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SS]黑丝绒上的祖母绿》天蓝云白

1、完

　　将那块祖母绿放置在黑丝绒上，它才变得如此璀璨夺目。

　　1. 1981

　　Severus Snape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的天光是青黑色的，到处泛着露水的湿气。
　　如果不是整个Hogwarts因为人群的欢呼、猫头鹰的鸣叫而震动，躲在地下室里，将又是一个苦艾草汁混合羚羊结石的普通日子，对了，还要加上六十人次分两批来到的学生。

　　“Potter…Harry Potter…”
　　“You know…You-Know-Who…”

　　每个地方都是相同词汇的碎片，一整天都在墙壁的缝隙间游荡，连黑夜的荆棘斗篷都无法掩盖住它们。
　　似乎发生了什么应该知道的事情。

　　滑过廊柱，滑过大理石地面，贴近云层的穹顶向后退去，推开泰坦巨人般的大门，眼前是当时所有Hogwarts德高望重的教授，包括Dumbledore本人。他们都围着一个乌木”吱呀”的摇篮。
　　与摇篮的腐朽相对照的，是中间婴儿的鲜活，尤其醒目的是，婴儿前额上——著名的Lightening Scar——猩红色的闪电疤痕。

　　婴儿并不讨人喜欢，对于Snape来说，他们太脆弱、太无知，以及……丑陋，是的，丑陋——就像水仙的球根，初始时皱在一起，没有展开，谁也不知道以后能长出怎样修长的叶子。

　　“咿呀”
　　在烛光参差下面，婴儿绿色的眼睛透过紫色的丝绒长袍，以及银色卷曲的长胡子，看到了墙角阴影里的Snape——黑色的袍子，从果桑树汁一样苍白的脖项处拖曳到地。

　　当然，Snape也发现Harry在看他，穿过密不透风的人圈，似乎辨认出了他，像极了当年的Lily。天生巫师的敏锐？或者说，对于窥伺视线的敏锐？——一个婴儿，会有么？

　　“今晚!？可是那些麻瓜……”，Professor McGonagall那张早在冰川时期可能就已经僵死的脸上，显露出为难的神色。

　　“……”

　　因为在距离摇篮最远的门口，Snape没能听清楚Dumbledore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McGonagall被说服了——她最终点了点头，望着摇篮。

　　然后，一切都像食用了附子草后产生的幻觉，光与影子的闪动，人物的涨潮和退潮。
　　有人弯腰亲吻孩子的脸颊、有人抱起了孩子、有人把孩子带走了。

　　蜡烛暗淡下来，所有人都消失了，空荡荡的大厅和摇篮被留了下来。
　　“吱呀，吱呀”
　　Snape走过去，用剥去蟾蜍表皮般轻柔地手法推着摇篮。

　　“吱呀，吱呀……”
　　回荡
　　“吱呀，吱呀……”
　　回荡
　　“Harry Potter…”

　　……

　　2. 1991

　　再次见到Harry Potter，跨越了十年，三千六百五十日夜的时间。

　　他带着可笑的黑色圆框眼镜，挤在一群同样脆弱的生物中间，用一种麻瓜们才有的惊叹表情打量着四周，甚至，盯着Sorting Hat时，对那顶帽子显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然而，小家伙并没有看向Snape的方向……或许，十年的麻瓜生活，已经使那所谓的、巫师特有的、感知窥伺视线的敏感直觉消磨殆尽。

　　“Gryffindor！”
　　帽子一锤定音——小家伙拒绝了Slytherin的潮湿和阴冷。

　　此时，有个金发的男孩儿恶毒地盯着他与Gryffindor们拥抱的背影——世界上竟然有另一个……有意思，虽然还太稚嫩，只会拉拢与排挤的小把戏。

　　Harry终于看了过来，透过镜片，没有任何改变的绿色眼珠，透过重重的人群。
　　“噢~~”，却突然用手捂着闪电形的疤痕。

　　Snape向四周望去。
　　是谁？
　　疤痕是咒语的痕迹，疼痛意味着——咒语与施咒人的共鸣。

　　也许，除了Snape，没人感觉到一片乌云带着闪电来到Hogwarts城堡的上空。
　　月光被驱除出常驻的家园，阴影的藤蔓爬上石壁。

　　那个消失的人……回来了！

　　“Harry Potter…”
　　听到一声叹息，从地底冒出，沙哑地像是田鼠在啃咬老葵树的树根。

　　这十年，除了自己，还有人在默默诅咒着男孩的名字……

　　3. 1991

　　Snape几乎是战栗着等待那节魔药课的来临。

　　Harry迟到了，仍旧戴着那副可笑的黑色圆框眼镜，坐在一个长满雀斑的红头发男孩身边。
　　当所有人都为了“记录”Snape教授流水般无法捕捉的言辞而侧耳倾听时，他却努力握着一支鹅毛笔，在粗糙的纸张上一笔一画的写着。

　　有些不悦，因为等待，因为没受到足够尊重。

　　“噢，对了……我们的新名人……Harry Potter”
　　点名时，念到他的名字后停顿了一会儿，没想到每一个音节飘出嘴唇，竟然如此顺畅，就像在舌尖存放了数百年。

