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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风吹动操场上的细草地,去年种下的种子,今天长了满满的绿草。一团风滚草翻越围栏在操场上和学生一起奔跑。
      周六的中午,学校就放周末假了,大部分都学生下课还会留下来自习,也有部分会去操场踢球,或者去篮球场打球再或者回家,去做其他事情。

      王珂一般是会留在自己班上守自习的,所以她睡过午觉之后就照常去了教室。
      春天一如往常一样结束,夏天一如往常一样到来。电风扇轻悠悠地转动,发出声响,慢慢地搅动并不热的空气。
      “老师!”教室门口,有个女同学叫她。
      王珂笑,问她:“打算回家吗?还是再留一会?”
      “老师,我们打算都去踢球,老师来当裁判怎么样?”
      “哦?”王珂收紧手中的书,看向教室里面“大家都要去吗?”
      “都要去。”
      “对,走走走。”
      叽喳叽喳地吵闹声中,王珂和十几个同学一起下了楼。

      太阳不晒人,风吹得人心柔。
      王珂叼着哨子,在操场来来回回地跑。

      这是一所乡镇的初中,甚至比不上县里面的学校,每年最多的老师就是支教老师。
      毕业之后,同学们各奔东西,有的继续读书,有的去了市里面的学校,也有的按照政策去了区县,总之还都有所选择。
      听那些去了特别偏远学校的同学说,别人的设备都是大省份对口资助的,连黑板都是可以触屏书写的。
      高的高,低的低,最中间的最为难。

      王珂擦掉额头的汗水,甩了一手汗珠出去。她被束在短袖里的身体显得偏瘦。
      随着一声清亮的哨声落地,学生奔跑的速度逐渐变小,最后大家从操场的各个地方缓步走过来。
      操场只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所以大家很快就到齐了。
      “结束啦。”王珂喘着气说,“喝水记得慢点喝,回家之后休息一会再洗澡,把汗水擦干,别感冒了。”
      “好!”

      跑久了,走起路就好像被人在背上打了一巴掌一样,要缓好一阵。
      方才邀请她的那位同学在原地小碎步地走着。
      “方方,把东西收拾好,我送你回家。”王珂说。

      方方个子不高,皮肤有点黑,额头有些细散碎发,头发带点棕色,眼睛大,鼻子小小圆圆的。
      她的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所以是住读,周末回家。
      乡镇没有公交车,只有客运汽车,站在公路边上招手,车停了,车上还有空位就可以坐,两个镇子之间一般三块钱。
      学校门口有几个杂货铺,学生们放学会去买点吃的或者逛逛文具店。
      有次,王珂批改作业留得晚了,在店门口看见方方,才知道,这小孩等了好久的汽车。
      既然顺路,就带着她一起吧。

      方方小跑回到教室,把桌上的东西往包里面塞,塞好之后蹦蹦跳跳出来,正好王珂从办公室出来。
      王珂则去办公室,往背上垫了一个小帕子,防止感冒。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也就几分钟,门口的保安以前是卖中药的。
      王珂跟他打了招呼然后离开学校。

      学校门口有几个停车位。
      王珂在路边停了一辆小电动车,是来之后买的,王珂虽然考了驾照,但是她就是想买一个小电瓶,游弋在车头那里给她装了一个小黄鸭,小黄鸭摇头晃脑,十分可爱。
      虽然游弋希望每周都来接她,不过王珂拒绝并且要求她不来,或者不开车来。

      王珂把安全帽扣在方方脑袋上。
      “系好。”
      方方嘻嘻笑着把带子扣上,然后坐在尾座。

      王珂坐好,把帽子扣好,她回家的时候通常只带一个手机。
      小车在公路边上行驶,边上时不时飞过或者经过一辆小轿车。
      公路蜿蜒在厚实的黄土上,路边有一条大河陪伴,大河给公路脚边的作物提供成长的水分。
      儿菜长得好像青色被放大的牡丹花,但是叶边已经泛黄,没有人去收割。
      叶子看上去硕大,漂亮,但是王珂知道,这种叶就好像树叶一样,让人难以下咽。那些过了该收季节却还没有收到菜,在夏天快来的时候,就会变得徒有其表。

