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此生已白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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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个月……
两个月看起来很长，但如今盛京的局势乱成这样，两个月又能做什么呢？
而且……
安屿墨看了一眼昏迷着的林溪泷。
他都还没有确定是不是她回来了，如果是，那这件事情还需要让安离玉知道吗？
好不容易重逢，她们却又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安屿墨警告地望着军医：“你跟影七走吧，这段时间本王会派人替你照顾家人，等事情结束了再放你出来。”
军医明白，景王殿下仁慈，只是关他两个月，出来之后还能有补偿，若是换做其他贵人，此时应该会直接杀他灭口。
安屿墨不能在摄政王府久待，他派人悄悄通知惊羡，人回来之后这才趁着夜色偷偷离开。
摄政王有自己惯用的医师，惊羡已经听说了大致情况，却没想到自己人检查过后得出的也是一样的结果。
她是从林溪泷被南麟王府认回来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官，这些年几乎同林溪泷形影不离。
前两年她行事作风大改，惊羡跟在她身边的时候总觉得十分痛苦，她总是恍惚，好像这个人并不是几乎与她一起长大的殿下。
她将林溪泷视作亲人，好不容易最近几个月那种陌生的感觉在慢慢消退，现在就突然告诉她，殿下……快要死了？
林溪泷昏迷不醒，医师也只是说至少要等她醒来，惊羡没有去休息，而是在林溪泷的卧房外守了整整一夜。
林溪泷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在床上呆呆坐了许久才终于理清楚那些被她遗忘的记忆。
她忽然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安离玉。
毕竟支撑着她在被常璎囚禁于意识深处时也要努力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想保护安离玉。
当年被她从冷宫里带出来后，安离玉就是她人生的全部意义。
如果没有意外失忆，她确实能如季清染预测的那样很快处理掉常璎，她与安离玉原本应该有更多的时间。
说来说去，终究是她命不好。
小时候有人传言她是灾星克母，所以洛妍去世不久她就被找回去了。
如果她命好，为什么常璎偏偏选中她呢？
季清染说，常璎这一类的异端，只能靠着窃取其他世界的气运才能活下去，所以完全没有策反的可能，而上辈子的血海深仇，这辈子已经去世的温月都注定常璎和她必须死一个。
而她，一定是活下去的那个。
惊羡听见里边的动静，端着医师熬了一夜的药进来，在看见林溪泷的那一刻，她愣在原地。
无论发生什么都处变不惊的她第一次这样失态，直接打翻了手中端着的药碗。
“殿下……”
惊羡仓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林溪泷察觉到什么，她起身来到镜前，镜中的人容貌依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发了烧，唇色也十分红润。
但她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白得如同昨天夜里突兀下起的春雪一样。
这场雪来得十分突然，也十分不合常理，如今的温度确实不高，但也是深春马上就要入夏，从未有过在这种时候下起大雪的先例。
“殿下！属下现在就去请太医！”
惊羡膝行至林溪泷身边，她在祈求，她太清楚林溪泷的性格了，越是这种情况，为了顾全大局她就越不可能让外人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可是，她不想林溪泷出事。
无论是哪个林溪泷，她都希望对方能活得好好的。
“惊羡，你觉得本王这副模样，请太医……还有用吗？”
这世上没有人比林溪泷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季清染本就只留了半年时间给她，如今因为意外浪费了大半，这满头白发便是一个预兆了。
“可是殿下，昨日是景王送您回来的，您身体的事情景王那边怕是已经知晓了，这对我们非常不利，计划要不要……”
惊羡所说的计划是常璎还在她身体中时就在策划如何篡位。
林溪泷摆了摆手：“不了，惊羡你记住，之前三年发生的一切都作废，那不是我，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公主的。”
惊羡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懵懂，她和林溪泷的关系太亲近了，几乎每日都跟在她身边，受到那秘术的影响也非常深刻。
“我自幼被卖入宫中，当年在冷宫内，如果不是长公主一时心软将我救了回去，我早就死了。”
“我林溪泷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我也并非是忘恩负义之徒，哪怕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这辈子我也绝不可能背叛公主，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她穿戴整齐，没有让任何人跟着独自一人离开了王府，惊羡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去哪里，没有吩咐她只能先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林溪泷穿着斗篷漫无目的走在盛京的大街上，昨夜突如其来的雪让今日的街市显得有些冷清。
看时辰应当还在早朝，安屿墨回来后跟左松云相互问候的工作自然就交给他了，林溪泷身上有伤，她今天也不想处理任何公务。
