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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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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空强大的气流吸住了毛也二人,他无法将姜田带下去。
底下的几人抬头仰望,只见那黑色的天空乍然开了道缝,犹如浓墨一般晕染在天中,缝隙周围是蔓延开来的灰白色。
蛊雕和相拥的俩人之间出现一大片旋涡,一道雷鸣闪过,接着便是婴儿啼哭的声音,再看脚下的江河,蟒蛇浮出水面,焦虑地在打滚。
蛊雕没有动,但毛也和姜田却不停向它嘴边吸去。
准确来说,是姜田。
纵使是在如此危难的关头,姜田却没有任何着急,她紧紧地看着毛也,他竟然红眼了。
姜田忽然觉得很好笑,但心里迅速趟过一股暖流。
她想,毛也大概是她见过最傻的男人吧。用个好听点的词儿,叫负责,但难听的就是多此一举。
可调头一想,这不正是动容至极的以心之举么?谁都说不定姜小海说的那个方法是不是完全无害,就算是真的,但面临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候,也顾不了其他条件。眼前,他不想让她死,他不想让她被蛊雕吃掉,就是了。
“放开。”姜田轻声对他说。
“不。”毛也声音哽咽,可却松开了那只环在她腰间的手,二人间莫名产生剧烈的排斥。
如果不是毛也紧紧拉住她的手,恐怕她就要被蛊雕吸去了。
“你要死,也不带你这种死法的。”姜田幽怨地对毛也说,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大刀,接着毫不犹豫地朝自己手臂砍去。
与此同时,那蛊雕张开了血盆大口,它只要一望前倾,就可以把姜田吞下去。
谁都没想到,就是在这种生死一线之际,毛也松了手。
底下的几人都愣住了,目睹了这一场翻转的戏剧。谁能想到,平时对姜田特别好,特别深情专一的毛也,竟然也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被蛊雕吃了。
毛也回到地面,叮当牙痒痒地说:“大哥,你果真是个负心汉啊!”
慕容林也是‘呜呜呜’的,恐怕也像奚落他一番。
而另一边,花阳成和梁一静的表情都格外复杂,各怀心事,只有辛已亥特别高兴,只是她很快就疑惑了,指着那停留在空中,一动不动的蛊雕,说:“这怎么回事?它好像是被定住了。”
刚说完,她嗓子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仿佛有蝴蝶效应,梁一静和花阳成也陆续吐血,这三个巫人一时变得十分虚弱,七窍流血,瘫在了地上。
叮当问:“黄毛大哥,他们怎么了?”
毛也没回答她,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蛊雕,即使距离很遥远,变化很渺小,但毛也还是观察到,它头顶那只尖角慢慢破损。越来越小,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被一阵阴风吹散。
婴儿啼哭的声音愈发惨烈,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恢复平常之后,再看去,蛊雕身上全是火焰,它像是很不舒服,焦虑地拍打着那带火的翅膀。
“啊——”尖锐的婴儿叫声响彻云霄,蛊雕就在众人眼前化为火烧的碎片,灰飞烟灭。
毛也忽地咧嘴一笑,眉头舒展开,眼里尽是柔意。
因为他看见了姜田。
“黄毛大哥,那好像有个人,是谁啊?”叮当也看到了。
不过只是一轮人影罢了,看都还没看清就听毛也叱令道:“闭眼!”
叮当和慕容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不是乖乖的,而是被吓的。这莫名其妙的,瞧他那语气多恐怖,多狠心,生怕他们多看一眼。
闭着眼,满腹牢骚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合理,凭什么他能看自个儿就不可以了?
于是睁开了眼。
进入眼帘,圆月下,毛也把那人完全给遮住了,他们身边太多云雾,怎么都没看清,直到他俩下来了,这才发现,那不就是姜田么?
