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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寻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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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寒冬,长安城内一片冰封,寒风刺骨。夜幕下,积雪折射出的白光映照着街角繁杂雕花的屋檐,檐下长灯笼在冰冷的风中来回飘荡。整条长街上,行人寥寥,偶有一两行人也行色匆匆。
香满楼占据着整街绝佳地段,六层角楼烛光交映,楼前黑色的匾额镶金边,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香满楼,展显大气。匾额两边飘扬着的红丝绸,让香满楼透着一丝神秘气息。
门前来来往往的马车,让空荡荡的街道增加了一份人气。马车停驻,富商,达官显贵涌入,楼里觥筹交错,低语调笑。
二楼雅间内,两个贵公子慵懒的坐着。一袭黑衣的矜贵男子,懒懒靠着软榻,修长的手撑在额角,烛光照映下,下颌骨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让人不免不多偷瞄一眼。
“怎么约在这种地方?”黑衣男子略带不满的发问,短短几字,却有种令人胆颤的严肃。
陆斯年拍了拍身侧的芳苓,示意她先出去。待芳苓退出雅间,陆斯年才缓缓开口:“云璟,我知你不喜这种场合,可香满楼里乃是京城藏香之所。或许你遍寻不得的香味就在此处。“说着,陆斯年玩味的打笑了云璟一眼。
提起寻香,云璟两叶渐细渐淡隐进鬓角,修长的柳眉微微蹙起。一抹香味,让云璟,显赫当朝的云阳侯府世子,遍寻不得。
“扣扣——“古檀色的雅间门被轻叩,得到应声,门缓缓推开。刚退出雅间的芳苓跟在钱容后面走进来。钱容唇角微微扬起,朝陆斯年略一俯身:“可是芳苓不讨陆将军的欢喜,妾身特带来人向将军赔罪。”她说着赔罪,却并未有刻意的谄媚讨好。香满楼的解语花,卖艺不卖身,听言不传言。钱容身为香满楼的妈妈,日日周旋于此,待人接物自有章法。陆斯年笑了笑:“无妨,有事要商,别怪罪芳苓姑娘。”
钱容颔首,上前两步,走向云璟一方,微微打量云璟,“这位公子可是新面孔,可要奴家帮公子推荐一位姑娘随侍左右?”室内地龙暖暖的烧着,白莹瓷盏上袅袅升起的白气,让云璟微抿的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朦胧中更显气质。钱容不敢盯着看,略一失神便调好余光。云璟薄唇轻启,冷冷道:“不必。”
钱容应声:“好,各位公子慢聊,有任何吩咐尽管喊我。”冲着云璟和陆斯年微微颔首,转身时淡紫浮云暗绣绸缎长褶裙,荡起小小的波纹,带来一幽淡淡的沉香木香,转瞬融在雅间长桌上正在燃梨花香料的紫檀香炉内。只一瞬间,云璟敏锐的鼻子捕捉到这抹气息,他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盯着钱容转身离开的背影。
陆斯年留意到云璟的失神,问道:“怎么了?” 云璟收回目光,掩下诧异,“她是?”陆斯年会意,朝陪侍身旁的芳苓点点头。
芳苓回答的是云璟,却不敢直视他,一则他的无可挑剔的容颜足以让她这个混迹于形形色色场合的解语花也挪不开眼,二则他的眼神实在过于犀利,让人不敢直视。
芳苓笑盈盈的看着陆斯年:“钱妈妈是我们香满楼的妈妈,几年前从西域而来,有一好手的调香技巧,却因左脸颊创伤,从不于人前摘下面纱。香满楼内的一众好香皆出自妈妈之手,公子若有兴致可上四楼瞧瞧。”
香满楼内,一楼迎来送往,正入大门一个行草丝绸屏风遮住里处的光景。绕过屏风,左手边演奏台上,古筝,古琴交替演奏;右边墙上,木质小牌子上挂着空闲雅间名,牌子下方的木匣内投入银两,自会有小厮引着进入雅间。二楼三楼分割成个个雅间,私密性极好。
若需解语花,轻扯手边的摇铃,小厮会应声而入,安排得当。
四楼乃是香满楼的特色之处,整整三面墙的香料盒子按序排放着,盒侧标着原材,如若感兴趣,便可写下序号,小厮会奉上样品,供客品香选购。亦或有单独需求,也可进入内室,预约调香师,调出满意的香料。
世家大宅贵夫人、京城贵女为彰显身份都偏爱调香师精心配制的独香。香满楼调香师定制之香有限,一时之间,香满楼的香料变成了京城的香饽饽。
