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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请罪 ...

  •   晨曦初照,树林被薄雾笼罩仿佛于仙境中,看不出百步。阳光透过木窗落在潇烟凡的身上,迷迷糊糊中,他下意识的张开手掌置于双目前,遮挡着刺眼的阳光。他在木桌旁静坐了一整夜,始终不曾合眼,直到黎明他才略感疲惫,躺到床榻上、半睡半醒的合上了乏涩的眼睛。
      转头环视了一圈木屋,潇烟凡心中暗道:“楚师兄为何一夜未归?难道是在潇城遇到了些棘手的麻烦?”想到这里,他翻身下地,简单的理了理中衣和长衫,紧了紧腰带,负起木桌上的断魂剑,三步并两步迈出玄关。
      昨日楚天阔离开时并未骑马,两匹骏马还在栅栏外不远处的树林中,潇烟凡解开其坐骑的缰绳,翻身上马。一手握紧缰绳,另一手将鞭子在空中虚挥一记,纵马奔驰而去。

      一条大路通南北,两街小巷卖东西的潇城,同往日一样喧闹鼎沸、门庭若市。潇烟凡虽跨骑骏马望得远,可四下寻觅了许久,也不见楚天阔的身影,甚至丝毫异样都不曾发觉。
      心下踌躇之际,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被几个浓妆满面花枝招展的女子从一个牌匾上写着“婉君阁”三个大字貌似酒楼的地方哄了出来。那衣衫不整的女子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双眼哭得红肿不堪,坐跪在地上,不住哭泣,哽咽着乞求道:“我们平日里都是要好的姐妹,你们为何要这样待我?我从小便在婉君阁长大,你们将我净身驱逐而出,以后要我怎么活?去何处?”
      “任若初,当初我们与你交好还不是因为你是这婉君阁中的花魁!你不是自命清高卖艺不卖身么?不是总异想天开飞上枝头当凤凰么?现在羽妈妈成全你了!苏洛苏公子昨日不知花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才包下婉君阁!只为了你和那个风流倜傥的皓衣剑客共度良宵!是不是你经验贫瘠,没有伺候好人家?一觉醒来便被人家甩了!你也知道我们婉君阁的规矩——被赎身的歌妓不可再留,净身离去!羽妈妈没有让我们把你脱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其中一个面容清秀凹凸有致的女子,正双手掐腰,歪着头抬着下巴,尖酸刻薄的讥嘲道,眼神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得意。
      “那个皓衣剑客明明是被苏洛所害,喝下了掺有春欢散的毒酒,才与我…与我……”后面的话,任若初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脸上也更有羞耻之意。
      “我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会听信你的辩解!”那面容清秀的女子瞪狐媚的眼睛怒视着任若初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看你在这儿哭天抹泪!”又转头对身旁的几个浓妆满面的女子盈声笑道,“姐妹们,我们走!”声落,这几个女子便走进了婉君阁,只听“哐当”一声,樘门紧关。

