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阳》零零陆捌

68、第68章

　　【68】

　　歇息了一日，缓过神来，姬奈又去面见了大祭司，想和他再商讨一下蛊虫的事情。

　　“我虽是一国大祭司，却也担不得大好人，你想要取出蛊，就要付出一些相应的报酬。”

　　姬奈点点头，自古看病付诊金，他也不会赖账。

　　“大祭司尽管说，姬奈之后定会如数奉上。”

　　鹿言摇摇头，“银子于我无用，我亦不缺。”

　　那就不解了，“大祭司那想要？”

　　“我要你身边的一个人。”鹿言说这话就想要说要姬奈身上一块衣袂一样没有负担，“我要楚温文留下，留在南疆，或许三年五年，或许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

　　“啊？！”

　　“你也不用担心，我不是禁锢或拿他做威胁到大曜国的事，我会用南疆上宾之礼相待，邀淮王相住。”

　　姬奈摇摇头，言辞拒绝。

　　无论鹿言出于什么情况，自己都绝不会拿楚温文的自由来交换。

　　“不行，小文是我朋友，如果是拿他的自由换我这条命，我宁可不换。”

　　鹿言笑了，“不是说着玩的，你这蛊虫再不取出，它会要了你的命。更何况你现在怀了孕，武功下降大半，等月份大了更难以施展内力，到时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

　　“昭王不必如此急于回答，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大祭司不必多言，这个条件恕难答应，姬奈择日告辞。”

　　姬奈想过鹿言可能会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只要在不损害别人的利益，自己能给的出来的情况下，不论什么都愿意去试上一试。

　　可万万没想到鹿言想要的，会是这个。

　　二人谈话并未让楚温文在场，楚温文来时已经看姬奈在打包行李，隐隐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大祭司同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解不了毒？”

　　姬奈手上动作一顿，他太了解楚温文，这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如果说了，那楚温文多半会答应大祭司，自己根本拦不住。

　　“不是，是我不想治了。”

　　楚温文有点懵了，“你都来到南疆了，为什么突然不治了？”

　　“大祭司说了，此蛊只要不动心不动情，便不会复发，我想，这样也不错。”

　　楚温文硒笑，“你真能做到不动心不动情吗？你肚子里有楚明日的孩子，日后你看着他，真的不会想到楚明日吗？”

　　这也是几个月来，再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姬奈胸口顿时一痛，浑身灼热之感就要遍感全身。

　　“你看，你连听见他的名字，都控制不住自己。”

　　楚温文还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你若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大祭司了。”

　　“别。”姬奈拦住楚温文，“是，我是一直想解除蛊毒，但是鹿言提的那个条件我不会答应，所以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楚温文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假的。

　　“他提出什么条件了。”

　　姬奈沉默。

　　这一点都不符合姬奈的性子，楚温文头一次没有对姬奈唯命是从。

　　“你要是不说，我就亲自去问他了。”

　　“不准去！”

　　楚温文难得看见姬奈这般紧张的模样，“你干嘛这么阻挠我去见大祭司，难道他提的条件，是要我的命？”

　　姬奈沉默，条件的确是和楚温文有关，不过没那么严重。

　　看他这样，楚温文了解，这怕是真的。

　　“我愿意，一点也不为难。”

　　这就是姬奈最怕的事情，他怕欠楚温文人情。

　　“不可以，你若是答应他，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着还将自己的内力凝聚在手掌，作势要向自己拍去。

　　“姬奈——”

　　他宁可用死来威胁，也不想自己为他做点什么。

　　“你以为你是在为我好吗，你救过我，我的命本来就属于你，我今天的一切也都属于你，是你给了我另一个人生，凭什么就不能让我为你付出一点点！

　　你不能这样自私，我愿意留下，只要你平安，我做什么都愿意。

　　大祭司留我在南疆做客几年而已，还你一条命，余生几十年，一点也不亏。”

　　楚温文急切的说。

　　姬奈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背负的压力远比在战场上杀人来得更多。

　　是夜，幽静的南疆国王宫内。

　　楚温文没法睡着，起身四处走走，途径姬奈的房间，从窗户之外看进去，他睡得正熟，时刻有一只手搭在小腹上，生怕肚子收到惊扰。

　　别过头，楚温文独自去找了鹿言。

　　“我就知道你会来，比预想还来得更早。”

　　大祭司也没睡，他盘腿打坐在蒲团上，屋里的摆设都是楚温文没见过的各种神明，庄严威肃。

　　摇晃的烛光下，楚温文也第一次看见了鹿言的真正面貌，平日的南疆服饰以及头上戴的兜帽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脸。

　　此时披散着头发，倒有些大曜的审美。

　　“那你知道我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昭王的事，你这一颗身心都扑在昭王身上，遑论结果。”

　　楚温文没说话，默认了这个答案。

　　“我说要留下你，或许是一两天，或许是一辈子呢，都出不去南疆国，你也愿意？”

　　“我愿意，自小我也是居无定所，在哪里住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

　　这样飞蛾扑火的单相思真的让鹿言很好笑，“他从未爱过你。”