昨日突然在郊外失踪的事情被王府的人压下来了，安屿墨会去找她也是意识到她很可能已经不再是常璎，所以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受伤的事。
只不过，如今她这一头白发，想瞒恐怕也瞒不了多久。
她……必须在死之前替安离玉铺好以后的路。
红袖如今也回了公主府，不过换了容貌身份，澄羡楼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结果，安离玉还在禁足不能上朝。
公主府外并无禁军把守，这也算是如今手握小部分兵权的安屿墨替自己的姐姐争取的权益。
红袖需要借着外出采买的名义联络公主党商议下一步的计划，但却在来到门口时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林溪泷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她的纯黑色斗篷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红袖的眼睛花了一瞬，她赶紧行礼。
“见过摄政王大人，大人是来找殿下的吗？可是需要奴婢进去通报？”
林溪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本王就来看看。”
“之前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红袖只是抽空回来见安离玉一面，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当初林溪泷救了她一命，如今她也在帮林溪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其实从两人彻底决裂开始，红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替摄政王办事。
“有些眉目了，刺客的确是左相那边派的人，但……”
红袖有些欲言又止，她已经差不多把澄羡楼一事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地方没有证据，他们已经完全能去帮安离玉翻案了。
“毒确实是本王下的，这件事情晚点本王会亲自跟公主谈，你去整理一下证据，争取这几日将这件事情处理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林溪泷看过红袖之前送来的报告，她当然清楚他们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但那又如何？
没有证据就自己创造证据，反正只要她想，假的也总有办法变成真的。
红袖明白林溪泷话中的含义。
只要能替公主脱罪，用什么手段她才不在乎，之前没有想要伪造证据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能在背后支撑这份证据。
“属下明白。”
红袖离开之后林溪泷依旧没有进去，她站在公主府的门口，不自觉回想到当年带兵闯进去，阻止安离玉和陆镜拜堂成亲时的场景。
她也想牵着安离玉的手，从宫中一路回到这里，摄政王府不是她想要的家，她只是想要一个有安离玉在的家。
林溪泷不知在公主府门口站了多久，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转身离开。
“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离玉有些冷淡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林溪泷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就想回头，但现在的她和之前不同，她已经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所有记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回头，会不会忍不住去抱一抱安离玉。
她快要死了，安离玉这样一直恨着她，或许是件好事，等到真正分离的那一刻就不会那么痛了。
“无事，放心不下来看看公主，天寒，公主快回去吧。”
她不再犹豫，直接快步离开，但安离玉却不愿这么轻易就让她走，她直接追了出来，拉住林溪泷的手。
“摄政王大人来都来了，不如和本宫进去坐坐，您也说了天寒，若是连一口热茶都没有招待，倒是本宫不懂礼数了。”
林溪泷闭了闭眼，狠心将被安离玉拢住的手抽出来，她依旧不肯回头：“不了，本王还有事要处理，公主殿下照顾好自己。”
安离玉觉得不对，她突然朝林溪泷攻去，林溪泷下意识想要躲开，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过了几招，安离玉趁着她在防守自己的攻击，突然一把扯掉了林溪泷带着头上的斗篷，一头已经半白的长发映入眼帘，安离玉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滞。
雪突然大了起来，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将安离玉乌黑的发丝之上也覆上一层白色。
林溪泷不自在地别过头，她想将斗篷重新拉上，但却被安离玉握住了手。
“你……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溪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是谁？是她还是……”
安离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林溪泷一把抱进怀中，这个拥抱迟了太久，中间甚至隔了一个轮回。
满天飞雪为她们作配，风将长发吹拂交织在一起，好像为她们完成了多年前，白首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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