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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爹? ...

  •   比起虚无缥缈的身世以及不知藏在何处的未知敌人,如何打入恩人内部,在江鹤年家中暂居下来才是摆在云栀眼前最大的难题。

      棚户区位于城中村边缘,每一寸空间都堆满了废旧报纸,垃圾,还有纵横杂乱的电线。扑面而来的恶臭挤满了狭窄的小路,叼着烟的年轻人蹲在路边,随时都可能如疯狗般窜出去抢劫过路的行人,这样混乱腌臜的贫民窟,就是江鹤年住了十几年的家。

      云栀打量着不到五平米的低矮窝棚,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异色,清冷的目光重新绕回江鹤年身上。

      男人身材修长,尚算英俊的面孔饱经风霜,卷起的袖口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斑驳的刀伤有了些年头,这可绝不是一个收废品的中年男人该有的痕迹。窝棚里没有多少家具,床上只有一条洗到发白的旧被单,角落里的废旧报纸被捆得整整齐齐,边上还放着个不知几手的收音机,云栀还要再看,却被男人挡住了视线。

      “小丫头,这里危险,快回家吧。”重病的男人脸上透着疲倦,将她推出门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还认得我吗?”云栀把人扶起,扯开右肩上破烂的外套,露出一截肩膀,“您救过我的命,我是来找您报恩的。”

      过分娇滴滴的嗓音被她刻意压低,语气不容置疑,听着不像报恩,倒像是来报仇。

      朱红色的模糊胎记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几分妖异之色。江鹤年微微一怔,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好脾气地笑了笑,“原来是你啊。”

      江鹤年的人生乏善可陈,能称得上恩情的只有十几年前被他捡回家里的弃婴。

      他当年危机四伏,自身难保,根本养不活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只能把人送去孤儿院,不定期去看上一眼。几个月前,阳光孤儿院因经营不善而倒闭,被他救下的孩子不知去向,江鹤年有心无力,没想到她会主动上门,将当年的事一语道出。

      “你……”江鹤年费力露出温和的笑,一抬眼,笑容渐渐收了回去。

      当年比他手掌大一圈的婴儿如今长到他胸口,瘦骨嶙峋,头发蓬乱,像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子,难道她在孤儿院中过得不好?是不是他的选择害了她?

      这个认知让江鹤年心中生出浓重的自责,脸色随之沉了下来。

      治病救人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云栀打定主意留下来,还要激起他活下去的决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卖惨。

      事实上,不需要她过分夸张,单是这副娇花一样柔弱的身体,就能让江鹤年心中生出无限的愤怒和悲哀。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找到你,亲自对你说一句谢谢。在孤儿院的十几年里,我总是忍不住想象,救我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是个大英雄吗?会有三头六臂,能腾云驾雾吗?会在我挨打的时候救我出去吗?”

      “我想啊想,想了十几年,后来孤儿院倒了,我被带到另外的地方。那里不像孤儿院,四处都是古怪的味道,还有人半夜跑来在我身上扎针,让我提不起力气,任人欺凌。如果不是我聪明,偷偷跑出来找你,或许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吧?”

      灯光下,云栀扬着头,垂泪的双目楚楚动人,擦去灰尘的脸颊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原本的十分美貌也只剩三分,羸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瓷花瓶。但她眼里的期待和喜悦又是如此真切,像是等待表扬的小朋友,几根手指怯生生抓住他的衣摆,看得江鹤年心中酸楚,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

      “有、有人欺负你,怎么不来找我呢?”他的心像是被揪成一团,只能嗫嚅着嘴唇,不知所措地问道。

      “院子里养了大狗,一有人跑就疯狂地咬,巡逻的人在门上挂了锁,把我囚禁在里面。”云栀歪着头,天真得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浓墨一样的眼睛里满是信赖,说出来的话却让江鹤年心中一沉,“我好像生了病,永远都提不起力气,别说出门,就是下床都做不到。”

      说着,她又无所谓地笑起来,“叔叔,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等江鹤年从她吐露的信息中回过神,云栀垂下眼,在心中默念“三、二、一”,紧接着便身子一软,惨白着脸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神采奕奕的云栀在脑海中与系统讨价还价,“不如我们赌一把,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的氪金数值打个五折,如果我输了,氪金数值随你翻倍。”

      007才要反对,就听云栀信誓旦旦道,【我打赌,他一定会接住我!】

      果然,不等她话音落下,江鹤年下意识伸手将她单薄的身体接到臂弯之中,即便体力不支,摇摇欲坠,也没让她身上沾到一粒灰。

      007的心态十分复杂,能称帝的女人果然不一般。这才过去不到一天,云栀不仅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砍价,还一砍就是五折!

      江鹤年的心情同样复杂。

      怀中的少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脏兮兮的样子像是迷路的动物幼崽,就是他要狠心赶她走,都不知道她能不能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云栀趴在他怀里,睫毛颤了颤,轻声问道,“叔叔,我死了吗?”