      潇烟凡声觉敏锐,虽在人群外,却将方才的对话听得只字不落。他顿时有些心慌,甚至可以说是害怕。看着逐渐散去的百姓,心中暗道:“她们方才口中的皓衣剑客会是何人?会不会是楚师兄?所指的苏洛会不会就是那个作恶多端吸食精血气魄的狼妖?可楚师兄为人端规,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少顷,看热闹的百姓已走的七七八八,坐跪在地上的任若初爬到潇烟凡马下举起多处擦伤的胳膊,摇拽着他的衫摆,抬头声音颤抖的哽咽道:“剑侠救我!”
      潇烟凡猛然低头,连忙勒紧缰绳躲闪,使得□□坐骑向后退了几步,任若初微微抬起的身子没有了着力,失重般滑落在地上。
      “不知这位剑侠可认得一位皓衣剑客?他胸前烙有一个爻字,你可是他的好友?”任若初凄凄惨惨戚戚般望着他询问道。
      对潇烟凡而言,此番话胜似晴天霹雳,倏然间眼前一片漆黑,心跳加剧身子一震,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他定了定心神,惊愕的俯视着马下这个女子,心中惶恐不安道:“世间皓衣剑客不止我爻山剑庄弟子,可胸口烙有爻字的不是楚师兄又会是谁呢?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楚师兄!”
      “你可知道那皓衣剑客去了哪里?”潇烟凡缓过心神,实在不愿直视衣衫不整的任若初,垂眸看着手中的缰绳,直奔己意,冷冷道。
      “小女不知,但那皓衣剑客走时神色慌张,近乎疯癫,口中一直念叨,要回爻山剑庄,要找师父。”任若初虽然虚弱,但神情言辞恳切,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楚师兄既然朝爻山剑庄的方向去了,我若快马加鞭,定可以追得上。可回去的路由数条,也不知楚师兄会不会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潇烟凡闻言,心中思忖道,低头将目光投向马下的任若初,眼中滑过一丝不忍,暗念道:“楚师兄是因这个女子才犯下庄规,我是不是应该将她一同带回爻山剑庄交给师父和三位师叔处置?可她方才却说楚师兄是被人所害并非受她蛊惑,我将她带回去又有何用?还是抓紧时间寻找楚师兄要紧!”他朝任若初微微颔首,抱拳道:“多谢小姐!”言罢,便将缰绳一勒,欲策马扬鞭离去。
      “剑侠请留步,小女子因昨夜之事被净身逐出了婉君阁,现下无处可去,你与他又同是皓衣剑客,可否给小女子找一个临时栖身之所?若剑客觉得我卑贱不堪,执意不肯出手相帮,小女子也只能认命,沦落街头自生自灭。”任若初抬起一只胳膊向潇烟凡伸去,指上的丹蔻格外显眼,忧郁的双目里充满了泪水,近乎于嘶声力竭,楚楚可怜的喊道。虽然潇烟凡看上去冰冰冷冷的,可只要张口询问便还是会有一线希望的,更何况在这道尽穷途关头,想抓住眼前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属人之常情。
      潇烟凡凝眉不语,侧首看了看任若初,茫然的神情中夹杂着许些莫名其妙。
      见此,任若初补充道:“小女子并无纠缠之意,再说剑侠身负重任,我怎敢耽扰,只是想请剑侠带我离开潇城,想来公子多半顺路,所以才出口相求。”声音甚是悲凉,犹如念凄惨诗句一般。她来婉君阁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这十几年来说话做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眼下应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剑客自然言之成理。
      潇烟凡倏然间想到潇城外树林中的那年木屋,正可供眼前这女子暂居,可她现在衣衫不整,倘若二人再同骑一匹马,又成何体统?他踌躇片刻后,漠然道:“带你离开潇城不是不可。” 言罢,便翻身下马,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任若初身上,冷冷道:“请小姐将衣服穿好。”
      任若初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欲说还休,连忙坐跪起来,穿上了潇烟凡的外衫。
      潇烟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虽算不上得体,但总比方才强多了。随即跃上马背,又俯身将她拉了上来,横在马鞍桥上,夹紧马腹,策马而去。

      来到林中木屋,潇烟凡将身上的所有银两全都置于木桌上,不等任若初开口道谢,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任若初坐在木凳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银两,不禁两行秋水夺眶而出,也许是本以为走投无路却又绝处逢生而心怀感激,也许是一夜之间沦为一无所有的丧家犬而愤恨不甘……

