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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传说世上有一味草药,断肠花,乃女子怨泪所成,食之便可忘记所怨之事。
      我叫不念,巫谷村药医,断肠花谷谷主。
      天下闻名的“忘情”是我的杰作,每一粒忘情药丸都由独一无二的一株断肠花制成。
      每月初三,我都要出谷,收集怨泪,并将上月制成的忘情送到他们主人手里,赚取些费用,采买些布匹,粮食,药物等,以供给村子里的人。
      也许是太阳太过炽热,这个月断肠花竟然比以往早开了一天,只花了十九天就开了花。
      这样也好,村民们可以多一天时间采摘,我也多一天时间制药。
      所以,这个月初二我就打算出谷,可二牛老是担心,他说,要不按以前一样初三出去吧,晚一天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初二不是什么好日子。
      我问他,初二怎么就不是好日子了,他又不说话,只是变变扭扭,像个小姑娘似的不让我出去。
      晚一天也就晚一天吧,二牛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他小的时候那么壮实,还是听他的吧,总归是为我这个姐姐着想。
      初三,赶集的日子,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扎着牛角辫的小男孩一手一串糖葫芦,悠哉的在前面走着,身后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正叫囔着,你不要那么小气嘛,就给我一串,反正你有两串啊!
      真是可爱的人儿,我忍俊不禁,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莫名觉得揪心般难受,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头好痛。
      手感受到一丝冰凉,轻轻的擦了下脸,豆大的泪珠还在继续往下掉,我这是哭了?
      可我为什么哭?
      还不等我多想,那道不善的目光已经令我无法忽视它了。
      一群坐着吃面的人当中,就他迎着我的目光站了起来,身材魁梧,体格健硕,目光炯炯,腰间别着一把大刀,看周身气度,功夫应该蛮高的。
      他朝我大步走来,向我抱拳行了个礼,“不念药医,请跟在下走一趟。”
      你说走我就走,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回他一句,“我若是不呢?”
      “那请恕在下就冒犯。”
      我怒了,江湖规矩岂是说破就破的,他背后的主子就这么强大?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走一趟吗?难道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绕过几条小巷,人越来越少,最后的地方我没想到是叶大将军府。
      叶曲雄将军,几天前刚被贬官,但就在贬官之前,他还是深得皇上宠爱的臣子,朝堂上下没人敢跟他叫板。
      世事无常,天子面前,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我被他领到了一个精致的小亭子之中。
      远远的,便瞧见,身着紫色绸缎衣裳的女子,长发及腰,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看背影,应该是个极貌美的女子。
      曲雄大将军倒是和传闻中的有些出入,没有说的那样,长着三头六臂,大如牛的的眼睛,一下能吞下几个人的嘴巴,腰则有几丈粗,十个人才可以抱住。
      他陪在她旁边,像个正常的男人那样,与她有说有笑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讲,她听。
      他让我先坐一会儿,直到女子画完画后才反身过来与我说话。
      她也回过头来看我,真如我想象中一样,是个我见犹怜的女子。
      她轻轻的的放下画笔,含着浅浅的笑,“哥哥,不念药医和传说中的一样呢!长得可真是国色天香。”
      “再漂亮也没有妹妹漂亮。”
      我瞧着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稍稍惊讶了一番,原来,她是他妹妹呀!
      我还以为是那种关系呢,在我记忆里,很少有断肠花主的亲人这么不客气的要求买忘情的。
      “姑娘真是过奖了。”
      谦虚还是要的,说我好看的人有很多,但被比我漂亮的说,还是第一次。
      “外面的风大了,小雨,你回房间去。我跟药医有些话要谈。”
      女子乖乖的被侍女带走。
      之后,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给我,嘱咐我尽快把忘情制出,不论代价,不计钱财,他不希望再看见自己的妹妹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而要生要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将军。何况,怨泪只能由我亲自取。”
      我把他给我的瓷瓶放在桌子上。
      他显然想不到我会委婉的反驳他,如鹰般的视线强压下来。
      果然是面临过生死的将军,气场这么强大。
      不过,谁没经过生死呢?
