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王库多

38、第 38 章

　　过了不多久，凯伊神甫也被守卫领到了这里，不知先前去干了什么。他仍旧一副神甫打扮，毫不遮掩，似乎性命都不及这身教袍来得重要。或许这对他来说意味着的，就是信仰。明明是一个精明、冷酷的实务者，却强迫自己成为一个称职的神甫，执著着一些不该执著的玩意儿——我总有这样的感觉。或许他会去当一名神职人员，并不是因为对主的信仰、并不是要传扬主的名、并不是想要帮助更多的弟兄姊妹……仅仅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灵魂，从仇恨与愤怒的深渊中拯救自己的灵魂。他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原谅过他的前妻，只是假装已经变得透彻、变得宽容了而已，看着他这从不改变的一身黑色，我微微叹了口气。不过，这些大概连当事人也未必意识到。

　　“这是玛莉亚的……遗物。”凯伊说着将一柄镶嵌黄金匕首扔给了克琳希德，我记得那是玛莉亚的随身武器。

　　克琳希德双手接过，捧在手心中静静地凝视一会。

　　“只有这个吗？”她轻轻地问道，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

　　凯伊一反常态，肃然地点了点头。

　　“听说她临刑前把身上其它东西都送给了看守，只留下这个。”

　　“是唯一值得珍惜的东西么……”克琳希德喃喃自语着，她低垂着眼睑，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本来也许可以交给兰斯洛特，但现在……”

　　“不，人都走了，不该执著这么多。”她转身把匕首递给了我。刀柄上金百合的纹样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我直觉倒退了一步，差点就习惯性地半跪了下来——因为那确实就是法国王室墨洛温家族的纹章。

　　“你来收下吧，苏菲亚小姐。”

　　“不，怎么说都不该是我……”

　　克琳希德的眼神有些冷厉，我忽然明白了她是想要我铭记这份罪、背负这份罪。

　　收下这柄匕首，就意味着和之前的人生彻底决裂，不知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他妈的不就是把小刀么？有什么好推来推去的。”见我们这般僵持，布鲁姆斯忍不住插嘴道。他果然是一个不分场合、不看山水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今连菲利普都已经不在了，我还需要顾忌些什么呢？我所要做的，仅仅是坚持那些能够被自己所认可的事就足够了。

　　我将黄金匕首收入了怀中，一言不发坐回了角落。只感觉胸口热得有些不可思议，仿佛凝聚了玛莉亚和兰斯洛特的魂魄一般。也许直到生命的尽头，还在怨恨着我和菲利普吧，我没有资格请求原谅，只能默默地为之祈祷冥福。

　　天色全黑之后，这里的主人很周到地为我们送来了相当精致的食物，却将克琳希德邀请了去参加夜间的舞会。毫无疑问，比起雇佣兵，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炼金术师。

　　克琳希德坚持让我陪着同去，却示意我不必戒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

　　“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不会对我们出手。”我不清楚她所说的‘底细’究竟是指的什么：是我们各自的身份？还是对装载物的企图？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自是有她的道理。

　　我和克琳希德匆匆吃了点鹅肝、鱼子酱什么的，在女仆们的帮助下换上了东道主为我们准备的晚礼服。很久没有打扮成这样了，连束腰和裙衬都不似以前那样能够利索地穿戴了。这些日子来头发都没有好好修剪过，较之以前长了不少。我稍加修饰，挂了些珠串，将之挽在一边。站在镜子前，发现明明是相当朴素的礼服，但却总觉得比以前多了几分妖气，不知是不是错觉。

　　克琳希德却穿得很称身，她无论是着猎装、裙装还是礼服，都不会给人突兀的感觉，就仿佛全是给她量身定制的一般。在陌生人看来，她那淡淡的笑容、不温不火的神色、柔柔的语气简直堪称天生就是虔诚贵妇的典范。

　　离开时凯伊给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力度、角度都捏拿得如同一个标准的花花公子。我冷冷地回望了他一眼，虽然听过不少有关他的经历，但这些都出自他一人之口，不知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这一下吻，让我深刻地感觉到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看透眼前的这个人。至于布鲁姆斯，又是一脸毫不做作、震惊到呆滞的模样，让我觉得颇为好笑。

　　舞会没有多大的新意，汉萨同盟的人如同炫耀财富一般，将其办得极尽奢华。但无论是装潢的格局还是摆设的布置，无比嘲讽似地凸显着主人的品味不济。和巴黎上流社会的那些舞会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暴发户的聚会所。不过好在美酒滑过舌尖的感觉，不论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场舞会的目的是为了庆祝竞拍的成功，所以与会者除了从埃及回来的挖掘家们以外，大多都是从世界各地前来参加拍卖会的有钱贵族们。这里没有友好的氛围，有的只是妇人们竞相地争奇斗妍、议论纷纷，能说会道的冒险家们总是人群的焦点。文德商圈的商馆长海因里希先生只是在开始的时候稍稍露了下脸，音乐响起后就不见了人影。关于他的传说以前听过不少，不过真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典型的日耳曼官僚模样，刻板、严谨、一丝不苟，多少有些书卷气。看起来若不是为了遵循了传统，他是非常厌恶这种舞会的。

　　我们在偌大的舞池中徘徊了不久，就躲到了一边的休息室。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兴趣，另一方面也因为在人群中实在有些惹眼，再这样下去恐是被熟人认出。果然没有等上很久，海因里希先生的执事就找到了我们，说是商馆长指名要请我们去他的私人会客室，谈谈关于货物的事。一切就如意料那般，但是就在我们跟随执事先生穿越大厅的时候，我无意中在舞池的角落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个自称是摩门子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