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王库多

32、第 32 章

　　布鲁姆斯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他显然看出了我和凯伊神甫之间的纠葛，却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而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好在形势紧迫，根本腾不出解释、或是说明的时间，这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凯伊神甫的脚步很快，局促间尽是不安和犹豫——我知道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但却不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将我们送出修道院，然后回去重新寻觅一个替死鬼？同我们一起流亡，背负起放走嫌犯、背叛教会的恶名？或是用计把我从布鲁姆斯身边支开、将我困在某处？还是……我并没有松懈手中的武器、眼中的警惕，想必凯伊神甫也能感觉得到。

　　在一处通道的尽头，凯伊停下了脚步，用手在石墙上摸索了起来。只见不多时，侧面出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入口。我心中一凌，知道这是必定是修道院的密道：想不到以一个神甫的身份居然会知道，让我不禁怀疑起了他在教会中的真实地位。

　　凯伊为了消除我的顾虑似的，带头匍匐了进去。我紧随其后，跟了上去。脚下微微一沉，里面的空间要比想象得大了很多，人不但可以站直，甚至还有转身的余地。待到了布鲁姆斯落地后，凯伊又在墙内一按，关闭了密道的入口，将随身带在身边的烛台点燃，我这才发现，和纯石质的修道院不同，这里无论脚下、头顶还是四周左右，都是厚实、深色的泥土层，黑幽幽地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向何处。

　　“他妈的，修道院底下怎么有这种鬼地方？阴森森的，真不舒服。”布鲁姆斯低声咒骂着，我也皱了皱眉头，感觉这里和法兰西城堡的密道截然不同。

　　“这里过去是通往地下坟场的入口，现在则被修道院当作是用来逃生、或是隐蔽的密道了。”凯伊头也不回，一边向前走一边回答道。

　　“很多人知道这个通道？”我忽然问道。

　　“怎么可能？如果有很多人知道的话，那还怎么称为密道呢？”

　　我的瞳孔在火光中逐渐收缩，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还是决定以直接的方式问出来。

　　“这里最近有人来过。附近的空气里有新翻泥土的气息，应该是人走过的时候带动起来的。”我的声音里不参杂一丝感情，“不会是您吧，神甫先生？”

　　我觉察到了在我说话的当口，凯伊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刚才的速度。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呢，苏菲亚小姐。”他的声音里透着苦笑，看起来我所说的正是他打算隐瞒的，“有人为了 ‘耶和华之手’，特意派人从密道里来到修道院。”

　　“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来？”

　　“因为这只是一笔私下交易，更何况菲利普不希望让自己的事被更多的人知道。他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

　　这次轮到了我微微一震。

　　“难道说……菲利普现在、在热那亚？”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的心中涌起。

　　“如果还活着的话……”凯伊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听起来仿佛令人如同置身寒冰中一般，“究竟是谁让他见了那么多虚假的首级？以他的性格，不亲眼见到玛莉亚死在自己的眼前，会感觉到安心吗？”

　　口中猛然泛起了无比的苦涩，我默默地低下了头，想不到我当年的办事不利居然也被他们设计、利用了。果然打从一开始起，我所经历的一切、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棋局：以玛莉亚的被捕为饵，从守备重重的巴黎引出菲利普。虽然‘灰狼’的人没有在当时就暗杀成功，以致于首领玛莉亚被杀，但他们也使得了菲利普陷入了只能靠“耶和华之手”才能获救的窘境——看来这局棋，怎么说都是菲利普输了。

　　“玛莉亚的死……也在你们的计算之中？”

　　“可以的话，我们并不想就此失去她。不过我们中的所有人都作好了随时牺牲的心理准备。”凯伊的话居然是这般的令人感觉心寒。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处心积虑地杀死菲利普？非要这样不惜任何代价地杀死菲利普？”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应该怀抱怎样的心情，“法兰西王室并不会就此灭绝，金百合之花不会就此枯萎，菲利普的子嗣会成为新一代的法王。很大可能会延续菲利普时代的政策，这样一来，你们不是仍旧不能得偿所愿吗？”

　　“苏菲亚小姐……”凯伊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烛火下他的神情似是神圣，似是诡异，却无比得坚定，“苏菲亚小姐……菲利普他有不得不死的理由，因为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我不想在这里解释太多，因为到了爱尔兰，您自然就会明白。”

　　我眯起了眼睛，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线索：果然……就连菲利普也被牵扯进去了……想来此刻的凯伊不会透露更多，但我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我所想要知道的一切。

　　先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布鲁姆斯突然开口问道：“我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自然懂得先前他只是觉得我们的对话听起来一头雾水，所以一直保持沉默罢了。直到对话中出现了“法兰西”、“王室”这些名词，才隐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也难怪，谁让我们连暗语都不打，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谈论起这些事情呢。

　　“你真的决定要带这个家伙走？”凯伊紧盯着我问道，我甚至看到了他瞳孔中映射出的自己。

　　“布鲁姆斯先生在热那亚没有容身之地。”

　　“在上帝的国度都没有。”凯伊的声音透着阵阵刺骨冷意，说完这句转身就扔下我们向前走去了。

　　我沉默了一会，接口道：“说到死刑……其实我也一样，但我还活着，以另一种方式、另一种身份，另一个名字。”

　　“最起码先离开热那亚吧，这样没有问题吧，布鲁姆斯先生？”

　　他摊手做了个无奈状，算是赞同的意思吧？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