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列传之最后的守卫》李星海

87、月下生离

　　怀琴会谈还在僵持，此间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说它不大，是因为只是乔治亚的民用商船在怀琴岛海域触礁，船上乌薪尽数流入大海，但污染规模不大，两国携手便能轻松清理；而说它不小，则是在事件原因调查过程中发现，这次触礁完全是乾国船长故意为之，但到底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官方示意，则谁也说不清楚。

　　这件事在乔治亚联邦和大乾两国内掀起渲染大波，大乾认为乔治亚故意找茬，陆平川与陆伯睿商议之后，吩咐王守贞暗暗着手备战。与此同时，乔治亚则将触礁事件与怀琴谈判联系在一起，认为乾国不但要毁弃旧约，还觊觎新技术，简直无耻至极！奔腾森林仿佛一朝回到第一次能源战争前，“打到给乾国去”，“我海军必胜”之类的言论甚嚣尘上。

　　两国舆情激愤之下，谈判进行的异常艰难，睿巧费尽心力，陆伯睿虚以委蛇，双方勉强同意将乾国电能的使用范围限制在民用范围之内，合约递交两国首脑一刻，睿巧与陆伯睿相视苦笑，都知道这份合约脆弱的如同一张白纸。

　　接下来便进入漫长的等待，睿巧几乎每一天都到海边张望，期待议会能给个相对平和的答复。陆伯睿则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替他挡住白海深秋寒冷的海风，睿巧则靠在情人温热的怀里，看流星划过天边，不由祈祷时间永远停在此刻。

　　这天睿巧回到房间，却见柯林斯站在窗边。柯林斯奇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你的小情人呢？”睿巧皱着眉头道：“是议会有什么消息吗？”柯林斯道：“你们整天腻在一起，如漆似胶，真叫人羡慕啊！”睿巧道：“你大半夜过来，不是为了跟我谈论这些的吧。”

　　柯林斯道：“哎呀，议会有什么好聊，谈谈风月不好吗，你看今晚月色多美。”睿巧望望窗外星空月夜，点点头，确实很美。柯林斯大步走上前来，热情洋溢地揽住他的肩，道：“我隆重邀请您参加我的私人邮轮晚宴。”

　　睿巧被他拥着，一路向港口走去。柯林斯闲庭信步，睿巧却觉得气氛有些紧绷，不由开口道：“国内的舆论情势很不好。”柯林斯道：“我看好得很。”睿巧道：“民情舆论，也需要引导，不能听之任之，有时反受其害。”

　　柯林斯正色道：“我要告诫你，你这是藐视民智民意，非常危险哟。”睿巧道：“当年第一次能源战争时期，西利亚便深受其苦，你不能……”他话到此处却猛然顿住，只见柯林斯站在朦胧的月光里，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他突然醒悟，也许这个局面正是这人想要的，不由冲口说道：“怀琴触礁事件，到底是谁的手笔？”

　　柯林斯摸着飘渺的月光，缓缓道：“我的！而且乔治亚的反应很让我满意。”他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睿巧怒道：“柯林斯，无事生非，推波助澜，顺势而为，操控人心，这四语箴言用的高明。”

　　柯林斯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我只是给出人们想要的东西，顺便让他们作出最优的决策而已。”睿巧道：“正如你当年给我的一般。”柯林斯道：“你是不同的，我尊重你，真心希望你能帮我。” 睿巧奋力挣脱他，喝道：“帮你打仗吗？休想！”

　　柯林斯却揽住他继续往前走，道：“帮我让家乡更加强大起来，让我们有可以与敌人抗衡的东西。你知道甘泉城□□吗？几乎饿死了所有人，我的家人都死了！就是因为我们只有粮食和乌薪，我们的命运被掐在别人的手里，我曾经发过誓，不再让他人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你，就是帮我实现誓言的人，对我而言，你不可替代的存在。”

　　睿巧心中一动，看着柯林斯坚定地望着前方，那里有一道光，你称作狂热也罢，激情也好，都直直射进自己心里，无处可逃，他不想再听再看，却又听柯林斯沉声问道：“你坚持科学不可用于战争，但我来问你，当你的祖国面临危险，甚至被入侵的时候，你将如何选择？” 是坚守你身为科学家的底线，袖手旁观，还是作为一名有国家的研究者，双手染血？