      我回以淡然的目光,他见我丝毫不怕,有些愠怒,强留我一个晚上,说第二天给我答复。
      晚上,前院里传来争吵声,看来取怨泪很有难度啊!
      我向来怕吵,听力和视力又都比较好,乒乒乓乓的声音真的不适合我。
      来的时候,貌似后山有个小院子蛮清净的。
      我去了那里,耳朵终于不再受罪。
      今夜的月色倒是很好,只是星星比较少,比起明亮的月光,我更喜欢千万繁星露出的点点星光。
      池塘边有一个人影,正在垂钓。
      别人都是白天钓鱼,他是晚上钓,这将军府的人还真是一个个都是奇葩。
      不过,我倒是挺想结识这个人的,大晚上的,还钓上了几条鱼,是我,肯定做不到,得向他请教请教,回去后就可以钓断肠花谷里钓鱼了。
      我故意弄出点声响,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免的吓到他。
      钓竿依旧平稳,但水面已经泛起了一丝涟漪,看来又钓上了一条鱼。
      我在他身后静静的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向他讨教一番。
      可他钓上来一条,立马又把鱼钩放了下去,丝毫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一条又一条,这池子里哪来的这么多鱼?
      “嘿,老先生,你可真厉害。”
      虽然说的话有些傻里傻气,但对于我这种不善与人交际的,算是不错的了。
      “谈不上厉害,只是喜欢而已。”
      他的声音不像是老人的音色,反而非常的朗爽,好似断肠花谷里的清风。这让她对这个老人的影响又好了一分。
      “先生这么厉害,可以教我晚上怎么钓鱼吗?”
      我走近,坐到他旁边的一处草丛上,那草还有点湿,我的短刀可不能再碰水了,它有些地方生锈,怎么擦也擦不掉。
      我把它拿出来,用袖子轻轻的擦去上面的一点点水,或许是被刀反射的光影响。
      他拿着正欲取鱼饵得手一僵,我怕他误会我有不良的居心,连忙把刀收进去。
      他盯着我的袖口问我刀是哪来的,我也记不太清,就回答他,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
      他隔着幕篱,似乎在仔细的打量我。“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今晚的风可能比较大,天气寒凉,他的声音都冻得有些颤抖。
      “哦,可能我长得很大众吧!”
      他轻轻的笑了,就像大人看见小孩做了什么愚不可及而宠溺又无奈的笑。
      其实不止他说过这话,我记得,当初有一个人来找我要忘情,她也说了这话,不过,她已经六十多岁了,我怎么可能是她的故人呢?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是我年龄最大的断肠花主人。
      六十多岁,是很多人的一辈子。
      她怎么会还怨呢,又怎么还爱呢?
      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的打量让我有些不适,老先生这样就很无礼了,怎么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一个女孩子。
      “你长得真的很像她。”
      我心道,又是一个经历情伤的人。
      “老先生,她是你什么人呀?”
      “她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那个女孩子,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是那么的动人。
      “可惜,最终因为一些事,她离开了。”
      微风静静的在我和他之间吹过。
      我轻叹一声,安慰他道“老先生不必太过伤感,有些事都是注定好了改变不了的,现在好好生活就好。”
      第二天,她喊我过去,大将军这次不在。
      叶小姐还是静静的坐在昨天那个位子上,宛若一副仕女图。
      她手中拿着一幅画,依稀能看出画的是个男人,她看了那幅画许久,明明非常不忍,却依旧把它丢进了湖中。
      “药医,麻烦你走这一趟了,我哥哥做事粗鲁了些,还请你不要见怪。”
      我有什么好怪的,他可是大将军,民不与官斗。
      不过,看样子,她是不需要忘情了。
      我笑着对她说,“其实,忘情一点都不好,吃了它,会减短人的寿命,活着多好!”
