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大佬养娃记》三水草苏

26、玄冥宫二

　　听到叹息声的瞬间，云生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慌忙睁开眼，果然眼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黛绿色的瞳孔倒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他出来了！
　　不可以！
　　围在云生周围的玄冥弟子皆震惊不已，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风动，一个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们中间。
　　他们愣了片刻才突然反应过来，齐齐后退一步拔出了剑，剑尖带着锋芒对准了云生和凌回，凌回没有理会周遭的剑拔弩张，旁若无人地将手轻轻覆在云生的伤口上，云生知道凌回在帮自己处理伤口，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温柔。
　　云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道：“凌。。”
　　话未说完，云生就感觉到凌回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唇边，后面的哥哥二字没有喊出口。
　　颜士卿没有急于捉拿凌回，他慢悠悠地走来轻轻拨开一名弟子走到凌回和云生身边。
　　凌回眼中最后一丝温柔消失殆尽，他的手放了下来，毫无波澜地说道：“颜掌门，何必为难一名无辜的修士。”
　　颜士卿戏谑地看向凌回和云生，说道：“如果你肯乖乖跟我回去，我可以考虑放了这名无辜的修士。”
　　说道无辜二字时，颜士卿加重了语气，云生立刻挡到凌回身前，将他和颜士卿隔了开来。
　　颜士卿比凌回高出一个头，他俯视着云生，冷笑道：“不知这位无辜修士此举为何意？”
　　云生怒目而视，如果凌回真的是传闻中的弑神者，那么在场的人想要抓住他应该并不容易，只要自己没有被控制住，就无人能威胁到他，事已至此不如直接开打。
　　但凌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在云生耳边轻声道：“你该回去了。”
　　一柄仙剑被递送到云生手中，云生低头，凌回不知何时拿回了凌云，递到了云生手中。
　　“可是”云生还欲说什么，凌回便拉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凌回的力气很大，云生没有反抗的余地。
　　凌回略过云生向前走去，他点住了云生，阻止了他的追随。
　　凌回在走到颜士卿身边时破散为一团黑雾，随即消失在云生的视线中。
　　“打道回府。”颜士卿下令，随即转身准备御剑离开。
　　云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凌回消失的方向，直觉告诉他，绝对不可以让他跟他们走。
　　“等一下！”云生无法动弹，只能出口阻拦。
　　颜士卿没有理会云生，轻轻挥了挥手，玄冥宫弟子御剑离开。
　　待到玄冥宫弟子都御剑离去，颜士卿转过身冷冷地对云生说道：“你还是忘了他吧。”
　　说罢，隔空一指解了云生的禁制，扬长而去。