　　这问题太难，睿巧无法回答，他只能颤声道：“我相信陆伯睿不会轻启战端！” 柯林斯反驳道：“你错了，在这次谈判中，你觉得他真诚吗？真地想解决问题吗？真的不会亲启战端吗？你难道不知道他在大乾做的那些试验是为了什么？他是大乾的亲王，他身上肩负着整个国家，这份责任会逼迫他成为战士，甚至成为修罗，而你祖国，你的家人，只会成为他铁蹄下的牺牲品！”

　　他说的是事实，睿巧红唇微颤，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这时只听一人厉声喝道：“柯林斯，你休要妖言惑众！”睿巧回头一看，只见陆伯睿站在月光之中，今夜月光朦胧，让人越发看不清面容，但此刻却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两只手在微微颤抖，睿巧知道，那是怒极！

　　只见他一双鹰目紧紧盯着柯林斯揽着睿巧的手，对睿巧说道：“睿巧，你不要听他胡说，过来！”睿巧正要过去，却觉肩上的手猛然一紧，痛得他发出一声惊呼。

　　柯林斯却一言不发，拉着睿巧开始急速后退。睿巧心中一惊，而后猛然一顿，挥拳就揍。柯林斯接着他的拳头，反手一扭，则将他禁锢在身侧，他心头又是一惊，却见陆伯睿的白蛇和柯林斯的红蛇已然斗在一处。

　　柯林斯疼得冷哼一声，压着睿巧转身就向港口的快艇走去。这下睿巧再迟钝也明白，柯林斯今天势必要带他离开！眼见离快艇越来越近，睿巧高声质问：“柯林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见柯林斯双唇紧抿，一言不发，这时又有一人说道：“他不宣而战了！”睿巧猛地睁大眼睛，柯林斯缓缓转过身来：“陆平川，就知道你在这里。”陆平川道：“所以你趁着我国国内空虚，便妄图偷袭，忒地卑鄙！”

　　柯林斯却笑道：“兵不厌诈，不是你们的至理名言吗？”此时陆伯睿和沈剑秋赶上前来，同时喝道：“不必跟他多费唇舌，拿下便是！”陆伯睿疼得脸色发白，却上前一步，喝道：“两国开战便开战，你擒住他做什么！你把睿巧还给我！”

　　把睿巧还给我！睿巧闻言浑身一震，他借着月光，看见陆伯睿一双眼睛迫切地望着自己，眼里的渴望，担忧与满满的爱怜不容错认，只觉那眼神宛如一道光，霸道强势地射入自己心中，想自小到大，自己经历过太多的人，却从未有人从心里疼自己，怜自己，护自己，睿巧眼眶一热，喜悲同时涌上心头，喜的是不论自己和他之间隔着多大的鸿沟，这人始终是爱自己的，悲的却是，这么一个疼进自己心里的人，果真能拔刀相向吗？

　　万年前的艾伦，你又是如何想，如何做的呢？

　　柯林斯却冷笑一声，道：“都到齐了，那就开场吧！”他话音一落，只见黑漆漆的海面上突然亮如白昼，三人被那强烈的白光照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只听睿巧惊呼一声，而伴随着那声惊呼的，是空气被急速破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东西夹着疾风从远处袭来，像一只穿越时空的箭，瞬间欺到身前，三人来不及细想飞身躲开，那东西一头扎进建筑物上。

　　轰的一声巨响！噼里啪啦的蓝光四窜，冲击波势不可挡地向四周扩散而去，所到之处，大地龟裂，房屋破碎。沈剑秋唤起风盾去档那冲击波，将陆平川紧紧护在身后，陆平川反应最快，风遁竖起瞬间，召唤出白鹿去偷袭柯林斯。

　　而柯林斯显然对那东西的威力判断错误，被冲击波冲得七零八落，好在他反应也够快，将红蛇召回来护住自己和睿巧，不然怕是要碎尸万段了。谁知他躲过了冲击波的直击，却没有躲过陆平川的白鹿！

　　只见那白鹿的一双尖角直直向自己冲过去，柯林斯暗骂一声，下意识地拉紧了睿巧。下一刻，白鹿与红蛇抵在一处，但距离太近，柯林斯和睿巧被白鹿的长角扫中，掉到了海里。而陆伯睿见状连忙跟着跳进海里，不顾一切向睿巧游去。