      她也笑了,“对啊,活着多好啊。”她的视线逐渐飘向远方,似是在回忆什么,“不论过去的日子是悲伤还是欢乐,都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有些美好的事,我还想记一辈子呢,而那些怨恨啊,将来的某一天,我总会释然的。”
      这姑娘可真是惠质兰心,别人一生都看不破的道理她看出来了。
      来时我被人恭恭敬敬领进来,出时却没有一个人带我出去,虽然我知道我在江湖上风评不好,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大将军也真是小气,我辛辛苦苦来一趟,一个子都没给我,小气吧啦的。
      两个老人看见我回来了,喜上眉梢,端来一碗面,还是加了一个鸡蛋的面,我连声向他们道谢。
      吃完后就开始自己的正事,那些上个月定忘情的都拿的差不多了。
      这时我才记得那个带幕篱的老者,昨天晚上,我陪他坐到很晚,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坐到他身边以后,他一条鱼都没钓上来,所以我并没有学习到他钓鱼的好技术。
      算了,没学到就没学到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夕阳浮在天边,满天都是金黄,街上的人渐渐少了,我也该收摊回家了。
      这时,一个青衣男子向我走来,夕阳暖橘色的光给他的身子镀上了一层金子,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怎么讲呢?
      风流玉树,潇洒倜傥,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可他整个人又给人一种忧郁,伤感的气息,这两种气质结合在他身上不会显得突兀,反而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他紧紧的盯着我,仿佛他一转身我就会消失,他这么深情的目光令我总觉得很熟悉,像是千百年前我就和他认识一样。
      “你在这里啊!”
      “你是?”
      “你还记得昨天那个钓鱼的老翁吗?”
      昨天的老翁,我记得啊,我向他请教过如何钓鱼的,他还和我说过我长得很像他的一个故人。
      只是这相貌,这么好看,这么年轻,怪不得昨晚在曲府得易容装扮,我心下了然,男孩子在外面可是要保护好自己啊。
      只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他客气疏离的笑了笑,继续把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瓶子放入背筐里。
      他蹲下身来帮我收拾,瓶子被他整整齐齐的放在篮子里,整洁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了半天就问了个这个?她还以为他要问什么爆炸性的问题呢。
      “我需要问什么吗?”我侧着头望向他。
      他眼中微微错愕,抿着嘴一句话都没说。
      街上,有风吹过的声音,马蹄踢踏声,也有蛋黄色夕阳落下的声音。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真的是长在她的喜好上了。
      “我不知道我该问些什么,但是如果你没有地方去的话,我愿意带你回我家走走。”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妥当,不然他的脸怎么羞得通红,都像快要哭了一样,他可真是奇怪。
      天快黑了,我拿起背筐,轻轻扯了一下他,示意他该起身走了。
      一路上,我都有些嫌弃他太多管闲事了,我背背筐背的好好的,他非得皱着眉头抢过去自己背上,见他那么执着,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不背,一身轻松何乐不为。
      穿过一片花海,终于回到了巫医村,门口的大黄翘着尾巴朝我扑来,屋顶上的那只白猫纵身一跃,高傲的在我面前舔了一下爪子,扭着屁股走远。
      我摸了摸大黄的头,带着他进了屋子。
      二牛看见他时脸色明显一僵,苦哈哈的问我这是谁,我这才想起来我没有问他的名字。
      “顾随。”他朝二牛点了点头,随后熟稔的把背筐放在那一堆布匹中,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帮忙,衬得我才是那个做客的一样。
      晚饭吃的非常的愉悦,特别是当顾随一个菜个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来时,我馋的口水直流。
      最有趣的是他的口味和我的好像,我吃鱼的时候是不喜欢吃鱼皮的,而这一道糖醋鱼上没有鱼皮,吃胡萝卜的时候会把那些不规则形状的都挑出来,这一道菜胡萝卜切的实在是太规则了,一个歪瓜裂枣都没有。
      而且我还发现,顾随拿筷子的手势和自己很像,手离筷子的尾端都远远的。
      我有点怀疑他说的那个故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了。
      晚间,我睡得很沉,可能是白天与叶将军斗智斗勇实在是耗费了一些心神。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用力的扯我的袖子,我被挠的不胜其烦,这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可是睡眠不好的,一般不会在我睡着后来打扰我。
      我揉了揉眉心,看是谁有天大的急事。
      竟是我家的大黄,它用嘴咬着我的袖子,焦急的把我往外拉,见我起来了,它撒丫子就往外奔去,都没见它跑的那么快的。
      我立马跟了上去,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是一片红色的火海,炽热的火苗不停飞舞吞噬,似是所有的一切都屠了个干净。
      周围的村民都在安慰我,叫我不要太伤心,到时候再种就好了,我没有答话,泪水直流,亲眼看着这些刚刚还在安慰我的人一个一个的飞灰湮灭,随着断肠花的凋零也慢慢消失了。
      最后,牵着我的手的二牛也消失了,他的左手上还拿着火把,笑着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就这样化成白灰飞远了。
      天亮了,所有熟悉的一切都不见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张着嘴努力的呼吸着,眼泪大滴大滴的直流,心真的很疼很疼,就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在不断地不停的扎。
      “晚渡,你都想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但他每靠近一步,我就往后退一步,我看着他担忧的站在我面前,双手僵在半空中,又难过又心疼。
      为什么要放弃自己转世的机会让自己回到年少来寻我呢?