　　更不悦，这次是因为自身的不受掌控。

　　Snape拉起斗篷裹住自己，走近Harry Potter，看着他因覆盖在自己的阴影下而战栗，看着他在自己的视线下产生畏惧，心情才稍稍平复。

　　继续上课。

　　在Snape心目中，魔药是美丽奇妙的——令人作呕的高地蝙蝠湿粪便稍经提炼，能蜕变成独角兽眼泪一样晶莹剔透使人着迷的液体。
　　希望Harry能够领略这种美丽奇妙，他很像他的父亲，不聪明，却拥有魔兽般强烈的直觉，当然，现在他只是一头孱弱懵懂的幼兽，缺乏训练。

　　于是拷问他，于是刁难他。
　　看着他几近绝望的摇头，以及Hermione小姐快举断的手臂，心情更好些。
　　于是拷问和刁难成为一种习惯。

　　“Snape不是讨厌我，他恨我！”
　　一次偶然听到Harry向Ron Weasley 抱怨。

　　此后的每堂魔药课，都应当遵循这个模式，Snape无不嘲讽地想，假如能代替Voldemort成为小家伙的梦魇，将何其荣幸。

　　4. 1994（大战前夕）

　　冬季，Hogwarts的冬季，是被白雪皑皑的群山簇拥着的。

　　Severus Snape靠在楼梯转角的阴影中，透过窗与窗棱的缝隙，凝视着窗外与同伴尽情玩乐的Harry。

　　这几年，小不点长高了不少，儿童的圆脸在时间的雕琢中已经显露出棱角，眼神也从小猫似的惶惶不安转变成了独角兽般的温柔坚定。他更像Lily了。
　　当然，看向Snape的时候，眼里充满的是防范，是敌意，有时候，闪烁的更是除之而后快的残酷。这时候，他又像James。

　　看着Harry，就像看到Lily和James同时复活。

　　Snape习惯性地拉紧斗篷，强迫自己离开那扇窗，离开那扇路过时仅仅瞥了一眼就驻足不动的窗户，挺了挺脊背，走向通往地窖的阴沉楼道。
　　听着楼梯关节摩擦时发出的“咯咯”声，他愉快地想，真是幸福的生活——每天，都必须背对着心之所向，前进一步。

　　他曾无数次意识到不能再沉迷于窥伺Harry Potter的习惯中，不能一天又一天，像一个猥琐的同性恋老头子似的窥伺着眼前这个健康优秀的男孩儿。
　　如此明目张胆的沉迷非常危险。
　　可心底里总是有个声音不停地重复：“那又怎样？及时行乐罢了”——仿佛是一种对于失去的强烈预感。

　　彼时，削过潮湿空旷的回廊的风，像花楸冰刀草所吐出的雾气般冷冽，把那件即使拉紧也显得宽大的外罩，吹得鼓鼓，而Snape的身影则顺着螺旋形的扶手蜿蜒而下，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像一块慢慢下坠的黑丝绒，渐渐融入黑暗直到彻底浸淫其中，消失不见……

　　5. 2008

　　Harry Potter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的天光是金桔色的，到处泛着巫师草叶的清香。

　　当然，通往地窖的螺旋形楼梯，并没有感染到如此美好的颜色，仍然固执地、日复一日地展示着它的陈旧和阴暗，因为它永远不记得曾有多少轻快的步伐，在它的身上一步一步走向沉重。

　　时隔10年，Harry才又站在这里。
　　由于最后的三年被太多死亡和真相所占领，使他对学校充满厌恶，以至于曾经三番两次地拒绝学校请他担任DA课程教授的邀请。

　　沿着扶手往下走，转弯处的每一格台阶上，都好像有一缕黑色的影子掠过，仿佛是一件被风吹得鼓鼓的宽大的外罩边缘。

　　无限感慨地看着眼前的地窖，Harry想，其实整个学校，他真正不想看到也只有这里，这里让他觉得离那个人如此之近，又让他觉得离那个人如此之遥远。

　　绕过地窖，推开魔药教室的门，早就坐满了学生，Albus也在其中，这点令Harry有些头痛，作为自己的儿子的老师，特别是望着儿子稍嫌胆怯却又透露着炫耀意味的眼神。

　　“Albus Severus”
　　点名之后，Harry只是略微犹豫，便叫起了自己的儿子，盯着他墨绿色的眼睛提问道：“如果将水仙花球茎的粉末加入苦艾的汁液里，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几乎是无意识的，用了Snape在第一节魔药课中对他提出的问题，刁难Albus。

　　“不——不——不知道，”Albus的脸由于窘迫而变得通红，“但是，父亲……”

　　“请称呼我为教授，在课堂上”，不等Albus说完，Harry就打断并纠正了他，以Albus出生至今从未见过的冰冷表情，凝视着他，继续说道，“Albus，魔药是一门美妙的学问，你应当尊重这门课程，在上课前进行复习。”

　　Harry Potter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控了，他仅仅是想让所爱的儿子不要看起来这么地骄傲、这么地目中无人，毕竟无论出生在怎样的家庭，无论这个家庭拥有怎样的名声，真正的知识，还是需要靠自己去学习所得——Snape也说过类似的话。

　　几乎是在提问完毕的瞬间，就开始后悔的Harry Potter，突然又一次地理解了Snape，是比得到记忆那次更深入地理解。

　　爱之深，责之切——Hermione沉迷于东方文化的那段时间，学到的俗语，完美地阐述了这一道理。

　　原来一切都如此简单，但是理解，却需要用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