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黑》陈京

5、来，别见外

　　康芒上次逛宜家还是几年前。大学的时候舍友经常带着她一起去，每次去他们都会先在一楼的饭厅里买他们最爱吃的冰淇淋和热狗，毕了业各奔东西，该结婚的结婚，该生孩子的生孩子，她孤家寡人一个，人与人之间少了很多共同话题，也就很少联系了。她曾经因为想买一个水杯所以一个人去逛过，可宜家大楼里多是出双入对的情侣夫妻，自己却孤零零一个人在大楼里转了又转，心里难免会不舒服。于是她决定不再自找伤心，以后能网购的尽量网购。
　　“你能先等一下我吗？”站在宜家大楼一层，康芒拉着温屿风衣角问他，眼里泛着光。
　　“你要干嘛去？”
　　“我想先去趟食堂。”
　　康芒左手一个冰淇淋，右手一个热狗坐在温屿风面前，左右摇摆之后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温屿风见状摇了摇头，抬起自己手里的杯子示意她。
　　“你不热吗？”康芒手伸出去，贴着他的杯子试了温。
　　“有点，不过我不想吃凉的。”
　　康芒耸耸肩，不以为然，总觉得他在拿乔。她把冰激凌给了温屿风让他帮忙拿一下，然后转头回到调料台在热狗上挤了很多沙拉和黄芥末酱。
　　温屿风看着康芒，突然觉得她像小孩子一般可爱。从前生活中的相处时间比较少，但四年里共事的机会一抓一大把。他经常带着她出席活动，虽然不需要她做什么，虽然一开始康芒总找借口偷偷从活动现场溜出去放松，甚至有时候一天下来踩着“高跷”的康芒话都说不超三句，但一点一滴的陪伴慢慢成了习惯，有她在，他反而会更安心一些。
　　但她从来没有过这两天的状态。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依稀记得第一次在医院里看到她的样子。失魂落魄，泪水和汗水搅在脸上，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忍。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拿出纸巾帮她擦干脸上的不堪，问她怎么回事。姑娘没有回答，却一直在说“带我走好不好”，他就带她回了家。
　　温屿风一直想改变她。
　　结婚后的康芒快速进入了状态，但她并非对他言听计从，她有自己的想法并且会依照自己的内心执行。但两个人有分歧的时候，她也没有撒泼打滚，不择手段地接近自己的目标。她冷静又冷淡，像是一汪绿色的湖，表面没有波涛，也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他没见过从前的康芒，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她一定不是那个最真的她。

　　“我脸上很脏吗？”康芒看到温屿风一直盯着自己失了神，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可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
　　“没什么，快吃吧，这里面太热了。”
　　温屿风逛街很有目的性，带着她直冲冲就往床上用品区走。他选了两套色彩相对明艳的四件套放在购物袋里，就又带着她往厨具区走，康芒跟在他身边走马观花，从进到宜家大门到现在才过去了40分钟，自己本以为的两个人可以慢慢逛变成了现在的风风火火，温屿风完全浇灭了康芒心中情侣逛街的美好愿景。
　　他们拎着新买的盘子碗筷和居家用品重新回到了车上。
　　“一会儿回去你就搬过去吧。”
　　康芒看着窗外穿梭的行人车辆，佯装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不吱声我就当你默认了。”
　　康芒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一眼旁边驾驶位的人。后者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康芒的头，康芒本能想躲开，可温屿风动作快手臂长，到底是没能躲过。

　　收拾好自己衣柜里的衣服放在一边，康芒对着床铺发起呆来。虽然内心抗拒，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怎样，本想着编个理由说出差然后去林静阳家待一段时间，可温屿风的爸妈一来就是半个多月，不见面怎么都说不过去，再怎么说也是老两口名义上的儿媳妇。
　　“你发什么愣？”
　　去客厅倒水的温屿风路过康芒卧室，正巧看到她一动不动面对着满床的衣服发呆。他探个头进来，撞上了康芒的白眼。
　　“还不是你害的。”
　　康芒抱着自己的东西敲开了温屿风的房门。正巧温屿风也在收拾东西，他虽然早早想过总有这么一天，却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契机下两个人才住进了同一间房。他看着门口忸怩的康芒，知道她正在用她想到的一切办法诉说抗拒，可是没用。
　　“进来吧，别见外。”
　　温屿风的房间比康芒住的客房要大许多，也多了一间衣帽间和卫生间，窗边放了一个足够睡一个人的沙发，康芒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大步流星地走向沙发放下东西。
　　“我就睡这儿就行，凑合几个晚上不要紧。”
　　“不用。”温屿风知道她在担心害怕什么，但也没有直接道明，她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内心的安全，他不忍心一句话就简单戳破，“我睡沙发，我平常上班早起，会影响你休息。”
　　温屿风把她拿进来的衣服带进衣帽间里，康芒跟在他后面，看着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他的衣服旁边。两个人的衣服挨在一起，康芒的心弦被抽动了。她好像有了一种感觉，这里才是她的家。
　　康芒答应下来，两个人都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她知道，即使她拒绝，温屿风也会把床的位置让给自己。
　　上一次进他的房间还是四年前他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她央求他带她回家，自己就被安顿在了他自己的卧室里，当时的房子虽然没有现在这个大，但还是给了她家的感觉。温屿风的床很软，比自己的要软，床铺上还有他留下来的淡淡的烟草味。康芒记得这股味道，这四年来他身上从未变过的味道，是一款香水。她曾小心翼翼问过他为什么只钟情于这款香水，但温屿风没有回答，只是笑笑不说话。
　　温屿风换好了客房的床单被罩，又把他们刚刚买回来的厨具清洗好放进橱柜，康芒本想帮忙，但无从插手，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但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面。温屿风能看出来她的不安，帮她倒了一杯温水坐在了她旁边。
　　“你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干什么。”
　　“我知道。”
　　“那你……”
　　还没等温屿风问完，康芒就回答了他。
　　“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好好地和父母住在一起过。”温屿风点头，他确实知道一些关于她家庭的事儿。
　　温屿风现在虽然对康芒没有什么戒心，但相遇的地点状况实在狼狈，他问她发生了什么，得到的却只是对方的沉默。于是越得不到答案他就越好奇，偷偷地找了野路子问了她家的情况，才知道康芒原来的生活一塌糊涂。
　　他想像不到得糟糕。

作者有话说

　　社畜头要秃了。。。欢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