      当初是我自愿的,自愿喜欢他,自愿牺牲自己,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的。
      “顾随,我们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悲凉的望着他,就像当初看着他和族中长辈反抗不娶别人却徒劳无功一样。
      我希望这辈子过得不快乐的你下辈子可以过的幸福,而不是强行留在这一世不肯离去。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过的很好,真的。”
      巫医一族世代为皇室服务,专治皇室疑难杂症,别人救不了的她们一定得救得了。我在十二岁时第一次出谷治病医人,很庆幸,第一次见外人便见到了顾随,他从小就长得很好看,只是他当时得了怪病,怎么治都治不好。
      作为唯一的皇子,要是再治不好,巫医一族便要为皇子陪葬,我父母作为族中族长,自然是要担着最大的责任的,那段时间,我亲眼看着他们生生把头发愁白了。
      对于顾随,我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他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每次见了他就觉得很幸福,看见他难受蹙眉时,我恨不得把所有的珍品都捧到他眼前。
      不见他时,又时常想着他,看云时云上会出现他的脸,看水时,水中会出现他的脸。
      母亲说我最近老走神整个人都是恹恹的,却不知道我是犯了相思病,心思全扑在他上身上了。
      终于有一日,我和他搭上了话,他说,这个药很苦,我知道这个药苦,但没想到他会和我说话,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像是哑巴一样。
      最后竟是慌不择路的逃走了,回到族中后我那个后悔呀,绵绵不绝,总是想着当时怎么说不出来话呢,我明明那么会说的啊。
      我偷偷练习了几百遍如何与他讲话时,终于又碰到一个机会和他说话了,这次,我很镇定的递了一颗糖给他,实则心里紧张的要命。
      他斜靠在枕头上盯着那颗糖笑的很欢快,我一下就放松下来。
      从那以后,我们就做了朋友,我知道了他一直很孤单,因为他的父母对他并不好,只是害怕他死了那个位置没人坐了,旁边也有很多人都希望他死掉。
      每次他说话,我总是会很仔细的听他讲,不放过看他的每一次机会,他说很多人都希望他死掉时,虽然像是开玩笑一般,但是眼神中的落寞和伤心怎么都掩盖不了。
      我很心疼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一些什么,只好尽量的跑进宫去陪他。
      四年过去了,要是他没有见到我,他会到处发脾气,乱丢东西,甚至会杀人,听宫人说,他越来越可怕了,我的出现会让他心情好那么一点。
      所有人对我的出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他的母妃都默许了我的存在。
      顾随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抱着我,双手圈着我把我按在他的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大型的抱枕。
      我也总是会很乖巧的任由他那么抱着。
      他越来越虚弱了,晚间睡觉的时候我都担心他会不会一觉就这样睡了过去。
      父母还是没有研究出治病的药,族中被死亡的气氛笼罩着,而我那时很多事被瞒在鼓里,对于事情的进展并不是很清楚。
      最后,像是所有的话本里写的那样,神医一族的血总是可以治百病的,巫医族中的人也可以,大家把目光聚焦在了我身上。
      母亲哭着抱着我说不行,硬生生采用这种方式救人,违抗天命,那就要一命抵一命的,可是我没有做错什么。
      无奈父亲他也是长老啊,他必须得这样做。
      我被贡献给了皇室,做了他们的血袋,救顾随我是愿意的,只是不太愿意救那些其他人,反反复复割开手臂取血真的很疼。
      十七岁时,顾随身体已经痊愈了,皇上龙颜大悦,皇后则为了皇室传承有更好的保障,勒令他娶宰相家的嫡女慕容轻。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甚至以性命作为赌注,绝食,一哭二闹三上吊,整个皇宫鸡飞狗跳。
      只是啊,世间万物都是这个道理,自己的命运怎么可以交到别人的手里。
      闹剧收场,皇后以我作为要挟逼迫他,顾随苦涩的看着我,眼眶通红,沉重的点了头。
      我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成为他的负担。
      悲伤、凄凉、孤独、疼痛、嫉妒、无奈这些感受在他结婚那日似是商量好了一样全都迸发出来,彻底的压垮了我。
      甚至在大喜之日,宰相还特意进宫问我要了一杯给新娘子喝了长命百岁的血。
      我不同意,他自己不客气的取了。
      真是残忍!
