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春去也》青鸟阿獠

13、毒之第13章

　　暗流沙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逍遥谷，踏上了去寻找安书宜的路。哪怕他很清楚，安书宜已经死了。

　　很久以前，暗流沙是个人人都可替代的暗卫，代号九，同僚也都是数字，那时候，暗九从未觉得活着或者死去有什么不同，他的命不是命，他的所有行动也都不属于自己。

　　甚至，死了或许更好。

　　但是从被玄惜玉派去保护监视安书宜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他深深被这个女子吸引，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感受到自己还活着。那种不一样的心脏跳动的感觉。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出现在了她面前，他已经决定接受她得知被监视之后的所有愤怒。

　　然而，安书宜只是一愣，然后傻傻地把手中烤好的烧鸡递出去说：“原来是你数次救我，你既然一直在我身边，应该也还没吃饭吧。”

　　暗九没有吃过烧鸡，安书宜提出的问题其实非常无关紧要，谁会在意暗卫吃不吃饭呢？暗卫，只要在暗处护卫就行了，再有空闲也是干粮对付一下。

　　暗九知道自己从暗处走出来已经逾矩了，但是他还是接下了安书宜递过来的烧鸡，从此，那股焦香味道，成为他生命中最好的味道。

　　后来，安书宜经历过许多困难，他早已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便也尽职尽责的一直跟在她身边，做过最奢侈的梦就是为她而死，然后被她挂念一辈子……

　　然而现实的安书宜对他的好，远比梦里的多得多，安书宜问他姓名，将他当做一个完全的人来看，似乎对安书宜这种大家贵女来说，并不明白暗卫一词的含义，也不明白身为暗卫的人其实不能算人。

　　就是这样的天真，让暗九从一个随时可被替换的暗卫，成了一个有自己意识的，有血有肉的人。于是，暗九第一次，强自镇定地对安书宜说，自己叫暗流沙。

　　一切不过都只是为了纪念两人第一次相见是在流沙镇，安书宜郑重无比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从此，暗九成了暗流沙，成了一个简单的江湖人，在江湖上积攒自己的势力，也终于开始试图掌控自己的人生。

　　唯一永远不变的是暗流沙心中，安书宜至高无上的地位，

　　能同她一起在逍遥谷归隐，暗流沙一直觉得是无比幸运的事情，即使他并不是她身边唯一的人。

　　仅仅能永远待在她身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然而逍遥谷中被众人宠爱的人是安书雪，真正的安书宜……直到死去才被暗流沙发现真相。

　　暗流沙在安书雪身边待的也并不是全然开心，否则也不会那次忽然想去地牢里看看，也不会忽然对着地牢里的“安书雪”心生怜悯，他不像其他人那样通晓人情世故，但他有其他人无法匹敌的直觉，他会觉得地牢里的“安书雪”沉静下来，有安书宜的某种特质。

　　然而他的直觉压不过安书宜在他心中绝对不可置疑的权威。

　　虽有察觉，但是始终没有揭开真相。

　　暗流沙独行在寻找安书宜的路上，现在的他不需要旁人提醒也知道当初逍遥谷地牢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安书宜了。仔细回想最后一次看安书宜，两年半前，她遍体鳞伤，手脚经脉皆断，身中剧毒……暗流沙一样一样细想过来，脸色就越来越苍白。如果是他，也未必还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坚持两年多。安书宜生命的最后时刻，必然是不安稳的。

　　病痛、毒药、被背叛的痛苦，有无数的东西都在折磨她。

　　这条很难看得到尽头的路上，暗流沙有时候会想很多，有时候心里眼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寻找”这一个念头。

　　到最后，一切纷扰，都变成了对自己的诘问：为什么，会认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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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谷中，走了一个商不患，又走了一个暗流沙。事情被明明白白的摊开来之后，玄惜玉回了魔教总坛，钟邱明则借口生意上的琐事出去料理了，没有表明立场。

　　仆从小跑过来说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请示慕容离是否要回去安抚。

　　慕容离浓眉紧锁，现在逍遥谷中只剩下他一个了。

　　其实慕容离感觉很微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本就是真理，不止他奉为圭臬，起先玄惜玉难道不也是这么想的？更遑论本来就是商贾出生的钟邱明了。

　　现在做什么又是一副失却了挚爱失魂落魄的样子？

　　难不成当初几人一起隐居还真是因为同时爱着安书宜这个女人又一时无法决出胜负？

　　难道不是因为几人联手能达到利益最大化吗？

　　钟邱明的财力，暗流沙的情报组织，他慕容离武林盟主的地位，玄惜玉魔道魁首的武力，在加上商不患的医术，他们几个人的联合，本该成为江湖中摧枯拉朽的绝顶势力。

　　至于安书宜，再好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作为维系几人关系的纽带尚可，真要成为几人放在心里的人，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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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对安书宜的不满像积蓄已久的毒液一样喷发出来了，慕容离喜欢安书宜吗？曾经或许是喜欢过的，但是当安书宜三心二意，当安书宜对每个对她好的男人都割舍不下，最后甚至恬不知耻的希望几人都能和平相处的那一刻，慕容离就觉得这个女人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妓。

　　确实，他慕容离对安书宜不是最好的，甚至一开始他伤害过利用过安书宜，让他当了去魔教的诱饵，但是安书宜自己呢？是不是乐在其中？

　　反正她的姐妹安书雪是乐在其中的，几个男人的宠爱，颐指气使。可笑，既然是一家人，凭什么会觉得真正的安书宜不会做出跟安书雪一样的举动？

　　人都是一样的，人始终都是卑劣的。

　　慕容离眸中暗色深沉，如果有江湖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是正派人士，更别说是正道魁首。

　　慕容离知道安书宜被调包了，但是他不信安书宜，他不相信人性，他也不相信自己。

　　就他自己而言，他不是好人，只是他做的大部分是好事，所以才被推举为武林正道魁首，而他做有益于武林的事，并不是因为他想做好事，而是因为做这些事能让他获得名利和地位，这些才是目的。

　　利益，利益。

　　怎么可能有人不为利益而活？

　　暗流沙和玄惜玉的忽然离开，让慕容离本来坚固如堡垒的内心，忽然崩塌。但慕容离从不怀疑自己的处世之道，既然那两位不是同路人，那么走着看吧，他想看看那两位，连带之前就离开的商不患将来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