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盛世无双》心见高山

3、第 3 章

　　昭和嘉安二年五月二十三日，那日东方刚刚泛白，及第客栈外的路上罗贯停了二十几辆马车，来自昭和三十六郡的士子便两两上了车向中心那群巍峨建筑群出发，去朝见他们心中那个最高贵的人接受他的考察。心情雀跃，却又是彷徨。不怕却又自骨子里折服。
　　“言之，皇上刚及弱冠便登基，听坊间说他我觉得他很了不起。”周同听着骨碌碌的车轮声稍显不安的说着。
　　苏言之靠在软垫上闭眼低不可闻的嗯了声，就在周同以为他再不说什么的时候又听他说了声“很了不起，或许更苦。”
　　“什么？”周同没听清追问道。
　　“陛下能在先帝薨逝之后击败其余皇子以及弱冠登基，他母妃又早逝，他是很了不起，但同时也说明，他心思匪浅。好好养足精神应付殿试吧。”苏言之声音淡淡暗哑。
　　周同听他说话，像反应过来似的问道“言之，你声音如此，殿试如若是驳道怎么办？”
　　苏言之低咳声“一时声音拔高也是可以的。莫要担心。”
　　说话间，时间过得飞快。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来时，这四十几人已经站在了崇元殿殿外。
　　苏言之跟周同站在人群中，感觉四下目光打量着他，无奈撇了撇嘴，也暗自打量他们，他才学是好，但是却远远及不上那人。自小被他掌在手心心计也是不如他，若非局势突变，自己……苏言之长舒口气，压住那突上心头的悲戚与愤恨，勾唇站定。
　　带领他们的吏部侍郎上前与侯在殿门的公公交话，那太监笑花了脸。
　　“刘大人，圣上吩咐了，刘大人来了不必通报，早些带咱们昭和的才子们进去吧，圣上已经等了好一会了。”太监尖细的声音传过来，四下更静了。
　　刘侍郎笑呵呵应了。
　　周同长出口气，看了眼苏言之笑道：“言之，再比一比吧，就算再输给你，我也服气。”
　　苏言之抿唇不语，他自己，不过才几分赢得把握，现下惟愿自己能投了闵玄是的性子。是时，邓师渠的一番话又冒进脑子“他能让先皇放手政务交与当时还不满二十岁的他，是有他的一番本事，登基以来安稳朝政整顿朝局是有他的一番心计，公子是时要以心看他，莫要轻易相信眼睛所看，还有，老臣望公子注意沈绪，他是当今皇上伴读，几年前暗自参加了考试，朝臣知道的不多，老臣也是偶然得知的。反正，公子万事小心为好。”
　　苏言之想着，又四下看去，见一青衫男子在看他，忙对他报以一笑，男子亦然。人群朝里走去，周同见他没动静忙拉了他走，苏言之这才收了眼，低低问了句：“周同，你在客栈走动广，这应考四十几人，可否有你没见过的？”
　　周同闻言立即四下瞥了眼。“人太多，我也没记住。不过倒有几个眼生的。”
　　说着周同猛然发觉前人已跪到一片，冷汗冒了冒立即拉苏言之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呼过后四下俱静。四十几人都在等高座上的那声“平身”。可迟迟未到。
　　人心忐忑。似乎是很久后，有舍人低低唤了声“陛下。”才听到啪啪的几声，苏言之稍稍抬头，看见折子跌了一地。再抬头，立即脑子一空。高坐上那人衣衫敞开，怀里搂着一女子，此刻正拿嘴去叼那女子齿间的葡萄，女子娇笑着躲他。恩，这是苏言之看到的“荒、淫”一幕。但这是眼里的，脑子里，只是剩了句，这天下，怎么可能有比东临沂更好看的男人？！
　　此刻，那些士子必定也在看闵玄是。高坐上闵玄是似是感到人都在看他，慌忙撒手整好衣衫。咳了声唤道：“平身。”声音清雅好听却又不失威严。
　　众人起身。闵玄是又顺手摸了那女子一把，笑道：“音儿，你先下去，朕处理完事就来看你。”
　　这下，听令下去的不止余音一人。有好几名士子看他如此冷哼一声，甩袖也走了人。周同在苏言之身旁低骂了声昏君也预备走，却教苏言之拉住了他的袖子。大殿上空气顿时一冷。随着那几人一走，后面又跟着走了十几人。苏言之看着闵玄是，未几低下了头，赌一把。闵玄是坐在金色龙椅上依旧笑着。凤眸微眯，似是而非的看着下面的人。他绝色容颜带给大家的震惊此刻也被这雍容气度掩下。
　　“陛下，草民曹州途安阳，我昭和虽说国力昌盛，但陛下也不看看晋安正在我昭和柳州边界排兵部营，陛下怎可安居宫内，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又对我等文人士子如此折辱！”那名叫做途安阳的男子咬牙颤声说罢，甩袖便走。身后又跟走了几人。
　　周同气的扯自己袖子，可苏言之就是不松手。
　　“陛下，您于殿试之时，在崇元殿这昭和历代帝王议政之地，做此荒淫之事，草民恳求皇上以国务为重，为生民立命。”一男子跪下，朗声说道。
　　又跪下几人。苏言之看了眼依旧站着的寥寥几人，手里猛然松了。周同也跪下喝道：“草民同求，我们文人读书考取功名，无非求的为民请命，望陛下以万民为先，否则，我等枉读圣贤书。草民誓不为官。”
