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王库多

3、第 3 章

　　接近凌晨的时候，一道黑影划破虚空俯冲了下来。我倏然从假眠惊觉、闻得这无比熟悉的枭鸣还以为是造了什么过往的噩梦。

　　只看见兰斯洛特冲了过去，一手接住了飞来的灰鹰，随即摇响了起航的钟声。

　　“兰开斯特号，起航！”

　　他转而笑着对我说，“船长就要回来了。”

　　钟声在海上飘渺地回荡着，不一会水手们就训练有素地从舱室里鱼贯而出，起锚的、扬帆的、转舵的，各就各位，就好像是军队般严谨而快速。知道了这些人原是海盗以后，就不会显得有任何的诧异之处了——若换做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话，想来早已被送上了绞刑架。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兰开斯特号驶离了南特港。就在我满目陆地寻找着船长的身影之时，却听见侧舷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兰斯洛特，接住我！”

　　一转身就见到那个葡萄牙少女猿猴般从港口荡着桅绳跃上了船，一下跌进了大副的怀里。鲜红的发色、闪闪发亮的匕首、映衬着初生的朝日，似乎有种别样的美感。不过真正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她手上多出那一卷漆封。

　　“东西到手了！按预定的目标前进。”

　　短暂的欢呼之后，兰开斯特号就如离弦之箭一般、乘着风、满帆满舵飞快地向外海驶去，但是空气中隐隐弥漫的绷紧气息告诉我很快会有追兵到来。

　　“这次大概真的是上了贼船了。”我一边嘀咕一边擦拭着手中的柄斧。虽然是被莫名其妙地卷入、成为了海盗的一份子，但我不是个讨厌战斗的人，不，事实上就连自己也知道我是个嗜战成性的人，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想知道他们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么？”不用回头就知道喜欢掩饰气息从背后靠近的肯定是那个轻佻的神甫。

　　“您该做晨祷了，神甫先生。”我冷冷地回应道。

　　“但愿这不是最后一次。”凯伊说得有些意味深长，我却不觉一振，感觉血液在逐渐升温、口舌开始变的干渴——这是危险袭来前令人战栗的兴奋。

　　“……看来是得罪了相当了不得的人。”

　　“噢？在苏菲亚小姐的眼里，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类？……当亚当耕地、夏娃织布时，谁是贵族？”

　　“英国的罗拉德教派的主张从一个法国天主教神甫的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够讽刺的。”

　　“只是对目前的我们来说，是有些难以应付的敌人……”凯伊忽然换上了一副难得的严肃表情说道，“玛莉亚抢来的，是约克家族武装船只的私掠许可证。”

　　我皱了皱眉头，当然知道这些拥有私掠许可证的武装船只确实不好惹。这私掠许可证本就是由各国皇室颁发，持有者可以正大光明地劫掠敌对国船只。换而言之，就是得到政府许可的海盗，或者还有个更为正式的名称：皇家海军。

　　“被抢夺私掠许可证，敌方的船只必然全力追击。如果可以将他们引致外海，再加以全部歼灭的话……这艘船就能冒充英国皇家海军的一员在远离本土的地方进行合法劫掠了。”我的自言自语很快引来了玛莉亚和兰斯洛特诧异的目光。

　　“你们就是这样计划的吧？”

　　红发的玛莉亚略带愉悦地注视着我。我忽然觉得也许初次见面的时候，错误估计了她的年龄，咋看之下十六、七岁，实际应该不止——也许是受了身形小巧的误导。

　　“对方有两艘船，一艘是载有12门火炮的武装商船，另一艘是32门火炮的护卫舰。”见玛莉亚并不开口，兰斯洛特接过话题，轻描淡写地叙述了起来，“昨天晚上我让克琳希德小姐彻夜测算了下，武装商船目前负载状态，船速很低，单独航行是无法追上兰开斯特号的。不过也不能太过乐观，因为就以目前的航速而言，两个小时之内，我们会进入护卫舰的火炮射程之内。兰开斯特号只载有6门轻型火炮，正面交锋肯定不是护卫舰的敌手。”

　　“苏菲亚小姐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比较好呢？”一边的玛莉亚船长忽然开口问题，我总觉得这提问中多少带有挑衅的意味，似乎从初次见面开始，这女子就有种处处针对我、抓到机会就想将我置于死地的感觉，但愿只是错觉。

　　“如果我是对方指挥官，会指派护卫舰率先追上兰开斯特号。用火炮进行远距离牵制，但不进行正面交战，直到武装商船赶到，两面夹击，破沉兰开斯特号。”我微微顿了顿，“在海面上，本来还需要考虑洋流、暗礁、风向、天候等诸多因素。不过只是近港两个多小时的航程内，这些应该是可以被忽略的，因为在这里，各方面的条件都是同等的。”

　　“不错，约克家族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并不比我们差，想要在这附近暗算他们确实做不到，也很难制造任何的有利条件。”兰斯洛特淡淡地笑着，我渐渐意识到了他所说的绝望、他所说的无家可归指的是什么了。

　　我沉默了半晌问道：“……你们真的打算放弃这条船？”

　　“兰开斯特号本来就是抢来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随时将它放弃——而且对方的武装商船正是我们想要得到的。”兰斯洛特的声音丝毫不见起伏，和我以前所认识的、对船只充满了感情色彩的水手们截然不同，“如果无法靠武力夺取的话，关键时刻我们或许会考虑诈降。”

　　“诈降的话，让我去吧。”一个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来人有些艰难地登上了甲板。

　　我这才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女性测量师的面容：出乎意料的清秀、柔弱，暗金色的短发斜斜遮盖着额头，目光中隐隐透出浅浅的伤感、毫不外露的涵养，举手投足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

　　“这种危险的勾当怎么能让您这般美好的女性参与呢？”凯伊神甫似乎也为其美貌所折服，转而甜言蜜语地前去献上殷勤，“不如和我一起呆在舱室里吧。奉主之名，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会拼死保护您的。”

　　“谢谢神甫先生的美意。”克琳希德欠了欠身，以示谢意。柔弱却又坚定的目光，却不曾离开过兰斯洛特和玛莉亚船长。

　　兰斯洛特望了玛莉亚一眼，似乎是在征询什么意见。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问道：“您有把握，克琳希德小姐？”

　　“是的，我有十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