      我躺在床上,看着鲜红的血从自己手腕处汩汩涌出,流过过往的一条比一条深刻的伤疤。
      桌子上的花瓶中还开着颜色各异的花,红的、蓝的、黄的……,鲜艳极了。
      再睁眼,我果真死了,死因是失血过多。
      我飘在空中,身体没有一点点重量,一朵云般的轻。
      尸体还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只是这一次围满了许多人,但我最想看到的顾随不在其中。
      父母把我的尸体运回了族中,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悲哀,我以为他们至少会我嚎啕大哭一场,起码我那个多愁善感的母亲会这样,可是他们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并不是他们亲生女儿,只是小公主的一个盾牌而已。
      我还听见他们说皇子自杀未遂,从大婚之后便开始不见人,整日酗酒。
      我很担心他,脑子里全想的是他忧郁的眼神和过街青的长胡子。
      飘回皇宫,他的房间里暗无天色,静悄悄的令我有些害怕,有人送了饭菜进来,借着光我看到了他,他被绑在柱子上,还穿着当日的喜服。
      他这又是何必呢。
      送饭菜的人是个窈窕身材的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开口劝他张嘴吃两口饭菜,他压根一个眼神都没给人家,要不是轻微的呼吸声我真的会以为他和我一样都死了。
      姑娘瞬间委屈的流了泪,说着,即使我们最后没有成亲,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为什么又要心心念念个死人。
      死人两个字刺激到了他,他顿时恼怒,浑身上下开始拼命挣扎,大喊大叫,十分凶狠的叫人家小姑娘滚开。
      屋子里又陷入黑暗安静。
      我飘了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和脸,他的一生已经很艰难了,可是现在连他的哭声也只能是压抑的。
      又过了几日,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就在我担忧他会不会死了时,他自己主动的招呼传唤外面的丫鬟。
      从那天以后,他整个人焕然一新,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了,我以为他傻了,可所有人都觉得这一个处事老练圆滑滴水不漏的人才是他们想要的人。
      以前他还能率性而为,现在却只能带着面具生活,维持着表面的光鲜亮丽。
      一切越来越可悲了。
      而我也快到结局的时候了,意识越来越模糊,看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我只记得最后一眼是他朝着我这一处仰头看了一眼,目光哀伤悠远。
      一切都结束了。
      我再次睁开眼,却没想到没有在天堂,而是又回到了族中。
      父母拼劲全力让我重新活了回来,但是他们肯定是留不得我了,村口,体贴的母亲为我整理好了衣裳,和我一般大的小公主依旧痴傻。
      我朝着他们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父母的头发已然全白,我强忍着泪水不回头。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为了谋生,我开始卖忘情,没想到,忘情的名声越来越大。
      “晚渡,你要去哪里。”
      顾随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还是那副少年的模样。
      听人说,一个人的执念可以维持很久,顾随早就已经死了,眼前的顾随只是他强要留在世上的痕迹。
      他拉住了我的手,就像是当年我紧紧的拉住他一样。
      “晚渡,不论你去哪,我就跟到哪里。”他眼神坚定决绝。
      我笑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当初最快乐的日子,如果你也是,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吧。
      太阳慢慢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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