被蛊雕吃掉的姜田。
慕容林和叮当对视一眼,显然不太理解。不过他们好奇的不是姜田怎么会平安无事,而是为什么毛也赤、裸,只穿了一条内裤,而他怀里的姜田则穿着毛也的衣服,俩人搞得不伦不类的。
“闭眼闭眼!”毛也不悦地瞪了眼师徒俩。
他们这次,是特服气地闭上了。搞半天是为了不让他们看没穿衣服的姜田呀。
不过讲道理,凭什么他就只喊他们俩闭眼,其他三个坏蛋怎么不说?总不能因为他们关系好才欺负他们吧。
心有不满,偷偷看向倒在地上的三个人。
他们宛如死人般倒在地上,成了个血人,花阳成和梁一静是闭着眼的,大概是眼睛流血很疼,辛已亥是半睁着,诡异的是,她没有眼珠,全是眼白,而那眼白还是红色。
毛也低头问怀中人:“你没事吧?”
姜田摇头,准备是想喊他放松点,但可能讲了也没用,于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手抬了起来,递给毛也。
毛也望了眼她手中的那把簪子,正是七埠簪。
“这是你的,不要给我。”
姜田抿了抿嘴,耳朵和脸硬生生地红了。
毛也嘴角含笑,却被叮当的咳咳声给抚平了。
叮当:“黄毛大哥,你和小姐姐能不能不要再腻歪了。咱们还是赶紧跑吧。”
这丫头倒说得对,毛也刚松开姜田准备走路,但又想到自己是赤裸的,拥抱的时候还能遮挡,如果放开就真实暴露无遗了。于是又抱了回去,而且还是特别娇羞地躲在姜田身后。
姜田侧头看了他一眼,那张娃娃脸上,多少写着羞涩。
“闭眼。”姜田的声音不大不小,甚至没有任何感情,但听话的师徒二人还是照做了,接着又听,“不准睁开。”
行吧,真是一家人。
姜田想了想,自己的花纹包早已经不知被辛已亥丢到哪儿去了,没办法找衣服穿。眼下只有从这五人身上扒来遮一下。
姜田看了眼叮当和慕容林,果断走到慕容林身边去,毛也则是同她一起小步小步地挪过去。
姜田一边嘱咐慕容林别睁眼,一边强迫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
慕容林委屈地把衣服给姜田,姜田继而又递给毛也:“虽然很脏,但总比他们干净,将就一下吧。”
毛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是嫌弃这西装上的血渍,而是心疼慕容林的遭遇。
姜田明白,低垂的双眸划过一丝恨意,一手拿着七埠簪,一手拿着匕首,独自一人朝倒在地上的三人走去。
花阳成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衣,鲜艳的红色格外刺眼,他想挣扎,但已经没了力气。他的姿势很讽刺,正对着姜田,双膝下跪。他就像个狼狈的乞丐,毫无尊严。
姜田蹲在他面前许久,要是平时,他肯定会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就算不愿面对也躲不过。
“花阳成,你能听到我讲话么?”
花阳成没有回应,只是微弱地喘着气。
姜田凑在他还在流血的耳朵边,轻声说了一番话,说着说着她眼眶红了,再离开他的时候,花阳成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姿势,也是没有反应,不过这次姜田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
姜田也懒得去试探他鼻息触碰他动脉,反正他死不死也和自己无关了。
再去到辛已亥身边,她倒是精力还比较旺盛,还能反驳几下子。
姜田捏住她的下颚,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匕首狠狠地插进她的口腔,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反正只听到刀刃和牙齿碰撞的声音,那血一直流,染满了姜田整只手。
如此血腥的一面,毛也没有去阻止。
姜田一次又一次,直到辛已亥断了气,她才收回匕首,推开了辛已亥。
轻轻一瞥眼,对上慕容林的视线。
他这个男人脸上写满了错愕,但很快就跟个小孩似的哭了出来。
而他身边比他矮一个头的叮当也是哭得稀里哗啦。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会因为这十分残酷无情的一幕而心生感动。
他们也永远忘不了,在某一个晚上,某个穿着很不伦不类的姑娘蹲在地上,再捅完一个坏蛋的嘴巴之后,满手是血地地看向自己,那眼神像是在说‘放心,为你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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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闻山港,白云云和姜小海正在木屋外等他们。见到狼狈的四人,连忙招呼他们进屋,说是热水已经备好了,他们随时可以去洗浴。
毛也先让慕容林去,毕竟难受了这么久。
白云云把他招呼走了,只留下其他几人。
当事人不在,姜田这才问:“前辈,他这舌头,可否有救?”
