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望》木一林森

22、意愿

　　“李林昕，你这次考的很好呀，这次开家长会你妈妈应该会很高兴吧？那个谁是不是替你补课了？”
　　“哈哈哈，这一次我可是好好学习，才考了一个好成绩，和他才没有关系呢？”
　　“那你以后考大学会到他那里去吗？还是考其他的地方呀？”
　　“现在还不知道呢，以后再说。”
　　校园中两个正值妙龄的少女手挽着胳膊，一边聊天，一边兴奋地向校园门口走去。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张纸，上面隐隐约约浮现着数字。两人在说笑打闹中走到了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等待着去往各自住址方向的公交车。
　　站台上落满了白雪，环卫工人们正在准备清扫出行人步行的道路。没有任何的遮挡，光秃秃的站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寒风。两人身着棉袄棉裤加棉鞋，还配着围巾帽子和手套。但是这些物件似乎并不能抵挡冷空气的侵袭，两人在等车的过程中不停的跺脚跳跃，以期能增加身体的热量。
　　九几年的县城公交车依旧并没有太多的线路，目前总共是三条线路，一路市中心向北延伸至郊外，二路市中心向南延伸至郊外，三路为郊区环线。两人的公交线路刚好相反，李林昕需要坐二路才能回家，旁边的女同学则是一路公交车。
　　两人很快分道扬镳，登上了各自的公交车。周五的下午公交车上人员稀少，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坐在座位上正在打瞌睡。李林昕将自己手中握着的纸张仔细地放在了书包的夹层中，然后从夹层中拿出了一个信封。封面上的字迹清晰有力，寄信地址也写的十分清楚明白，只是角落略有些褶皱。
　　她慢慢地打开了信封，但是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物品。然后她拿出了笔袋中的小刀，将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栏和寄信人栏缓缓地裁下。她将裁下的部分握在了手中，其余的仍旧塞在了夹层中。
　　她将握着的纸条在手中展开，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薄薄的一张纸上刻画着熟悉的字迹，想念的人，从未到过的远方。她不舍得就此将它丢弃遗忘，但她有更害怕会被发现销毁质问。
　　思绪万千的她握着这张对她极其重要的纸条看向了窗外掠过的路边小店。在公交车停靠在站台，正在上课时，她看到了怀抱着玩偶娃娃的小女孩从一家摆满玩具的店铺中走了出来。随后，小女孩不小心将自己怀中的娃娃的手臂跩掉了，伤心地大哭，旁边的妈妈捡起来帮她重新装在了娃娃上。面对恢复如故的娃娃，她终于破涕为笑，牵着妈妈的手离开了街道。
　　不小心撞到这样的情形，李林昕若有所思。她重新将手中捏着的纸条放进了书包夹层中。
　　“小昕，回来了。这次考试怎么样呀？”
　　平平和安安都没有放学，此刻家中只有林桂琴一人。林桂琴见到李林昕走进院子，首先就她的学习成绩展开了询问，这让她感到十分地不耐烦。她没有搭理母亲，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反锁了房门。
　　“这孩子，脾气怎么越来越差了，现在都不爱搭理人了。”
　　林桂琴见李林昕没有回答怎么的问题，甚至并没有搭理她，口中不自觉地带出了责备之意，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她边洗菜边念叨，将洗干净的菜切好放整齐，又去厨柜中拿出了她今日刚买的鸡肉。
　　她已经将完整的鸡切成块，腌制好，又拿出了土豆等配料，准备开始做土豆炖鸡块，等所有人都到家的时候刚刚可以出锅。土豆炖鸡块是李林昕从小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每次她都可以在吃完肉后，配着馒头吃饭剩下的菜汁。林桂琴今天去市场买的鸡还是前几天向卖肉的老板专门订购。因为最近是农闲时节，比较寒冷。听摊主说养鸡的人家的很多小鸡都很幼小，并没有成熟，数量较为稀少。
　　除了这道菜，她还额外买了鱼，准备烧豆腐鱼汤。位于西北的小县城，很少会见到活鱼，因而新鲜鱼价格也比较昂贵。在平时，林桂琴顶多只会看一眼，但是今天她却拎了两条活鱼回家。
　　“小昕，尝尝看今天的鸡肉和鱼好吃吗？妈妈下次还给你做？”
　　全家齐聚的饭桌上，林桂琴挑了一大块鸡肉和鱼腹部的的嫩肉放在了李林昕的碗中，李林昕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整个气氛陷入了沉默中，在林桂琴的眼中，她看到了期盼，于是她尝了一口，默默的点了点头。
　　“不公平，妈妈你为什么只给昕姐姐夹菜，不给我们夹菜。”