　　头顶是肆虐的光火，宛如流星，陆伯睿伸手去够睿巧，睿巧想去找他却被柯林斯牢牢卡在身边，三人纠缠在一起。只见陆伯睿一拳将柯林斯的头揍歪，而柯林斯一脚踢在陆伯睿的肚子，陆伯睿被踢得口吐气泡，不得已上潜去吸氧，柯林斯却紧紧跟上，扯住他的腿向下拉，陆伯睿被他拉得登时呛一口海水入肺，苦不堪言。

　　睿巧见状连忙伸手猛扯柯林斯，柯林斯被他扯得身形一顿，陆伯睿趁机缓过神来，迎头便是一拳！柯林斯刚要躲，却又被睿巧拦住，只得硬生生地接住这一拳，饶是水能消力，柯林斯也被这一记重拳打得眼冒金星，又咸又涩的海水进入眼睛，他下意识地去揉，睿巧趁机以手肘击打他的腹部。

　　只听柯林斯闷哼一声，睿巧心中一喜，奋力挣脱得了自由，连忙向陆伯睿游去。柯林斯却不顾眼疼，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刀，向睿巧刺去。睿巧又是一惊，借着海水的浮力向后躲去，此时陆伯睿一脚踢来，将柯林斯的刀踢偏。

　　到此为止，三人下水不过短短两分钟，但却觉得格外漫长，柯林斯氧气耗尽，向海面上浮。陆伯睿和睿巧同时伸出双手去够对方，两双手这才握在一起，一同冲出海面。

　　冲出瞬间正好看见数枚流弹划过头顶。只见那流弹丈长有余，身躯细长，头部尖尖，通体发白，却泛着蓝色的电流，击中目标后，那电流会随着导电东西传到很远，而后流弹内部的弹药爆炸，将导电的，不导电的全部炸毁。陆伯睿目瞪口呆，喃喃道：“妥妥的二次死亡，这他妈的是电能炮啊！”

　　睿巧怒不可遏，吼道：“他妈的柯林斯！装什么高尚，你自己不是偷着搞吗！”柯林斯哈哈大笑道：“还在试验阶段，效果不太好。”睿巧久久说不出话来，陆伯睿却面色沉重，柯林斯道：“今天便要将你们都留在这里！”

　　随他的话语，电能炮骤然密集。泛着蓝光的炮弹暴风骤雨般砸在陆平川和沈剑秋身边，不一会儿，沈剑秋的风遁出现龟裂，她不由问道：“现在怎么办？”陆平川咬牙切齿道：“这是要把咱们团灭在这儿啊！赶紧撤！”

　　两人说撤便撤，只见沈剑秋的风遁迅速向岛内撤去，经过一片废墟时，沈剑秋不慎撞倒一根铁柱上，登时被残留的电流击得心口剧痛，跪倒在地。她这一倒，风遁顿散，冲击波从四面八法袭来，陆平川唤出白鹿守在两人身边，但到底不如风遁周全，顿时苦不堪言。

　　陆伯睿与睿巧上得岸来，奔向陆平川和沈剑秋，柯林斯却一步拦在面前。柯林斯笑道：“说了今天都要留在这里，这么着急走干什么！”陆伯睿推了一把睿巧，喝道：“快走！”揉声扑向柯林斯，柯林斯大喝一声，两人斗在一起。

　　这次是真正的徒手相搏，谁都没有召唤大蛇，谁都不想片刻之间再次遭受那刮骨抽髓的疼痛，但两人都用了全力，拳拳到肉，拳拳见血。沈剑秋远远看到，急道：“你快帮忙啊！”陆平川眼见身旁这要人命炸弹，再看沈剑秋不住地倒气，嘴里发苦。

　　只听这时又是一身巨响传来，原来是港口塌了一个大洞，眼瞅就要塌了。沈剑秋喝道：“不要再打了，快走！”陆伯睿却高声喝道：“你们快走！”柯林斯却狞笑一声，一脚踢到陆伯睿心口，陆伯睿吐出一口鲜血，斜飞出去，正好落在坍塌的大洞前，他向下一看，火焰蔓延海面，却是爬不起来了。

　　他功夫本来就不行，若柯林斯还是柯林斯还能勉强打个平手，可此时柯林斯却是穿越万年前来的心魔，他一丝胜算也无！只见柯林斯大笑着走到他的身边，一脚接着一脚狠踢。陆平川气得大喊：“早就说让你学功夫，你就是不好好学，看看这下挨打了吧！”睿巧被那一脚狠过得一脚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上去抱住柯林斯，对陆伯睿喊道：“你走！”柯林斯岂能被他轻易绊住，一只手便将他扔到一旁。