语落,叮当失望地‘啊’了声,眼眶立马溢满了泪水,怨恨地看向毛也:“黄毛大哥你骗人,你不是说可以治好师父的吗?”
毛也一时不好说话。
姜小海瞥了眼叮当,阴阳怪气地来了句:“道文阿公德高望重,不过也是个没眼光的老者,竟然会收这种徒弟。”
“他是我师公!我师父才是他徒弟!”叮当下意识地说道,一说完这脸就红了。
这不是再说,她师父慕容林不怎么样吗,不配拜他为师。
毛也:“他们人很好,前辈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帮他们吧。”
姜小海冷哼一声:“我帮你们,一半是于心不忍,一半是为了还毛翎文的恩,这是情有可原的,至于他们……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去帮。”
毛也和姜田语塞。
紧跟着,姜小海又说:“况且,他还想偷你们家的七埠簪,按理来讲,你们应该是敌人。”
“不是,你们在说些什么,关七埠簪啥事儿,我们从未偷过呀,你这老太婆可不能冤枉我们啊。”叮当义正言辞地说。
不过这偷没偷还真不是叮当说了算。
听姜小海这么一说,叮当还真明白了这七埠簪和慕容林有何关系。
百年前,姜小海最后一次任务便是去拿七埠簪,若是要这簪,按照规矩,必须和毛翎文扯上关系。当时姜小海已经有反抗不想再受巫咸的控制了,所以在这场任务里总是心不在焉。那毛翎文很快便察觉她的不对,长期相处下来,二人并没有往恋人方面走,反而成了把酒言欢的好兄弟。
某次醉酒,伤心难过的姜小海无意把巫家寨这些事告诉给了毛翎文,她清醒过之后才细思极恐,正想和他你死我活,没想到毛翎文竟然主动把七埠簪给了她。
姜小海很懵,听到这儿的时候姜田也很不解,这毛家的男子都这么……愚蠢么?
毛翎文为什么会给她,大家都不知道,反正姜小海是不想再帮巫咸做这种没有结果的事了。姜小海想还给他,可被拒绝了,毛翎文心想即使姜小海不拿,巫咸还会派其他人来,知道了她是长生不老的巫女,所以当下拜托她,希望七埠簪由她来保管,而他会偷偷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冒充七埠簪,用来传承。
姜小海这一听就不对了,这七埠簪究竟有什么名堂?
毛翎文说他也不晓得,只是同时交给她一个木盒,说七埠簪的秘密都藏在里头。
很久以后,差不多毛也的爸爸刚出生那会儿,已经不是巫女的姜小海才打开了那盒子,晓得了七埠簪的秘密。
七埠簪乃是阴阳人的气血育华而成,据说曾经被某个道士开过光,只要得知窍门,便可将其变化一把大刀,可以防止一切伤害,并且有无穷伤害力。
这就是为什么,姜田可以安全无事的原因了。
这些年姜小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藏匿七埠簪,谁想到就在前一次正好碰到了慕容林,也怪她疏忽,没注意有人尾随,这慕容林起了贼心,便想偷。
不过还好,被姜小海发现了,这才夺回簪子,并且施了点法,抹去了他这段记忆。
“那我不管啊,反正师父没有偷。老婆婆,你救救我师父吧,我就一个师父!”叮当哭嚷着,就差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