      路边多是紧闭大门的楼房,时不时能够在地坝看见坐在独凳上瞌睡的老人。
      方方的双手撑在身后的钢条,她知道王老师不喜欢被人触碰。
      车轮时不时压过一两颗小石头,让人和车一起抖动。
      王珂的双目澄澈,看着前方的道路,方方把眼睛紧闭着,温暖的日光有着好像透过鸡蛋胚胎一样的颜色,给予在闭眼暗色之中的她一份光亮。
      车在路的一侧前行,身边的汽车总是走得更快,不过王珂知道,她慢慢走,慢慢走,最后也能到站。

      方方下车之后几分钟,王珂就到了客运车站了。
      说是客运车站,不过只是一个立着的铁牌子。王珂把小电瓶停在打过招呼的店铺门口,然后在卖票的女人那里买来一张车票。
      当喷着黑气的客车到的时候,王珂把那个写着“车票”的烟盒碎纸递给司机,然后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王珂有些晕车,所以她习惯闭上眼睛,让自己睡着,这样再睁开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不同的地方了。
      就像往常一样,王珂从客车上跳下来,跟着人群一路走,走到出口,她就可以看见在那棵树下面坐着的,在等她的游弋。
      然后,游弋会在原地,等她跑过去,再共享一个拥抱,接着就回家,或者去什么地方吃一次晚饭。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她们有约了。

      “直接过去吗?”游弋牵过王珂的手,递给她一瓶水,“我开了车来。”
      王珂接过水,边喝边看手表。
      下午五点半。
      “我们直接过去吧!”王珂说,“柳姐让我们六点就到,我们这边过去,可能还会迟到呢。”
      王珂不渴,但她一口喝完半瓶水,溢出的水底滑过她的脸颊,手指,在她牵过游弋手的时候,又湿润游弋的手掌。

      两个人牵手往外走,回到车上,车还是几年前买的那辆车。
      游弋拍拍方向盘,在扣上安全带之前,趁着王珂不注意,偷袭一样亲了王珂一下,接着被后者抓住,用轻笑和嘴唇的轻点给予警告。

      城市的夜晚,好像艺术电影的过场。
      方才在客车上,王珂不乏累,但是却睡着了,此刻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暖黄色的灯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商场,广场,公园门口堆积,一只白色萨摩耶扯着主人飞奔。
      王珂这才忽然放松了,好像一周的乏累终于落地,沉入她的眼色之中。不过她不困,反而面带笑意,看着从半空飞过的立交桥。

      两个人如平常一样聊起来这一周的事情,但大多数是游弋在说话,王珂在听。

      车从黄昏来临之前的微微亮光驶入被灯光入侵的夜幕,伴随着几声喇叭,驱赶逗留地面车库的麻雀团。
      四周没什么人,只有灯光给予部分地面明亮。
      王珂从车上蹦下来,伸一个大懒腰,接着摆着鸭子步朝游弋踱去,在游弋关上车门的时候,慢慢抱住她,把头埋进她的肩。
      人很神奇,能够从简单的拥抱里面获得无穷的舒适欣愉。
      柔软的躯干相互感受的时候,哪怕是仅存的乏累也会快速弥散在相接的空气中。

      停车的地方离柳姐的店铺很近,走不到几分钟就到了。
      从种着桔子树的花园进去,摸一下门口猫咪的小脑袋,就算敲门了。

      柳姐早早就开始准备了,屋子里面飘出骨头汤的香气,四溢的辣椒气有些呛鼻。
      柳姐还和郑春润住一起。
      郑春润看见花园的两个人,赶紧放下手中的菜刀,边走边擦干净手,去开门了。