　　“不用你提醒，我明白，我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只要能为他做点什么，能有一个值得爱的人，原本也是一种满足。”不知不觉说得多了点，楚温文止住了口，“说了你也不懂，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活得很孤独吧。”

　　鹿言咂舌，这些情情爱爱什么的原本就不是他该思考的事情。

　　不过有一句话楚温文说的对，他这活得几十年里，的确很孤独。

　　想要将楚温文留下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很有趣，想让他在自己这孤独的地界里，添上一丝生动。

　　“你若是想好了，就将手心伸出来。”

　　楚温文毫无迟疑的照做。

　　一条红色的蝎子从鹿言随身带的小罐里爬出，爬上他的手心，到手腕处停下。

　　蝎尾高高翘起，在脉搏往上三寸扎下。

　　噬入皮肉的疼痛让楚温文惊吓的缩了一下手臂，紧咬下唇。

　　随后被扎的地方冒出一个红点，红蝎缓缓爬回了鹿言的小罐子里。

　　“此蛊为离心蛊，只要在你留在母虫附近三公里内，就和常人无异，距离它越远，你的身上的蛊毒就会发作得越厉害。”

　　相当于只要鹿言不动，楚温文离开南疆就会毒发全身。

　　楚温文瞧了瞧自己这毫无变化的手，“这样就完了？”

　　鹿言点点头。

　　“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你何时给姬奈解毒？”

　　鹿言笑道，“你得先让他心甘情愿来接受解毒才行吧，不过你今晚上所作他都毫不知情，一腔心意或许对他来说是沉重的负担。”

　　“不用你管。”

　　楚温文握了握手，红蝎留下印记的地方变成一颗芝麻大小的朱砂痣。

　　“好吧，你随意，我随时恭候。”

　　在这磨蹭了快一个时辰，楚温文回房间去，还是途径姬奈的房间。

　　他依旧睡得熟稔，呼吸平稳。

　　鹿言还说，蛊虫早日取出为好，原本姬奈的身体和常人无异，又常年习武，能够压制。

　　可现下他怀了孩子，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不仅会吸食姬奈的养分，也可能把姬奈从小所寄养的蛊虫一并转移，那么他生下的孩子可能会先天残疾，也可能活不过垂髫。

　　总之越早取出对姬奈的身体会越好，孩子能够保得下来，自身也不会再受煎熬。

　　现在最难的是怎样劝服姬奈，接受鹿言的治疗。

　　等他走过，脚步声渐熄，屋子里那人借着月光悄悄转醒。

　　从楚温文早前途径厢房时，姬奈就醒了，一路悄声跟着到大祭司房间门外。

　　二人谈话也都落入姬奈耳中，在楚温文甘愿被种蛊之时，姬奈也想冲进去把楚温文拦下。

　　可楚温文性格太执拗，就算拦得住现在，那明天呢，后天呢，总有一次还是会偷偷和大祭司达成协议。

　　他真的不想欠楚温文太多，可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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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姬奈背起昨日简易收好的行囊，想先行一步。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只要自己不在了，那大祭司也不会把楚温文怎么样，为他所种的蛊也自然会解除。

　　小小南疆王宫的矮墙拦不住姬奈，他纵身一跃就跳出宫门。

　　门外是熙熙攘攘的大街，这会儿很多早集的百姓已经在陆陆续续的摆摊，姬奈衣着不同，身材高挑，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沿着长街一直走就能出城，偏左拐右拐不知道拐进了那个胡同里。

　　身后有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是谁会在南疆来跟踪自己？

　　先前他和楚温文坐马车而来时，也一直有人尾随身后，姬奈原以为是巧合。如今他已在南疆小住几日，却还有人跟着，这必然不再是巧合了。

　　一个躲闪，闪进了小巷的黑暗之处，跟踪过来的几个人没见到姬奈的身影，左看看右看看的搜查，来者不善。

　　姬奈拿起凤羽剑，端放在胸前防身，小巷藏身之处不大，很快就会被发现。

　　长街突然马蹄嘶鸣，姬奈听到有楚温文的声音。

　　天已经大亮了，他应该是瞧着自己不在南疆王宫，赶紧就追了出来。

　　不知道这群人的目标是自己还是楚温文，姬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走了，他得和小文汇合。

　　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出去，碰撞的响声吸引过跟踪者的注意，趁此机会，姬奈翻身跃墙，再一次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让一让！”

　　姬奈穿梭在人群里，跟着小文的马蹄追去，身后那群人也知道自己中了计，纷纷扭头前去追寻姬奈。

　　要是论平常，姬奈转身就敢和他们扭头打上一阵，现在他揣着崽，许多招数用不了，武功下降得厉害，不敢和这么多人硬来。

　　楚温文也感觉到身后的一阵骚乱，御马停下，见一人飞奔而来，

　　正是姬奈。

　　姬奈见到了楚温文，翻身上马，“拉我一把。”

　　来不及详问怎么回事，楚温文看见后面人群攒动，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未细想就给姬奈搭了一把手。

　　姬奈坐在马儿背上靠前，夺过缰绳，夹紧马腹，直奔王宫而去。楚温文在后，胸腔紧贴着姬奈的后背，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置。

　　“有人在追我们，赶紧回去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