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等待你》北望泉城

1、高城下

　　“当太阳浸入阿尔德林大陆天际线的最后一厘米，黑暗便趁机开启了它永恒的夜宴。”
　　——《阿尔德林大陆永夜纪年史》第四卷。

　　余晖高城，三十年前太阳最后普照过的城池。
　　即便在全大陆都被无尽的黑暗所包裹，这里仍有无数的火把、油灯，用自身的光亮将城池揽在怀中，隔绝着令人牙酸的黑夜。
　　此时，城内宽敞的颂天广场被黑压压的人群挤的密不透风，一个个燃烧的火盆树立在高大洁白的石柱上。
　　人群最前方簇拥着一处洁白的礼台，数十只硕大的蛋摆放在台上，蛋上刻画着难懂的符文。每个蛋的旁边还放了些衣服裤子等穿着用具。
　　一个裹着黑兜帽的老人正拄着一只高大的白石质雕文法杖，他缓缓开口：
　　“神已经将这片大陆抛弃，留给我们的只有压抑的黑暗和肮脏的魔鬼。”
　　老人身子较弱，说完轻轻咳嗦了几声。
　　台下的人群鸦雀无声，连最桀骜的卫火骑士都抱着钢盔恭敬的等待着这位孱弱的老人。
　　“太阳归于黑暗，必将再次重生于黑暗。生的希望将从那片虚无的黑暗中诞生，我们需要更多的勇士将火源和光种从魔鬼手中夺回。”
　　老人说罢将手中法杖举起，朦朦的月白色光亮在杖尖飘浮的圆球上闪烁。
　　见状，黑压压的人群齐齐单膝跪地，右手抚在左心口肃穆祷告。
　　随着兜帽老人身体不断颤抖，手中法杖的光芒也愈加夺目璀璨，几乎将广场映如白昼。
　　“喝！嗤！”施法声震耳欲聋。两个仿佛不属于人类的音节从老人口中发出，声音之大和他孱弱的形象截然相反。
　　随着口中音节发出，他将手中的法杖遥遥指向一侧排列整齐的蛋，刺目的光芒从法杖上飞扑而出，将那些蛋包裹在一片光海中。
　　兜帽老人做完这事后仿佛虚脱，这种以生命力为代价的牺牲魔法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残留的价值。
　　“咔，咔。”密密麻麻的蛋壳碎裂声响起，数十个赤裸的男男女女从蛋内挣扎而出，然后茫然的站在台上环视着周围。
　　兜帽老人颤抖着将怀内的一打雕刻精美的木牌拿出，每一张木牌上都刻着不同的名讳，蹒跚着走到他们近前，将手中的木牌以此放在这些男女的额头处。
　　这些蛋生人每当被木牌接触到头顶立即双目恢复神智，尖叫着捂着身体从地上拿起衣服迅速穿上。
　　在与黑暗较量中凛原人的数量愈发稀少，如果没有这种写进记忆的技术，那蛋生人也就成为空谈，这木牌可以说是凛原人的智慧结晶。
　　老人喘息着走到最后一个男性蛋生人前，将手中最后一块木牌抬起贴向他的额头。
　　“唰。”男性蛋生人抬手极快，准确的用两指夹住了近在眼前的木牌，然后一把拽过好奇的打量起来，只见上面除了符文外还刻着三个大字：“江川水。”
　　那兜帽老人叹了口气，低声自语了一声“次品”。他吸了口气双眼泛出蓝色光芒，照向这个调皮的蛋生人。
　　那个名叫江川水的蛋生人眼神重新变得呆滞，呆呆的将木牌贴在自己额头处，下一刻如其他蛋生人一样恢复了神智，慌乱的拿起地上的衣物迅速穿好。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凛原人的卫士，要用生命来守护余晖高城，永远忠于伟大的城主苏伦，成为我们划破黑暗的探界者。”
　　兜帽老人用力拄着法杖，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整个身子如筛糠一般颤抖不停，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
　　这一批蛋生人熟练的单膝下跪，和台下的人群动作一样向着老人恭敬行礼。
　　“阿龙，修开风，索奇.....”躺在地上的老人仿佛没了睁眼的力气，闭着眼睛轻声从嘴中吐出了十几个探界者队长的名字。
　　台下跪着的人群中站起十几个身着日光图案的盔甲骑士，抱着头盔肃穆的走上台依次附身到老人身边聆听话语。
　　每个队长听完后都去蛋生人处喊了几个名字，然后带着自己的这些新队员挤出了广场。没过多久，台上的蛋生人只留下了四位。
　　“孟烟行，你来。”老人虚弱的吐道。
　　人群中，一个生有黑色长发的男人闻言抬起头，修整的胡须下刻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孟烟行站起身走上台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老人耳边，他是这些队长中唯一未穿盔甲的人，只是披了一件天鹅白的罩袍。
　　“烟行，你是这些探界者队长中少有的卫火骑士，而且性情正直坚韧，故此我要托付给你一项任务。”老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吐道。
