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人外]》咚太郎

33、恶意

　　“这村子和我想的不一样。”

　　昏暗中，手电筒光四处扫射。

　　白色的横梁，白色的柱子，白色的桌椅、床铺。犹如掉进雪屋，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片悄寂无声的、纤尘不染的白色。

　　空气中漂浮一层难闻的油漆味，所有家具都是新刷的色。

　　墙壁上挂着几串晶莹的彩珠和铃铛，风一吹就叮铃叮铃地响起来。墙体本身却像好几个世纪前的产物，因为不堪重负，纵横的纹路从根部爬到顶部，整面墙如龟壳般裂成块状。

　　“这房子怎么……又新又旧的？”

　　朴真一左看右看，顺手抄起一张纸糊的面具，往脸上戴。再用手电筒照。

　　两颗鲜灵的眼球顿时从黑洞洞的孔里发出幽微的光。

　　进了村，周文的情绪似乎缓和很多。不再焦躁易怒，而是如往常那样观察入微，淡笑着补充：“而且不伦不类。”

　　循着他的目光，朴真一看到西方教堂式的玻璃彩窗，折射着曼妙的光。

　　矮床搭在灰色的石基上，有几分北方炕的神韵，但不见孔道，好像并不能用来烧火取暖。

　　电视机、电话、冰箱、烧水壶等相对现代化的设备一律没有，满屋子衣柜、条凳、水桶皆保持六七十年代的特质，样式简单，手作的痕迹很重。

　　竹碗，铁盆，石缸。

　　偏偏在如此原始朴素的环境中，饭桌边铺有两张巴掌大的方格布，布上摆着几把银光锃亮的刀与叉。

　　周文：“我看过了，房子里没有筷子和勺子。如果不是特地带走，那就只能说明，他们平时惯用的餐具就是刀和叉。”

　　“……不会吧，不会吧，这可是在我们大强国的地盘，不会有人放着祖传筷子不用，天天用小美丽国的刀叉吧？而且是一群大山里的村民？他们怎么回事，这是私下里东南西北什么都来啊，搞文化大杂糅咩？”

　　朴真一将信将疑，随口来了两句网络流行语，揭开米缸一看。嘿！

　　没米，全石头！

　　这又是哪门子怪事？

　　他不信邪，瞅完抽屉推院门，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好家伙。

　　别说蔬菜水果和米面了，这屋里屋外的，连一只家禽、一块田地都没有，这群人难道成仙了吗？都不用吃东西？

　　针对这个疑问，周文也觉奇怪，思来想去，只能得出‘白灵村地理环境特殊，食物来之不易，保存更不易，因此村民们生活得格外节俭，没有储藏食物的习惯’这一条结论。

　　说合理也合理。说不合理吧，其实也是真的完全不合逻辑。

　　毕竟，食物不好获得，不就更该想法子珍藏吗？

　　冬春交接的时期，天气说变就变，万一突然大雨暴雪封山，下不了山。不做一点防范，他们上哪儿找吃食？

　　接连抛出几个疑点，朴真一突发奇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村里出了大事，或者到了某个节点要完成特定习俗，所以全体村民带着碗筷和食物转移阵地？”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可惜？洗碗池里拧到一半的抹布、凌乱的被褥、乃至院子里一件来不及收的布袍……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的住民们走得很急。

　　既然走得急，家家户户少说几十个人口，连手头的活儿都没空做完，怎么可能精准无误地带走所有食物，没有一点遗漏呢？

　　实在是太古怪了。

　　两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合乎情理的解释。

　　阿斌从一个房间踱到另一个房间，一个房屋走向另一个房屋，推开同伴们所在的房门说：“没人。整个村子一个人都没有。南边上坡倒是有一间三合院，外表挺特别的，就是大门锁了，估计得用点‘非常手段’才能进去。去吗？”

　　“这还要问？”

　　朴真一两眼放光，不假思索，:去！”

　　三个大男人立刻出屋往南走，等到地方，先是站在院外，围绕铜门、门锁和建筑风格讨论一番。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翻越院墙，进了院里。

　　总时长达56分钟的视频播到这里，屏幕外，姜青妤按下暂停键。

　　“这是你家。”她对陈安娜说。

　　陈安娜在抽一支女士烟，闻言吐出一团烟雾：“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因为看过好几遍。

　　那是陈家祖宅，整个白灵村最豪华气派的房屋，陈氏血脉世世代代生养安息的地方，供奉着数十位先祖的牌位，堪称神圣。如今却遭到三个不识好歹的外乡人闯入。

　　但那又如何呢？

　　比起过往，未来更重要。

　　比起那些苍老的、愚昧的、病态的、死去或即将死去的人，那些仍然活着且拥有光明前程的人，总是拥有更多话语权。

　　要是连这种程度的觉悟都没有，她怎么解开诅咒，凭什么安好无事坐在这里？

　　“你接着看。”

　　陈安娜身体后仰，表示影片尚未播放到高i潮。

　　姜青妤却拨转平板，十指交叉，不紧不慢地托起下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你看，我就看。

　　你不看，我也不看。

　　我才不在乎你已经看过一遍两遍三四遍，还是要再看五遍六遍七八遍。

　　反正我要你看，你就得看。

　　必须在我的眼皮底下，亲眼看着自己爸爸出生的地方、奶奶断气的地方，被三个不长脑子的蠢货一遍一遍评价，一次一次践踏。

　　肆无忌惮的观览、拍摄；

　　毫不畏讳地翻动、猜测。

　　怎么样，抬手就能拿出上百万的都市精英陈安娜。自以为摆脱诅咒也顺利抛掉了我、就能重新上过光鲜亮丽好生活的陈安娜。看着这些，你，会是什么心情？

　　烦躁，懊悔，气恼，怨怼。

　　怎样都好。

　　大吼大叫、摔东西、原地打滚也可以。

　　我想看到的，就是那种东西。

　　你崩塌的样子。

　　“……”

　　她没有出声，但那双细长尖翘的眼睛，分明在这样说。

　　充满阴暗的、鲜活的恶意。

　　空气一点一点绷紧，两人隔空相视，形成对峙。

　　五秒钟后，陈安娜面无表情碾灭烟头，起身，坐到姜青妤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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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安娜的自私是石锤的，为了自己几乎可以牺牲掉任何人。
姜青妤的自我也是非常明确的，为了自己的情绪、自己喜欢的事业也可以除掉任何事物。
这类行为放在现实生活中没什么好讨论的，但局限小说，我觉得还挺带感的。
陈家姐妹也好，姜青妤也好，经纪人周珊也好，甚至死掉的陈安娜奶奶和白灵村村长，她们大多都有很鲜明的野心。
事业，金钱，性命，儿女，当她们为这些东西想发设法采取行动的时候，不管性格、姿态是怎样的，都意外地迸发出一股勃勃生机。
甚至越打破常规就越有那股劲儿。
相反，钟心芝作为一个过气影后，被出轨、失去儿子的妈妈，因为只沉溺在忧郁的氛围中，仅打算在有限的范围内（演戏和打官司）保护自己的权益。明明是一个最应该拿复仇剧本的人，反而因为没有过硬的棱角，而显得形象模糊。
要是从这个角度延伸出去，似乎可以得到‘被规训的女性的灵魂更容易死去’的结论。
当然，结合到现实就没那么简单了，温柔和隐忍本身也是一种难得的力量，只是没有那么显眼。
反正挺有意思的。
以及：我们小姜报复心超强。
但具体什么时候搞你，纯粹取决于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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