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萧二郎

1、向阳

　　认识向阳十年，我也爱了他十年。

　　从我记事起我就明白我跟别的男孩有些不同，虽然喜欢一样的运动，玩具，爱好，但他们喜欢女孩，而我喜欢男生。

　　上了初中这种感情爆发，向喜欢的男生表白，他惊恐的神情现在还记得。第二天这事闹的全校皆知，所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骂我是变态，朝我吐口水，我仿佛就是个罪人。

　　小县城，同性相爱，不伦。

　　学校告知父母，劝他们关注我的成长，父亲老实巴交的农民，觉得我丢人现眼，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每一棍子似乎都想要我的命，是母亲苦苦哀求，我才得以苟活。

　　过后没多久，我们从小县城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父亲告诉我，出门别说我是他儿子，也不许我跟男人在一起，否则打折我的双腿。

　　背井离乡的日子并不好过，父母起早贪黑干的最累的活，我内疚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家人就不必抛下安逸的生活。

　　都怪我，我恨我自己。

　　异地他乡，初中三年，我就像一个独行侠不跟任何人接触，闷头学习，就像一个怪胎。我以为这种状态我会持续一辈子，直到遇见了向阳。

　　他的名字如同他人一样，阳光而温暖，点亮了我那灰暗的生活。

　　还记得高一开学，我坐在教室的最角落，一个少年一下搂住我的肩膀：“嘿，好巧啊，我们居然一个班。”

　　或许是看出我的疑惑，他解释：“我，你初中同班同学，该不会不认识吧？”

　　我尴尬一笑，还真不认识，我那时根本没心思了解任何人。

　　“我去，你太让我寒心了，郑重介绍一下，我叫向阳，向阳而生的向阳。”

　　少年逆着光，一下撞进我的心里。

　　向阳。

　　向阳而生的向阳。

　　我开始时不时地注意他，他很开朗，笑起来很阳光，跟班上所有人相处的很好，女生们也喜欢跟他玩。

　　而我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也不想被人认识。

　　向阳的人缘很好，经常找我聊天，十句里我应和不到两句，不是不喜欢，是害怕喜欢。

　　初中那事历历在目，像扎在我心口的刀子，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

　　我不能靠近他，克制克制再克制，不能越线。

　　放学路过篮球场，我低着头一个篮球滚到我脚边，抬头就听见向阳说：“柳辛，把球拿过来一下。”

　　明明不熟，使唤我却使唤的那么顺手，鬼使神差下我拿着球走过去递给他。

　　向阳一下搂住我的胳膊，对着其他人：“嘿，介绍一下，这是我哥们柳辛，妥妥的学霸一名。”

　　那一瞬间，清晰如昨日。

　　还记得回家后的我彻夜难眠，因为他把我当哥们而感动，也因为有了朋友感到高兴。

　　但我知道，我并不仅仅只想当他朋友。

　　我的脑海里一直有他的身影，应该就是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接触的时间越久，越明白自己的感情。可初中的事是我的梦魇，也怕被当成变态，更跟怕跟向阳做不成朋友。

　　我努力的压抑着自己萌发的感情，若无其事的跟他当哥们相处。

　　谈论球星，聊妹子聊车，聊所有我不喜欢的事，那时候为了跟他有共同话题，我拼命的研究，也打的一手好篮球。

　　偶尔一次勾肩搭背我都心悸不已。

　　直到上了高二分班后，一个转学女孩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她叫吴倩，长发飘飘的女孩，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笑容温柔可爱。

　　向阳谈论的话题十之七八都是她，他也不停地在她身边打转，从他的眼里我可以看出来他喜欢她。

　　我还没来得及干些什么，向阳告诉我，他要追吴倩，是哥们就挺他。

　　我能怎么办，只能按下心中的苦涩，“好啊，哥们支持你，吴倩人长的漂亮，跟你在一起很合适。”

　　“我也觉得。”他嘴角都藏不住笑容。

　　接下来，他为了追她费了不少心思，写告白信，送气球，广场单膝跪地送捧花，在女生宿舍楼下弹琴，摆心形蜡烛唱情歌。

　　每一场告白我都参与其中，他有多失落我就有多高兴。

　　因为，每一次告白吴倩都拒绝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年，高二第二学期，快到期末的时候他拉我去喝酒，“为什么我这喜欢她，她不同意？柳辛，你告诉我为什么！”

