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王库多

9、第 9 章

　　由于休达港储备的木材短缺，定期货船又遭到了暴风雨的阻碍。法国女士号的改造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原本预计两个月就能完成的工程被拖延到了四个月。水手们对此没有多大的意见，就好像是难得休假一样，只要手中的钱还没有用完，总希望假期越长越好。

　　不过玛莉亚似乎有些闲不住的样子，到处在打听出海的事宜，大抵是受了摩门子爵的影响。听说这两个月以来，子爵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急着想要回去给热那亚的家人们报声平安——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据他本人说他是在不列颠从事考古挖掘的时候，被不知名的海盗抓走勒索赎金，距离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我叹了口心道：就是接受了皇室的敕令，约克家族仍改不了干这种不入流勾当的习惯，海盗毕竟还是海盗，除了一卷文书之外，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

　　“要不利用这两个月的闲暇时间和我一起去次热那亚吧，在塞维利亚坐定期船。到了热那亚，我想我可以为法国女士号搞到印度洋的通行证。”摩门子爵如此建议道。

　　对于这种看起来一举两得的提议，玛莉亚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样的话，还可以和子爵多相处上两个月的时间。不过兰斯洛特表示不放心让女性赞助人单独前往，执意要等法国女士号改造完毕后再行考量——毕竟作为海盗来说，没有什么比呆在自己的船上更安全的事了。

　　“为什么不呢？请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用性命来保护玛莉亚小姐的。”摩门子爵说得信誓旦旦，开朗的笑脸上洋溢着热情、四散着活力，“再说只要到达了对岸的塞维利亚，有我们子爵家作担保，这一路上都是西班牙的势力范围，和英国那里不同，是十分安全的，所以没有必要担心。”

　　我们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没有担心的必要。但是，玛莉亚是海盗团伙‘灰狼’的首领，是一个被诸多国家高额通缉的大人物，就是国王也担保不了她的安全，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子爵——当然，摩门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也许他这么说确实是出于善意。

　　现在的玛莉亚，仿佛是爱情冲昏了头一般，不顾周围船员们的反对，擅自作出了决定——我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影子，在刚遇到菲利普的那段时间里……在她的执意要求下，兰斯洛特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意见。但是令我倍感奇怪的是……克琳希德居然极力玛莉亚，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或是考量。

　　最终玛莉亚决定和兰斯洛特一起随摩门子爵从塞维利亚坐定期船前往热那亚，而阿兰作为玛莉亚的保镖很自然地也成为了随行人员。

　　听说此行目的地是热那亚，而且有摩门子爵为其担保，身为法国女士号‘搭乘人员’的凯伊神甫立马以巡回传教为籍口，表示愿意同行，而我作为凯伊神甫雇的佣兵，自然也没有推辞的理由。更何况到了热那亚实际就是摆脱了法国的势力范围，离开爱尔兰又更近了一步。

　　克琳希德当然也表示想要同去，在这件事上她表现有些过分积极。看着她期期艾艾的柔弱劲，摩门子爵连理由也没想询问就一口答应了，想来是英雄主义、骑士精神作祟的缘故。这个人做事，总有她的理由——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就这样，秋天刚到的时候，我们通过了‘灰狼’的关系网络，一行七人搭乘了休达港始发的普通商船，花了三天的时间就到达了西班牙的塞维利亚。这条航路很短，从地图上看塞维利亚就在休达的对面。也正因很短，一路上没有任何的巡查、盘哨点，所以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准备。事实证明，一路上也的确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书上一笔的事件。

　　同行的这段时间，我发现摩门子爵和兰斯洛特不同，是个能说会道、博学多才的人，言辞间常常能逗得玛莉亚前俯后仰，就像是那些喜欢出入上流沙龙的贵族子弟一样，贩卖着从冒险家身上听来的各种廉价故事，用笑容和语言来博得男士们的赞扬，女士们的芳心。以前在我的沙龙里，也经常能够看到这类人。但是他总让我有种微妙的不透明感，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的人物。

　　不过对现在的玛莉亚来说，摩门子爵大概是如同太阳一般的存在吧？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遇到菲利普的那个时候，他的人、他的梦想都耀眼地令人无法仰视……从此世界只剩这么一个人，那时候觉得自己此生就是为了他而活，一直这么觉得……直到有一天，不再被需要为止。本来以为我能心甘情愿成为他通往荣耀之路的奠基石，本来以为我会不做抵抗地成为藏弓烹狗被他杀死，本来以为我会为了他而化作海上的泡沫……但事实上却不是，巨大的失落、悲伤过后，我突然看到了自己的野心正在一点点地膨胀，对权力与荣耀的渴望正在一点点地清晰……我以为我是为了实现他的梦想而付出着、牺牲着，我以为我是为了他而挥舞起手中的屠刀、开创着他梦想中的乐土，但事实上那只是籍口，欺骗自己的籍口……在那庞大的阴影之后，其实隐藏的是一己的私欲。

　　“人不可能为了别人而活着，永远、不可能。”

　　若不是经历过背叛与被背叛，我或许不会同意克琳希德的话。但是人生并不是一道简单的对错题，就我看来，所谓的感情和执著也是这么一回事。光鲜的只是它们的本身，潜藏着的却是深层次的欲望，各式各样的。

　　我冷冷地旁观着玛莉亚的喜悦和忐忑，揣测着贵族般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究竟对她有着多大的吸引力。隐藏在这背后的，有多少是演技，多少是真情？爱情不是纯洁的，但当事人却很少有能看清的。

　　偶尔的清晨，能见到玛莉亚睡眼朦胧、却带着明显的泪痕，大概是昨夜偷偷地落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摩门子爵。有多少的欢乐就要付出多少的悲伤，人的情绪被等价交换的原则制约着，我向来这么认为。安慰、帮助什么的我做不到，只是在心中升起了种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