      说完,她扬起头,对江鹤年露出一个极致动人的微笑,“我是开玩笑的,我才不会死呢。”

      比起之前的说辞,这句看淡生死的玩笑话才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听得江鹤年面色微变,到了唇边的话倏然转了个弯,“别怕,有叔叔在,不会让你死的。”

      没错,就是这样。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云栀深深吸了口气,江鹤年表现得十分逆来顺受,似乎连大声说话都要耗尽力气,可他身上那股浩然正气骗不了人。

      比起系统言之凿凿的判定,云栀当然更相信自己修习多年的望气之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等到这口正气入了体,她身上如影随形的无力感竟奇迹般消退了几分。

      什么意思,这就是正义的力量吗?!

      “真的吗?”云栀仿佛看到了重新恢复战力的希望,骤然明亮的双眼似有火光闪烁,比起脆弱的假象,这样生机勃勃的一面才是属于女帝云栀的真面目。她一把抓住江鹤年的手,满怀期待地说道,“其他东西暂时放一边,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如我就认你做个……”

      “哥”字在嘴边绕了一圈,云栀的目光在男人眼角的刀疤和细纹上微微停顿,飞快改口喊道,“爹?”

      这一声“爹”,真是脆生生,甜蜜蜜,听得江鹤年险些被口水给呛死。

      “别这么草率,你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他犹豫着开口,避免触碰到少女的伤心事,“也许他们正在到处找你,你不想和他们团聚吗?”

      “兰城总共巴掌大的地方,真要找个孩子,难道十几年还找不到?难不成要等我进了骨灰盒才来找我抱头痛哭?那不叫团聚,那叫哭丧。”

      嘲讽的笑意在云栀脸上一闪而逝,她抬手打理头发,慢悠悠道,“我是从强盗孤儿院偷跑出来,如果找不到监护人,就要被重新送回去,你猜,我还有没有运气再找到一条生路?”

      听着云栀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囚/禁”“扎针”这样残忍的词,方才被江鹤年忽视的细节再次浮上心头。

      他心头猛然一跳,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你是说,他们竟敢对你下手……”

      不等说完,一股令人熟悉到骨子里的古怪气味忽然窜入江鹤年鼻腔之中。

      云栀抬起的手指被他用力抓住,指甲缝里的白色粉末被抖落在地,江鹤年面色铁青,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道,“这东西,这东西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你是说这个?”云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将粉末扣在白纸上,“他们给我注射的液体就是这种粉末做成的,我逃走的时候看到他们建在地下的屋子,我记得我听人提起过,那里似乎是……”

      她眉梢一扬,斟酌着措辞,“实验室?”

      江鹤年眉毛皱起,脸上满是肃然之色,近乎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实验室?里面是在研究这样的药剂?你还听到了什么?”

      云栀眼珠一转,娇弱的小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狡黠之色,“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监护人,我就把我听到的都告诉你。”

      江鹤年才要皱眉,就见她抬起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刚才被他抓过的地方已经浮现出青紫的痕迹,像是受过天大的虐待。

      他呼出口气,“说,只要你不骗人,我给你当爹!”

      云栀露出满意的神情,一扫方才的柔弱之色,将自己所见的场景如实描述出来,而后就在江鹤年震惊的神情中吐出一长串夹杂着外文和方言的复杂句子。别说发音,就连情绪和停顿都被她完美地复制下来,一字一句重现在江鹤年耳中。

      “你……”他停顿片刻,神情难掩复杂,“孤儿院都教了你什么东西,你怎么连C国话都说得这么流畅?”

      云栀面不改色,“没学过,听不懂,这是我硬背下来的。”

      这不可能。

      她一定是在撒谎。

      这是正常人的第一反应。

      然而江鹤年比谁都清楚,云栀不至于在这种随口就能拆穿的事情上撒谎,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匆匆听过一遍的陌生语言随口就能完美流畅地复述出来,原来这就是天才的领域吗?

      更令他震惊的是云栀的态度。

      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惊讶,反问他道,“这很难吗?”

      这难道不难吗?至少在江鹤年见过的所有人当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他一个都没见过。

      云栀冷不丁的一句话不似作假,彻底打消了江鹤年的质疑,极度的震惊如同滔天海浪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于是,接下来的三分钟里,他眼睁睁看着云栀扯下一块旧报纸,寥寥几笔将实验室和孤儿院的分布图画了下来,岗哨和人员分布标注得一清二楚,而后随手把地图扔了过来。

      云栀扬了扬下巴,“赠品,拿去吧。”

      江鹤年:“……”他是不是该说谢主隆恩?!

      切实的线索对于清剿不法分子的活动是一大助力,江鹤年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多给人递个消息,不等他把地图送出去,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道跃跃欲试的兴奋嗓音,“是不是去打架?爹怎么不带我一个!”

      在同伴恍惚震撼的目光之中,一夜当爹的江鹤年正为自己发现了娇花的真面目而头疼。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劝诫着她,“你身上的伤都没好,打什么架?你给我消停几天!”

      云栀能屈能伸,“那爹给我二十块钱,不,十块也行!”

      江鹤年挽起袖子,皮笑肉不笑,“我的买命钱?”

      “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忘了。”云栀骤然瞪大双眼,对新爹吹了声口哨,丝毫不见外地说道,“不用谢,我都是为了这个家!”

      江鹤年:“……”

      他明白了,这小兔崽子果然还是来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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