　　睿巧抓起一根断铁戳向自己的心脏，喝道：“柯林斯，我今天死在这里！”此话一出，陆伯睿的大蛇瞬间腾空袭向柯林斯，而他自己却因为剧痛直翻白眼。柯林斯唤出红蛇相抗，自己却继续脚下不停。

　　睿巧快速道：“你的电能炮射程不远，续航能力差，根本靠近不了近海！”柯林斯闻言脚下一顿，睿巧又道：“所以你需要我，我死在这，你进攻大乾的计划就会受阻！”柯林斯转过头，缓缓道：“就是说，你答应我了？”睿巧道：“我应你，只要你放他们走！”

　　柯林斯沉默半响，道：“好！”随着他一个手势，电能炮停了。陆平川跑过来扶起陆伯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不会有事，咱们先走。”陆伯睿深深看了眼睿巧，迅速向岛内撤去。睿巧松了口气，却见柯林斯眼睛一眯，作出一个手势，那是继续攻击的意思。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无数的电能炮从头顶飞过，落在那三人的身后，电如蓝色的毒蛇，冲击波如灭世的手。

　　沈剑秋脚下一顿，猛然转身，右手急挥铸成一道坚固的风遁。陆平川喝道：“丫头！”沈剑秋喝道：“走！你们是大乾的希望！”

　　睿巧喝道：“柯林斯！你言而无信！”说完竟是纵身跳入大海。

　　那一瞬，陆伯睿只觉得天都塌了，前世的前生的各种生离死别纷纷涌上心头，最后化为一句，你为何又离我而去！他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挣扎着要去救睿巧。陆平川心头大惊，使出吃奶的劲才堪堪稳住他，沈剑秋箭步而上，一巴掌扇过去喝道：“要死要活的干什么！滚！我保证把他给你平安带回来！”

　　陆伯睿被扇得呆愣当场。再看沈剑秋转身将风遁开到最大，而后竟是推着它直直向柯林斯掠去，欺到近身处，风遁转剑，以千钧之力斩下！柯林斯不敢硬接，跳上红蛇，后退数丈。

　　沈剑秋双脚踏地，化剑为盾，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巨大屏障，将陆平川和陆伯睿护在身后，冷笑一声道：“有本事跟我去阴间打一场？”

　　陆平川深深望了眼媳妇，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走！”

　　两人全速退去。不消片刻，便看前方一队人马踏月而来，为首的江水声高喊：“陛下，上马！”陆平川带着陆伯睿一跃而起，飞身上马，整队人马后阵变前阵，马不停蹄地向岛的另一边赶去。

　　陆平川道：“国内的形势如何？” 江水声达到：“王大人在全国范围调粮，同时将战舰全部集结在东边沿海。”陆平川点头又问：“敌方情况如何？”江水声道：“在东南外海的离岛出发现数十艘战舰集结，目前还未有袭击。”陆平川嗯了一声，道：“咱们上船后，你去东南，在内外海遍布□□，无论如何不能让柯林斯从东南登陆！”江水声抱拳应下。

　　众人不再多话，弃马登船，全速归国，到得扬州港，弃船上马，赶往昌阳特造处。王守贞与韩宣出迎五十里。王守贞拜道：“各方粮草物资已筹备完毕。”韩宣道：“京畿守备完成，青州港战舰千艘，全军上下，听陛下调遣！”

　　陆平川道：“好！”陆伯睿不离马背问道：“电能炮设备准备如何？”王守贞道：“依照王爷吩咐，改建好了十台，可是能不能用，还要王爷亲自验对才行。”陆平川嗯了一声，道：“伯睿，电能炮的事就拜托给你，记住，大乾能不能在此战中站起来，全靠此物！”陆伯睿坚定一拜，道：“陛下放心，臣定然不负使命！”

　　陆平川点头道：“好！那我这就走了！”陆伯睿惊道：“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陆平川哈哈大笑道：“青州港。小叔叔替你守前线去！”小叔叔替你守在前线，你替小叔叔稳住后方，咱们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陆伯睿心潮澎湃，高声吼道：“小叔叔，侄儿定给你造出最强的炮来！”

　　陆平川再次哈哈大笑，终究等来你这声小叔叔啦！

　　一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