　　“我死以后一个月内，将我的遗体交给维利尔奴隶国的傀儡师亚兰，将我制成傀儡放在城外的黑鸦林前，费用我已经提前支付给他了。”老人嘱托道。
　　孟烟行听到他死后仍要守卫高城心中黯然，并没有立即表态。
　　“傻孩子，像我这种可以动用魔法的术师即便是遗体都是一种可以利用的资源，我们几个老家伙早就将各自的后事想清楚了，你照我说的做即可。”
　　孟烟行点点头，轻道：“您放心，我一定办到。”
　　“此去维利尔奴隶国沿途不算太平，我给你预备了四个蛋生人，不过有个残次品在其中，你要对他有所防备。”老人朝江川水努努嘴。
　　孟烟行着重对那个慌张清秀的青年望了几眼，将老人的话深深印进脑海中。
　　“虽然菱角牌已经赋予他们相当程度的记忆，但仍需要实战的磨练。只要方法得当将来他们是你麾下的得力助手。”
　　说罢老人好似回光返照，竟可以抬起手臂将法杖再次举起，缓缓递给了孟烟行。
　　“有朝一日如果可以找到我的儿子，请将这柄杖交给他，算是我这个父亲给他最后的礼物。”
　　孟烟行皱眉道：“可他六年前就已经死在黑鸦林中了。”
　　兜帽老人没有回答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已经没有了呼吸，刚才的话只是一番临终的胡言。
　　老人死亡后，台下的黑压压的人群站起身，他们本就是自发而来，如今老人已经完成最后的谢幕，众人各自默默离去。
　　孟烟行站起身，示意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收尸人员，将老人的尸体放在一口精美洁白的棺材里。
　　“请运送到南光街十七号。”孟烟行朝抬棺人嘱咐道。随后转身走到那四个蛋生人面前。
　　“我叫孟烟行，探界者第十七队队长，以后你们由我负责，现在跟我走。”他面无表情，仿佛一块冰冷的石头。
　　“那个....我叫江川水，我们去哪？”那个“次品”蛋生人笑道，脸颊掀起两团酒窝。
　　孟烟行目光冰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转身走下礼台。
　　江川水吃了个闭门羹，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盘算着这个队长看样不是很好相处。
　　四个人随即追随着孟烟行的步伐，默默的朝着十七队的据点走去。
　　...............
　　南光街与其他地方不同，并没有那么多的火把和油灯。住在这条街上的探界者们是整座城除了王宫外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优良的装备可以让那些胆敢溜进街内的黑暗生物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十七号院子宽敞，其中有数间泥瓦房。正厅屋内靠墙树立着那口精美无暇的棺材。孟烟行坐在桌旁拍了拍手，将后院两个忙活的满头大汗的人招呼了进来。
　　“万河，山子，这四人交给你了，把日常要做的任务和训练教给他们，我有事要出城一趟。”孟烟行轻声吩咐后起身出屋。
　　“我们还没向你介绍自己的名字呢....”四人中唯一的一名女性忍不住埋怨道。
　　孟烟行脚步依旧朝外走去，背着身峻声回道：“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在脑中，不必跟我介绍。”
　　四人尴尬的站在厅内，看着孟烟行离去的背影心中杂陈不停。
　　“我们老大脾气一直如此，你们以后就习惯了。”那个叫万河的是个肥大的胖子，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对四人憨厚一笑说道。
　　“我和山子跟你们一样，都是新生代，也就是从摩罗蛋中孵化的。别看我胖，我曾经也是一名冲杀在前线的探界者，只不过后勤缺人手，我这才退下阵来，不然我现在也可能是个卫火骑士了。”
　　万河话语幽默，将四人逗得哈哈大笑，气氛总算是活跃了起来。
　　“我叫阿兰，请多指教。”四人中的唯一的女性开口道。她虽然是蛋中孵化，但肌肤的光滑程度比起凛原人少女也不逞多让。
　　“我叫张敬桥，希望日后能与几位相处愉快。”四人中那个举止儒雅端庄的蛋生人笑道。
　　“我叫宋安，从此以后这条街的打架王就由我来担。”说罢那个皮肤黝黑的蛋生人鼓起腮帮，撑起胳膊上的肌肉，夸张的动作引得众人又是一顿发笑。
　　“我叫江川水，我没啥特别的。”江川水抿嘴笑道，一对月牙弯起。
　　待他们介绍完毕，万河点点头将一旁精瘦的山子拉到身前朝四人介绍道：
　　“今后你们的装备武器修理制造归我管，训练归山子管，我俩一胖一瘦，很容易记对吧？”
　　山子用肘一戳万河的肚子，啐道：“我这叫精壮。”
　　万河哈哈一笑，一拍脑门好似想起什么，转身快步回后院拿了四个包裹递到四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