　　闵玄是起身，由身旁舍人穿好绣龙玄袍，一扫眼底还留着的人，威压十足。
　　“给朕说说，你们为什么还站着？”
　　话罢，又有几人跪了下去。苏言之扭头看四周，自己只有自己跟刚刚在殿外跟他对看的那人站着。
　　闵玄是低笑，沉声问道：“苏言之可在？”
　　苏言之大惊，忙说了声“在”声音暗哑。
　　闵玄是看他，恩了声“你是四十六人中唯一一个二元及第的，给朕说说，为何还站着？”
　　苏言之嗓子哑的疼。脑子一瞬空白。
　　“草民听闻坊间道，陛下登基三年，减免赋税，整顿吏制，草民家乡幽州，更知陛下重塑兵制，”说此，他一停，不是不想说，而是声音拔高嗓子疼“此番作为，若陛下果真如草民今日所见一般，必定是不会有的，草民相信陛下，至于今日殿试作为，陛下或许是考验我等。”
　　“草民也如此认为。”就在苏言之刚刚住口，那男子立马笑着跟了句。
　　闵玄是脸上很快的闪过一丝无奈，苏言之把手心的汗往衣襟抹了抹，松了口气，他就是沈绪，看来自己赌对了。现在，他想的就只有怎么安全的在这朝廷混下去了。
　　“恩，都起来吧。”闵玄是看了苏言之一眼，沉声吩咐道。“李安，去把在外面侯的人带进来。”大太监李安接旨出去殿上跪的人站起来，有好几个人都看苏言之与沈绪。然后，先前出去的人又走了进来，或不安，或愤怒，脸色各异。
　　“途安阳，殿试二十一名，任谏史台侍郎。是个言官的事，很适合你。朕希望你未来一直有今日胆量，直批朕与朝臣之误。”闵玄是见人来全，便低声安排道。途安阳诧异，反应了一会受宠若惊得谢了恩。
　　“还有那让朕以国务为重，为生民立命的是哪位？”
　　一人慌忙出来跪下，道：“草民常州常域。”
　　“恩，常域，殿试二十二名，去吏部吧，吏部侍郎，朕希望你在吏部能干出一些名堂，莫让朕和今日的你对未来的你失望。”
　　“臣谢主隆恩，定不负陛下所望。”常域谢了恩起来。
　　“恩，还有那誓不为官的那位是谁？”闵玄是说着，笑意越发深沉。
　　周同头皮发麻，走出来跪下。“是草民。草民清河郡周同。”
　　“现下可愿为官？”
　　周同头埋的更低，苏言之看闵玄是，又看看沈绪，话到嘴边停了下来。
　　“可还是不愿？周同，打蛇打七寸，看准了再出手。”
　　“草民谨记圣言。”
　　“周同，殿试二十三名，去大理寺好好干，长长心智，磨磨性子。”闵玄是说着，看了苏言之一眼，显然，苏言之拉他他是看到的。
　　“臣谢主隆恩。”
　　苏言之听他条条有理安排，心跳骤然加快许多。他跟东临沂有很多相似，相似到他心有些疼。
　　“殿试先前出去之人你们都是各州个郡出来的人才，现下去吏部报道，吏部自会安排外任。朕希望你们走好自己的路，为官为吏，不是人多便能走的安稳。”闵玄是淡淡说着，话语中的警告意味深长，结帮连派，毫无主见之人，他在看。
　　闵玄是说完，揉了揉额头。挥挥手，李安便带领刚刚提到的人出了去，殿上只剩二十人。“你们二十人刚刚留了下来，但朕知，你等参透的也就不多几人，如今朕拟题，望你等好好作答。”
　　“是。”
　　“【固国策】，开始吧，只有两个时辰。”
　　苏言之捏了捏嗓子，皱眉。
　　“苏言之，你二元及第，才华计谋见解必定有过人之处，朕希望你给朕交出份满意的答卷。”
　　苏言之低咳一声，回了声“是。”刚在座位坐下，便见有舍人拿了水过来，还有一碗粥，他一惊，又发觉其余人也有，才静了静。稍吃了些，喝了口水，感觉嗓子疼得慢了些，才开始执笔写。但一个字写下去，他吓得立马揉了纸。字体隽秀，笔锋无力，像这些执惯笔的男子再不济字也绝不可能若此柔若无骨。定了定神，再下笔，手腕发了大力字写出来像些，才放松下来。却不知高坐上那人此刻也在思量，看了眼苏言之眉目又是一绉，苏言之美是美，可他却更是偏向那种阴柔之感，身量虽高可在男子中不算高的，出了口气，又想了想几年前南国状元陶元钤，倒是把苏言之是名女子的猜疑压了下来。陶元钤男生女相，像貌绝色，当年在南国高中状元，却当庭被人怀疑是女扮男装，强行验了他的身子，陶元钤羞愤，割袍卸官，再拒不出任，倒是可怜一身才华报复无处施展。他去请过陶元钤，自然也见过他，否则，还真会觉得苏言之也是女扮男装。
　　两个时辰打马而过。舍人来收了各人答卷。然后闵玄是放下批折子的笔，沉声吩咐让李安送人出去，又向舍人吩咐“请左丞相林怀安，右丞相李继，太傅沈清远，翰林院院正高和，六部尚书，闭殿判卷。”。殿门打开，热气扑卷而来，一瞬晕眩后众人沉沉出了崇元殿，殿门闭上，同时也将他低沉的声音掩在脑后。苏言之吸了一口热气，扭头看了一眼崇元殿几字，脊背连着前胸发凉。这个叫做权势的东西……给了多少人未来，又毁了多少人的未来？
　　殿内，闵玄是走下长阶，走到苏言之坐过的地方，白皙修长的手捡起被他揉成一团的纸铺开，优雅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