的理由。
　　这一次，凌回没有派萤火虫去迎接少年，他觉得这样太明显了，赤裸裸地勾引人家少年进入狼窟的感觉。他让萤火虫盘踞在少年的隔壁石室，不会让少年直接看到，但是能发觉到微微萤火。少年发觉前面有光，于是一直跟着光走，最后到达的地方便是棺室。
　　凌回整理好衣冠，其实他就一身黑衣，这是他为自己挑选的寿衣，他向来不爱束发，头发随意披散着，但他还是象征性地扯了扯衣袖，悄无声息地移回棺室。
　　当少年走进棺室时，看到是凌回背对着他站在棺边的样子，棺室昏暗的光线，尽数笼罩在凌回身上，虽是一袭黑袍，却也显得仙风道骨。
　　“萤火虫哥哥！”少年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凌回缓缓转过身。
　　其实凌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装作不知道少年到来的样子，一定要等到少年开口才慢腾腾略显矜持地转过来。
　　“你怎么来了？”凌回压低了声音，语气略显冷淡
　　少年看着凌回的样子看呆了，有些语无伦次道：“那个，，我，，我来送东西。”
　　“又？”
　　“萤火虫哥哥救了我，一包龙须酥怎么够呢”少年羞涩地低下了头。
　　听到少年的话，凌回还是诧异的，这是报恩的意思？少年独自一人三番两次跑到传说中的鬼山，说他没有企图没有目的，只是为了报恩，可信么？
　　在凌回的意识里，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但他表面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答道：
　　“其实你不必在意，一点小忙而已”
　　“那不可以！”少年的态度很坚定“要不是萤火虫哥哥，我可能就一直困在这里了，而且萤火虫哥哥还帮我疗伤”
　　“你的伤也是我弄的”凌回有点哭笑不得，少年不会是失忆了吧。
　　“不怪你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死在这里了。”少年的语气有些着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我一定要报答的。”
　　凌回沉默，生平第一次，他亲耳听到有人对他说要报恩。
　　“萤火虫哥哥，上次的龙须酥你还喜欢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期待。
　　“恩？”凌回瞥了一眼少年身后石台上没有拆包的龙须酥，不知为何，有些慌乱，背在身后的手赶紧隔空一指，一团黑雾升起，包住了龙须酥，：“恩。。味道很好”
　　“真的？”少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喜欢就好，我担心你不喜欢，我又买了点桃酥饼，也是春鸳楼的，虽然没有龙须酥有名，但据说也很好吃。”
　　凌回看着眼前少年纯真的笑脸，强压下内心翻腾起的奇妙感觉。
　　不能相信。
　　信的开始，就是被骗的开始。

　　凌回接过纸包，冷然道：“谢谢，”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辟谷多年，不习惯吃东西，上次的龙须酥也只吃了一点，你来了就一起吃吧”说完，指间一点，烧断了纸包上的线。
　　“这怎么可以”少年看到凌回收了礼物很是高兴，可又一听凌回说邀请自己一起吃，又犹豫了。“那是给萤火虫哥哥的。”
　　“你的谢意我感受到了，但浪费食物总归不太好。”
　　凌回看着少年的眼睛，拆开了手上的纸包，少年执意要凌回先吃第一块，凌回拿起一块龙须酥送到嘴边，象征性地咬下一小口，慢慢咀嚼起来，少年这才小心翼翼拿起一块。
　　凌回紧盯着少年，看到少年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珍惜，少年专心于吃东西，没有注意到凌回的眼神。
　　凌回趁着少年低头的瞬间用鬼火烧掉了手中的点心，烧完还想悄无声息地吐掉吃入口中的部分，但看着少年如品美味佳肴般专注的神情，想了想，最终咽了下去。
　　有点甜。