　　凌回睁开眼的时候，满目的黑暗，有东西蒙在了眼睛上。空气是潮湿的，有水从头顶滴落，沿着额角划过脸迹。
　　这是哪里？
　　凌回记得他跟着颜士卿回到了玄冥宫门口，他想着按颜士卿在龟山岩洞口的言谈举止，他应该会稍微客气地请他进去，至少在众人面前不会让他太难堪，但万万没想到，颜士卿刚御剑落地，直接迫不及待地点了他的死穴，凌回没有任何防备，直接昏了过去。
　　反正防备也没有用，该来的总会来。
　　这是凌回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凌回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形似铁链的东西束缚住了，是缚神链。
　　凌回不知道这是多少道缚神链，他被吊起，双脚勉强能碰到地面，从脖子开始，到脚都是一道道的链子，不仅捆住了他，还彻底封锁住了他的灵力。他试着挣了挣，完全挣不开，锁得太死了。
　　凌回不禁想到，颜士卿到底是多怕他跑掉啊。
　　链子在地上的摩擦声引起了一阵脚步声，凌回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听脚步声，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慢慢走近，最后停在了凌回面前。男子很高，似乎比他高一个头，凌回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居高临下的目光。
　　男人不说话，凌回也不说话。一片沉寂。
　　看了良久，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好久不见。”是一个浑厚的男低音：“掌门”
　　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凌回浑身汗毛倒竖，虽然他也猜到了是颜士卿，但当真的听到这个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时，他还是感到血液开始凝固。
　　见凌回不说话，颜士卿伸出一只手解下了蒙在他眼上的黑布条。布条滑落，凌回看到是一处被鬼火照亮的石室，这里是玄冥地宫，眼前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是一张英俊的脸，也是一张冷漠的脸。
　　明明之前也见过这张脸，可是当如此近距离看到这张脸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变化真大。
　　颜士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强烈的目光似乎要将他一刀刀凌迟处死。
　　凌回侧过头，错开颜士卿的目光，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掌门不想和我说话吗？”颜士卿语气冰冷。
　　“别叫掌门了，我早已不是了。”凌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那叫什么呢？”颜士卿一脸戏谑道：“凌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凌回想起云生，虽然走的时候干净利落，但心中终究放不下，毕竟真的说起来，云生应该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虽然事到如今，凌回还是没有搞清楚他和云生之间的关系，但光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是一种慰藉。
　　踌躇片刻凌回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还好吧？”
　　听到这句话，颜士卿突然伸手捏住凌回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脸掰过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狠厉地说道：“怎么？担心他？”
　　凌回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目光里的狠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凌回被颜士卿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哪句话还是哪个举动惹到了颜士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颜士卿见凌回不作答，心中的怒火烧起来，从牙关挤出一句：“怎么不说话，恩？
　　凌回完全愣住了，多年不见，这孩子怎么如此暴躁，他印象中那个小绵羊般温顺乖巧的孩子去哪了，眼前这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吗？确定没有被掉包吗？
　　“呃。。”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你想让我说什么。
　　正在凌回纠结该说什么缓和一下场面时，颜士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恩？”谁？云生吗？出于保护这个唯一亲人的自私想法，凌回决定还是撇清一切联系：“呃。。没什么关系。”
　　颜士卿强压怒气说道：“你当我傻？”
　　眼看，一句话火上浇油，凌回赶忙圆谎说道：“也不是完全不认识，是偶然遇到的，看孩子挺可怜的就教了他一点武功，就这层关系。”
　　凌回心虚地低着头，他不敢直视颜士卿的眼睛，他怕一对上，前尘往事会铺面而来。
　　“可怜？”颜士卿嗤笑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凌回心中一震，果然，他知道了。
　　凌回心中有愧，一听到这句话，酸楚泛滥蔓延至全身，终究是他对不起他。
　　凌回嘴唇微动，低声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这是他欠下的，入龟山前，他设想过无数次当面对颜士卿说这句话的场景，但每一次对上颜士卿天真无邪的眼睛，他就退缩了，那一句对不起承载了太过沉重的仇恨，他怕仇恨玷染了那一双澄澈的双眼，但他后来想了想，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自私，他舍不得那一份纯真的感情。
　　颜士卿似乎没料到凌回会突然来这一句，怔住了，捏着凌回下巴的手松弛下来。
　　就在凌回以为他可以把下巴从颜士卿的手中抽离出去，活动活动被捏得酸疼的牙关时，颜士卿突然双手大力捧住凌回的脸，凑到自己眼前，低吼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凌回原本还能脚尖勉强触碰到地面，被颜士卿这么一拽，整个脚离地，身体找不到支撑点，只能吊在半空中无助地看着眼前突然凑近的脸。
　　对不起什么，还能对不起什么，还不是自己之前干过的那些臭名昭著的事，凌回突然想起逍遥峰下，说书先生的一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凌回动了动嘴，艰难地说道：“对不起，所有。”
　　颜士卿低吼道：“所有是什么，说出来，我要你一条一条说出来！”
　　凌回无奈，他总是最擅长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搞成最坏的样子，这才几句话，就已经把天聊死了，接下来似乎除了以死谢罪也没什么可聊的。
　　颜士卿还在不依不饶地说道：“你对不起我什么，是杀我父亲，骗我整整七年，还是把这烂摊子丢给我，让我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一句话带着数十年的仇恨扑面而来，让凌回有些招架不住，当年面对仙门联手，面对比这难听百倍的唾骂，都没有过的愧疚都在这一刻扎向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一刻他突然后悔自己还活着，
　　凌回轻轻吐出了一句：“你杀了我吧。”
　　说完这句话，凌回如释重负，龟山十四年没有死成，或许是天意，一个人犯下的过错，必须要偿还，血债血偿。
　　听到凌回的话，颜士卿不再言语，死死盯着他。凌回感觉到整个脸被一双大手紧紧捧住，力道太大，他都快觉得脸要被捏碎了。
　　突然，颜士卿放开了凌回，突然失去了支撑点，凌回被缚神链吊在半空中四处晃荡，他拼了命绷直脚尖好不容易点到了地，稳住了身子。
　　颜士卿回归了平静，冷冷地一字一句说道：“凌九渊，你想以死谢罪？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