      潇烟凡跨骑一骑,手握两根缰绳,楚天阔的坐骑极通人性,乖乖的与其并行。他只按原路回爻山剑庄,并非不认识其它路径,因直觉告诉他——来时途中也许会追得到楚天阔。

      爻山之下,卓御书正坐于琴忆亭中颔首抚琴,渊墨剑在其身侧,他身着皓衣,琴艺精湛,若从远处观望,倒与司马相如又几分相似之处。
      倏然间,他眉心微蹙,微微侧首好似在倾听远处林中的响动,琴音也随之骤转,《广陵散》的浩荡之势殆尽于他十指尖。随即传来柔和缓慢的琴音,宛如一股清泉缓缓流过,越来越低,终于细不可闻而止。
      少顷,只见一个男子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朝琴忆亭缓缓走来,待临他不足百步处时,卓御书才识得此人竟是师兄楚天阔!
      他心中一惊,并没有起身上前搀扶或追问究竟,而是连忙低头抚琴,四周瞬息间萦绕着的琴音似叮咚叮咚如溪流般,充满了慰抚之意。
      琴音随愈来愈近的紊乱的气息戛然而止,卓御书抬头诧异的凝视着亭前如经大劫、万念俱灭的楚天阔,却不如何开口询问,心中踌躇之际,只见楚天阔竟直挺挺的朝同往爻山剑庄小径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惊飞了林中无数鸟儿。
      他这一举动,几乎用尽了身上的全力,青灰色泥地上的被砸出的两个深坑清晰可见,膝盖陷入其中足两寸有余,隐约中仿佛还夹杂着骨骼碎裂的可怖声。
      卓御书心下骇然,顿时站起身来,一个前空翻跃至楚天阔身前,嘴唇不住的颤抖,喉结上下滑动着,怔怔的看着只身穿中衣,披散着头发,双目黯然销魂的楚天阔。少顷,抬手想扶他起来,检查一下伤势。可他却一脸木然的盯着卓御书,缓慢的摇了摇头。
      “楚师兄,先起身可好?让御书看一下你的伤势?”卓御书的声音极低,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天阔既不作答,也没有动作示意。
      “楚师兄,此次下山可是发生了什么?”卓御书心急如焚,焦虑的问道。
      楚天阔依然一动不动,只字不说,直挺挺的跪着。三分自弃、三分空洞、三分萧索的眼神中还依稀掺杂着丝丝绝望。这让卓御书更是不知如何是好,甚至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远处传来逐渐清晰的马蹄声,卓御书随声眺望。须臾,策马疾驰的潇烟凡将缰绳挥之而去,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闪到楚天阔身前,单膝跪地,双手紧握他两肩,勉强按耐着心中的愤恨,坚定的看着他,和声迫切的安慰道:“楚师兄,这件事错不在你,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知道,你是被苏洛所害,才喝下药酒,师父和三位师叔不会怪罪于你的!”
      楚天阔自嘲般的勾了下嘴角,显然,方才潇烟凡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潇师弟,能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卓御书听得一塌糊涂,又不敢未风先雨胡乱揣测,便不解的问道。
      潇烟凡站起身来,将事情的原尾叙述了一遍。
      卓御书闻言,双手在胆经两侧握紧成拳,关节处“咯咯”作响,戾气横生,犀利的目光望向林中深处。他深呼吸了几次,可仍压制不中满腔怒火和心中愤恨,打抱不平带道:“没想到妖狼族竟然用这种阴险下手的手段!楚师兄十几年来一向中规中矩、质而不野,又涉世尚浅,怎会有防人之心!”
      “还请卓师兄消消气。”潇烟凡微微颔首道,并将在回爻山剑庄的途中拾到的霄翎剑从背上卸下,交于卓御书手中道,“楚师兄的剑还请卓师兄暂且保管,我烟凡这就速速去告知师父和三位师叔。”
      眼下楚天阔这生无可恋的样子恐怕也只有顾枫与三位陵君有计可施。
      楚天阔闻言,心中不禁暗喜,眼中也划过一丝悦色,心道:“我楚天阔罪不可恕,爻山剑庄一向庄规森严,纵不将我处死,那也是非废物武功,逐出门墙不可。若师父和三位师叔肯下山亲手将我正法,我也无需再上山在众位先辈们面前出丑了。”
      他在回爻山剑庄的路上,一直失魂落魄心情不宁,只觉得愧对一切;下盘不稳跌跌撞撞,不知摔倒了多少次,甚至背上的霄翎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多次想自我了断,可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这条命留给庄规处置,苟延残喘般来到了爻山下。
      看着卓御书手中的霄翎剑,不禁想到那句话——身为一个剑客,从他双手持剑的那一刻起,便已放下了爱恨情仇。因此,他将一切愤恨全部转移到了身体前端的这个万恶之源上。一气之下,竟拔出卓御书手中的霄翎剑,向前段一挥,顿时一道红流喷射而出。这一下到底有多痛,没人可以估量的出,他面无表情,没有呼喊,只是眼前一片混沌,向后倒了下去。卓御书顿时目瞪口呆,甚至如失音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忙张开双手将楚天阔接在怀中,并跪坐在地。在他不知所措之际又连忙给楚天阔点穴止血。
      楚天阔的速度极快,落剑时又准又很,卓御书根本就没有去阻止的时间和机会。
      “天阔!”与此同时,凌陵君狄湘将楚天阔自残身体这一幕尽收眼底,在那条通往爻山小径的半山腰处大喊了一声,又和潇烟凡同时施展轻功飞至琴忆亭旁。
      狄湘单膝跪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着楚天阔风尘仆仆的脸庞,低声悲吟道:“天阔,你何必自残身体,何必苦苦相逼于自己啊!”言罢,他将楚天阔打横抱起,不顾鲜血沾染全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爻山剑庄走去。潇烟凡与卓御书四目对望了片刻,眸底尽是痛彻。见狄湘已走远,潇烟凡前去牵不远处的两匹坐骑,卓御书拾起地上沾满鲜血的霄翎剑和琴忆亭内自己的佩剑渊墨,二人紧跟溪苼身后,朝爻山剑庄走去。
      爻山说高不高,这条路说长也不是很长,不过区区的几百米斜坡山路。可潇烟凡却觉得好像在攀登高耸险峻的悬崖峭壁一般……

      楚天阔是狄湘一手带大的,情同父子,见他此举,怎会不痛心疾首,悲愤难抑!狄湘亲自下山只是想劝慰楚天阔,不要将那荒诞之事放在心上,自古英雄多磨难,谁知他心里承受能力却低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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