　　“你叫什么名字？”凌回想起来和这少年见了几面，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叫云生。”
　　“青璇派弟子？”
　　“我还没有成为弟子。”少年羞涩地笑笑道：“我只是在青璇派打杂做工的。”
　　“嗯？”凌回只是感觉出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灵力和修为，只当他是刚刚拜入青璇派还没有结成灵丹的低阶弟子，没想到居然连弟子都不是，便又问道：“那你们少主就让你一个人来这里找玉佩？”
　　云生说道：“少主说，拜入宗门需要通过考核，找回玉佩就是考核之一。”
　　凌回无语，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借口居然也有人信，这个叫云生的少年怕不是脑子不好使？
　　“你不是找到了？”
　　云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是找到了，但我困在这里三天，错过了拜师大典，少主说要等到明年了。”
　　果然，那只是骗他到这种鬼地方的借口，就算他真的在拜师大典前找回玉佩，那位少主肯定也会找个其他借口不让他拜师。这么明显的借口，可是眼前的少年居然，信了。
　　云生见凌回不说话，担心他误会，忙说道“不过能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还碰到了萤火虫哥哥”
　　“你。。。还是不要叫我萤火虫哥哥了。”这个称呼凌回真是听一次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云生忐忑不安地问道。
　　怎么称呼啊，凌回自认脑子也并不是很好使，尤其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他想过临时编一个名字，但以他没品过几年墨水的文化水平又编不出来，思索片刻，凌回放弃了：
　　“算了，随你吧”
　　“那我还叫你萤火虫哥哥可以吗？”少年眼睛亮晶晶的。
　　“。。。。。嗯。”
　　“好的，萤火虫哥哥！”叫云生的少年又露出了笑容，凌回看着云生，虽然云生看着有些消瘦，脸上还有些伤痕，但还是一个漂亮的少年，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纯真的眼神，尤其是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凌回移开目光，随口转移话题道：“你被困三天，回去没有人问你吗？”
　　“有，我说我迷路了，萤火虫哥哥你放心，我没有说你的事，以后也绝不会说的。”云生没有提起凌回，他无父无母，身份低微，而且少主不甚喜欢他，经常百般刁难，没有人会关心他是怎么走出来的，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能碰到凌回，真的是太幸运的一件事，像是好不容易得到了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存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不与旁人观瞻。
　　“你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凌回很无奈：“没有人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回去后王伯告诉我，这里是鬼山，好像有很多厉鬼。”云生一本正经地答道。
　　凌回哭笑不得：“那你还来？你不怕？”
　　“不怕，萤火虫哥哥也在这里修炼嘛，有萤火虫哥哥在，就不怕。”云生说得信心满满。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凌回靠近他，俯下身盯着少年人稚气未脱的脸，突然阴森森地说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也是鬼？”
　　“啊？”云生瞪大了双眼，看了看凌回，低头沉思起来。
　　看着云生的样子，凌回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好好的为什么吓唬人家，他还是个孩子，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跟自己说说话，还非要把人吓跑不成。
　　凌回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未成想云生却突然仰起头，伸手摸向了凌回的脸。
　　刚刚凌回想吓唬云生，便弯下腰凑了过去，此时二人的距离很近，云生伸出手便摸到了凌回的脸。
　　这一下换凌回瞪大了眼睛。
　　史无前例！
　　太惊悚了！
　　生平第一次居然有人敢这么堂而皇之摸自己的脸！
　　这比之前吮手指还要惊悚！
　　凌回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云生的眼里却恢复了笑容：“是暖和的。”
　　凌回对上云生的目光，那个目光坦荡得让他害怕，他反应过来立刻后退一步直起了身子。
　　云生并没有觉察出凌回的震惊与害怕，还在认真地答道：“而且萤火虫哥哥这么好看，这么善良，你不会是鬼的。”
　　。。。。。。
　　少年你这么以貌取人的吗？
　　云生的举动和回答让凌回措手不及，这简直比捅了他两剑还让他觉得惊悚，凌回甚至有了想立刻逃离现场的冲动。
　　凌回忙转身佯装清了清嗓子。
　　“萤火虫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噎到了？水，水。。。。”
　　“无事。”凌回佯装淡定，只是一旁的云生还在不停自责道：“对不起，萤火虫哥哥，我忘了带些茶来。”
　　这小子，每次都被打得措手不及，凌回还是第一次有了窘迫感，还是因为一个少年。
　　真丢人，白活这么久了。

　　凌回不知该怎么回他，情急之下一甩袖袍，几点萤火虫闪着幽绿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棺室，
　　“萤火虫？”云生立刻被这荧光吸引了注意力 。
　　凌回暗喜，果然，这是个好办法。
　　“好美。”云生的眼睛被萤火虫照的亮亮的。
　　“你喜欢萤火虫？”
　　“喜欢”，云生抬头望着一室的萤火：“我娘亲生前跟我说过，萤火虫是夜行人的守护者，在无月夜里，富人掌灯前行，而穷人，萤火虫会来照亮他们的路，带他们回家。”
　　凌回望着云生的脸，那张脸上是纯粹的开心，没有世俗功利的污染，单纯到仅仅因为萤火虫而笑出来。
　　这是凌回第三次放走云生。
　　凌回斜倚在未成形的石棺旁，一脸郁闷之情溢于言表。
　　已经是第三次了，老话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但凌回却心甘情愿地错失三次机会，谜底没有水落石出，反而是自己，一次次被一个小孩子弄得措手不及心神不定。
　　凌回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事，便是，云生还会再来，自己还有机会。
　　从那以后，虽然凌回明确表示过让云生不要再带东西来，但每个月云生还是会带些小点心来找他，凌回每次都想明确拒绝他，但一看到少年人充满期待的目光，就忍不住软下心来。每次都是吃着点心，听着云生讲青璇派的事，讲他听到的修界的事，也是从云生那里，凌回得知自己沉睡了十四年，每次见完面，凌回都会让萤火虫护送云生到青璇派的山门前，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约定。
　　当然，每一次凌回都会成功忘却一探究竟，还有下一次，每次凌回都会这样安慰自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凌回逐渐习惯了有云生的日子，甚至开始有点期待云生的到来。
　　凌回告诫自己，还不能相信云生，毕竟他还没有弄清云生的底细，他还无法解释云生可以自由出入龟山岩洞的原因，但期待还是在理智控制不到的地方悄悄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