只是谁也不知,香满楼最好的调香师便是钱妈妈——钱容。
云璟和陆斯年在雅间并未多待。聊了几句云璟前往灵隐寻香的近况,得知一无所获。陆斯年看云璟兴致乏乏,便提议回府。
走出雅间,钱容刚送走前面的客人,转身看到云璟,微微一怔,一楼的烛光比照雅间内更盛,云璟一袭黑衣未有任何绣纹,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唯有腰间配戴着深紫底色海棠花图案,绣工拙劣的荷包与整个人高贵清冷的气质不相符。钱容稳了稳声线:“两位公子慢走。”
云璟避了避身子,似不想与女子沾染分毫。只是刚才在雅间内的那缕沉香木气息又淡淡的传来。
马车内,云璟冷冷的开口:“游弋,去查查香满楼。” 游弋隐在暗夜中,应了声:“是,主子。”
送完云璟,钱容回了香满楼顶楼,推开暗门。孙嬷嬷迎了上来,“莞儿,回来了。”一声莞儿,让钱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关上这扇暗门,那才是她真正的家。
钱容挽着孙嬷嬷的胳膊,脑袋靠着她肩膀蹭了蹭:“嬷嬷,我看到世子哥哥了,他怎么还是如此帅气呢。看的我心砰砰跳呢~”语言中带着小女孩的撒娇。
孙嬷嬷一愣,反应了一会,想起小姐小时候最爱的就是追在云阳侯世子后面玩。孙嬷嬷想了想:“小姐,你现在……”
钱容撅了撅嘴,嘟囔道:“我就想想嘛。”
嬷嬷摸了摸她梳的光亮的发髻,轻叹了声。
钱容敛了敛心神,“嬷嬷,告诉启力和姑娘们,将消息散出去,做的隐秘些。以后我的衣物就别用蔻沉香了,改用栀萝香。”
她顿了顿补充道:“让她们把近日理好的各方消息呈上来我看看。”
孙嬷嬷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吩咐,应了声:“好,奴婢去吩咐。小姐赶紧摘下面纱洗漱吧。”对身旁钱容的贴身侍女说:“启蔓,备水吧。”
孙嬷嬷看着钱容又在梳妆镜前坐下,转身出门时还担忧的想到:如今,世子的美貌也打动不了颜控的小姐,小姐以后该如何是好。
启蔓备了水,调好精油,“小姐,洗洗吧。奴婢帮您卸了钗环。”将钱容发髻上簪头雕刻着精致雪莲的白玉簪子和通体圆润的水滴状白玉耳坠仔细摘下,放入妆台前屉子内。
“小姐,奴婢今日出门,玲珑阁出了新的润肤膏,待会您试试。”启蔓说道,拿起梳妆台上的圆白瓷容器,递给钱容。
钱容轻缓地拍了拍脸颊,左眉角至眼尾淡红色的胎记和左脸烧伤后的痕迹在她特制的精油洗涤下,不复存在。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泼墨的长发散在肩后,纤腰楚楚。
钱容放下帕子,接过润肤膏,细细打量了圆白瓷上雕刻的海棠花,打开瓷盒闻了闻:“玲珑阁这次的润肤膏倒是好闻,这白瓷雕刻手艺也不错。”
“小姐喜欢就好。”启蔓高兴道,跟在钱容身边,钱容出手大方,月薪多。她和启力兄妹两都跟在小姐身边,没什么花钱之处。
她心疼小姐天天往脸上画厚重的妆容,又囿于身份不能像京城贵女常出门逛街。故启蔓出门时,经常帮小姐买些东西。
钱容想了想,对启蔓说:“明日你再往玲珑阁去一趟,这润肤膏不错,给楼里的姑娘们都备上一份。”倏然,又补充道:“一定要砍到最低价。这玲珑阁啊,又骗我花钱。哎~”
钱容对自己人大方的很,但外人想要从她手里多要一分,那都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她对楼里的姑娘们大方,无论是作为解语花还是调香师,都可抽成分红,也不强迫姑娘们做不愿意做的事儿,她时常也会补贴些胭脂水粉给姑娘们。
正因如此,姑娘们都很尊重爱护钱容。香满楼也在钱容接手后,短短三年内做的风生水起。
入夜,云璟坐在书房前,垂眸听着游弋的调查。
游弋拿着厚厚一沓纸:“芳苓、芳蕤、芳蔼、芳菲姑娘是香满楼四大花魁;芳苓姑娘出身儋州……”
云璟接过游弋手里的文书,翻了翻,整整一沓都是关于香满楼四大花魁的资料。越翻到后面,眉头越蹙在一起,不耐的开口:“谁让你查这些了?我让你查香满楼那个姓钱的。” “啊?”游弋一怔,“那个香满楼的妈妈?”云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游弋退出书房,内心诧异还未平复,心里纳闷到:世子爷这些年不近女色,可这想法未免太难测了,好端端的竟对一个清楼妈妈产生了兴趣。这要是让侯夫人知晓可如何了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