      “柳红!小王她们来了。”她对着厨房大吼。
      柳红手里还揣着锅铲,探一个头出来,和王珂相视而笑。

      刚买不久的沙发在客厅正中央,上面坐着两个男人。
      那个眼神有点迷茫,白发参半的老人是王叔,他身边那个瘦瘦的,带着一副黑眼镜的年轻人是他的二儿子。

      王珂走过去,蹲在一边,她问:
      “王叔?还记得我吗?”
      王叔摇摇头,说:
      “不记得。”

      不记得,这句话已经不是王珂第一次从王叔那里听到了。
      第一次是在去年的冬天,在北洲一座山脚下。

      那时候,春节刚刚过去。王珂和游弋保有了许久的冬天爬山看花的习惯,于是她们去年也同样选择了一处地方。
      山脚有一处墓园,在墓园门口,王珂瞅见一对父子,儿子搀扶着父亲从墓园门口走出来,又把父亲扶到轮椅上。
      远远地,王珂就觉得那两人长得熟悉。

      走近了,一看,就发现是王叔。
      他的儿子变化很大,算着年纪应该已经大学快毕业了,整个人脱去幼稚,眼神变得复杂些许,身子拔得很高,穿着白色衬衫,黑色休闲裤。
      但那个容貌几乎没有变化的王叔却让人感觉有些陌生,不同于他儿子的变化,王叔的变化好像带着冬天的苍凉。
      他的头发参白,眼神显得浑浊而又不对焦,佝偻着身子,看着地面。
      王珂叫她的时候,他却用一种疑问的眼色看着王珂。

      “还记得我吗?王叔?”
      王光全摇摇头,转过头问自己的儿子:“是谁啊?”
      儿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儿子和王珂说,他得病了,阿兹海默,至于轮椅,只是因为他的腰留下来后遗症,腿脚走路不利索。

      王珂心中早就有猜想了。
      游弋轻轻握住她的手。

      实际上,王叔有些时候还是清醒的,每隔一段时期,王叔就要儿子带着他去墓园,他要去和他那早就死了的妻子聊天。
      不过,这种清醒,似乎总是局限。
      王珂不在意王叔究竟记不记得,她问过之后,就离开了。
      实际上,如果王叔记得她是谁,她还是很想和王叔聊会天,说会话的。

      柳姐炒了好些菜。
      六个人围着圆桌坐。

      游弋和郑春润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话变得多了起来。
      柳姐不管王叔明不明白,一个劲地和他说话,王叔也听话地回答她,即便回答总是云里雾里。
      王珂和王叔的儿子倒显得像餐桌上的小孩一样,不怎么说话,光顾着吃饭了。
      一切都恰到好处维持着氛围。

      月亮的四周好些星星被掩埋,北斗七星却在夜空中高挂,指引猫猫梦境的方向。
      吃饱喝足的人总是要坐下来休息,说话,娱乐,捉弄猫。
      一阵风吹过,吹起夜里的暗色在花园里好像猫一样轻声路过。

      夜里,回到家之后,两个人这才彻底洗干净身体,除去一身的尘泥,钻进被窝里面。
      笑容是温柔的表达,拥抱是心动的传递。温度会蔓延开去,把冰凉的暗夜也滋润。

      人能够感受奔涌的血液,感受呼吸之中迸发的情绪,感受柔软而又紧绷的肌肤,感受一切声色,即便在夜色里,在月色里。
      人,即使是一株野草,游走在心灵的,虚无的,身体的,心灵的荒原。
      她也总能在某一个深夜,在这个世界上找到最温暖而又最隐秘的故乡,把自己的身体埋进她的深处,把自己的灵魂托付给她的眼眸。
      冬天过去,春天到来,自己的灵魂将在这一汪汇集的水里面萌芽。
      新生的野草,刻有她的烙印,是王珂灵魂逐渐清晰的一切。

  •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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