　　看他那样，我很是心疼，小心翼翼地搂着他肩膀：“哥们，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其实，这是两年来我第一次主动搂他，激动地指尖都在颤抖。

　　“对，老子这么帅，还有大把的妹子等我泡呢！靠！”

　　向阳激动地站起来，没几秒倒在地上。

　　我扶着他到了宾馆，他躺在床上脸色绯红，我半蹲在床沿慢慢地靠近，再靠近，他一个翻身把我压在床侧。

　　近距离看着他的模样，我觉得我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指尖轻轻地在他唇上碰了碰，比想象中的柔软。

　　听着他的呼吸声，我忍不住将脸靠近，突然他嘟囔一声，又转了过去。

　　我摸着滚烫的脸，该死，我刚在做什么！

　　立刻跑进卫生间冲了凉水澡，这下压下那股燥热，出来看他四仰八叉的样子，给他盖好被子，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等清晨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在眼前，蓦然心漏了半拍。

　　“你一个男人皮肤怎么这么好？抹啥了？”他直起身子，将皱皱巴巴的白T桖穿上，“昨天谢了。”

　　我咽了咽口水，转移了视线：“好哥们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你真的打算放弃了吗？”

　　向阳皱着眉，点了点头。我高兴的快要飞起了，他疑惑地看着我：“我放弃你高兴什么？难道你也喜欢吴倩？”

　　“开什么玩笑，我是因为你想通了替你高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压着情绪解释，深怕他误会。

　　“激动什么，我也是开玩笑。”

　　隔天，我们被班主任拉去批评，因为我们俩擅自逃晚自习，还穿着校服去喝酒。

　　让我们一人交两千字检查，周一在国旗下念出来。

　　我看着他一筹莫展的样子，知道他不不想写，如往常：“我帮你吧？”

　　他压着本子摇摇头，“不，这次我自己来。”

　　从始至终都没让我看他写的忏悔书。

　　周一，国旗下面。

　　向阳撕了稿子对着话筒大喊：“吴倩，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喜欢你抿嘴偷笑的时候，喜欢你撩头发的时候，喜欢你回眸的时候，喜欢你一切的一切，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表白，今天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如果你这次还不同意，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吴倩又是跺脚又是害羞，全校因为向阳的大胆而沸腾。

　　只有我一股凉气从头凉到脚，仿佛麻木了一样，怔怔地看他被校长拉下去，脑子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念着悔过书。

　　升旗仪式，以闹剧结束，老师被校长批评，向阳则是惩罚扫厕所一个月，要不是因为老师极力劝，校长要给他留校察看的处分。

　　课后，我冷着脸问他：“你不是放弃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万一留在你档案里怎么办！”

　　“能怎么办，随便办了。”

　　向阳吊儿郎当的样子惹怒了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就为了一个女孩？”

　　“我就是神经病，关你屁事，滚！”向阳推了我一把，就这样我们不欢而散。

　　我气的要死，他怎么敢随随便便拿前途开玩笑，要是记处分怎么办，勒令退学了怎么办！

　　混蛋！

　　我替他担心，还推我，去你妈的混蛋！混蛋，大混蛋！

　　隔天，经过一晚上的调整，我也没那么生气了，向阳本就是很执着的人，让他放弃吴倩的确不可能。

　　而且自己不应该骂他的，对，不应该骂人的。

　　早早的来到教室，想着等他到了好好道个歉这事就这么完了。

　　过了一会，他兴高采烈的冲进来，摇着我的胳膊：“她答应了，她答应了，吴倩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妈的，我就知道这次会成功！”

　　我一下怔住了，脑子空白如纸，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向阳搂着我跳了起来：“哥们，开心吧。”

　　“开心个屁！”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该死，我的心都碎成渣了，怎么开心的起来！

　　可抬头看向阳呆愣的样子，扯了扯嘴角，一拳打他肩膀上：“老子是太开心了好不好，恭喜你如偿所愿。”

　　我笑的有多开心，心里就有多难过。

　　“靠，你吓老子一跳，嘿嘿嘿，老子厉害吧。”

　　心酸跟无力同时涌上心头。

　　向阳转头看见吴倩，蹦蹦跳跳地跑过后，“媳妇。”

　　“闭嘴，谁是你媳妇！”吴倩害羞地绕过他，向阳厚颜无耻地跟着，“是你，你是我未来媳妇！”

　　我用力地掐着大腿，不许暴露情绪，要当一个好哥们。可越那么想越难过，一个人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跑不动了瘫在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