　　平平不服气地站在桌边吼道，他高昂而又稚嫩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大笑。林桂琴无奈的给每个人的碗中都放了菜，包括李建辉。看到自己碗中有妈妈亲自夹的菜，他才满意地坐在了凳子上继续吃饭。
　　“爸爸，妈妈，我们下周一学校要开家长会，需要家长去，你们有时间吗？”
　　吃完饭，大家坐在院子里消食玩耍时，李林昕突然告诉了林桂琴夫妻一个特殊的消息。两人瞬间没有了闲适的心态，转头问向李林昕家长会的主要内容和一些具体的要求，甚至林桂琴回到屋里，拿出了纸笔准备记录。
　　李林昕的学校已经有两年没有开过家长会，上一次林桂琴参加家长会还是在李林昕刚刚升到高一的时候，她害怕会有特殊的情况。
　　“爸妈，没什么大事儿，这一次开家长会主要是说期末考试，高考报名和志愿填报的事情。这次家长会开完我们就要正式开始寒假补课了，等到明年春天开学，我们就要决定高考志愿的事情。”
　　李林昕说完后，掏出了吃饭前塞进棉服的成绩单交给了自己的母亲。林桂琴拿到成绩单的第一时间就是关注女儿的班级排名，看到排名是二十二名时欣喜若狂，激动地不停地拍李建辉的胳膊。
　　李林昕将成绩单交给母亲后，就一直在等待回应。原本她每次考试机会都是三十几名，位于班级中下游，这次她努力考到了二十二，她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向了林桂琴。
　　“你们前几名考了多少，你离前十名还差很多，下次可要好好学啊，不能一次考好了就骄傲。”
　　然而李林昕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她的眼神慢慢地变得暗淡无光。她答应了母亲，将成绩单从母亲手中拿了回来，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锁门。
　　没有人察觉到李林昕的异样，也没有关注李林昕的行为，大家仍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或聊天，或玩耍，或写作业。只有安安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在自己写完作业后，敲响了那扇门。
　　“安安，你怎么过来了？”
　　打开房门的李林昕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安安，她将安安迎进来。姐妹俩坐在了一张铺着隐瞒花纹的红色床单上，床单上散落着一堆棉花，并且还放置着一把剪刀和一些针线。
　　安安好奇地将实现放在了这堆物品上，转而看向李林昕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安安，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哦，姐姐想把这张纸条放进娃娃肚子里，把它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安安答应了李林昕，并且接过了她手中的针线，帮她重新缝补起已经七扭八歪的娃娃，让他变得更加整洁。
　　“安安，我知道你是来安慰我的。谢谢你，我可爱的小妹妹。其实我并不是很难过，我已经习惯了。我今天有点儿开心也有点儿不开心。不开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要期待开心的事情。”
　　在安安将边缘部位整理好后，李林昕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安安，示意她塞到里面。
　　“安安，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我想去他在的城市，我想听他说的情话，我想感受他眼中的月光。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盼望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这个令人欢欣的时刻。那个遥远的城市住着我喜欢的人，因而我喜欢那个城市。虽说以后会与你们相隔千里，但是我相信你们会祝福我的吧。”
　　在李林昕不断讲述中，安安也基本了解了姐姐的情况，同时记住了信封上的信息。她将修整好的娃娃交还给姐姐，离开了房间。
　　“姐姐为什么会那样喜欢一个人呢？姐姐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呢？”
　　尚且不知情事的安安并不懂姐姐的这股爱意和勇气究竟是为何，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姐姐祝福，并且替姐姐保守秘密。
　　周一的上午林桂琴带着李林昕去二中开家长会，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和学生，甚至有些没有地方坐的人选择站在了教室的空地上。整个教室充满了家长间交头接耳，互相交流的嘈杂声。闹哄哄的声音直到老师走进教室，喝止后才停止。
　　原本热闹的教室突然之间变得格外寂静，老师首先拿出了所有学生的成绩单，开始讲述每个学生的总成绩，各科的成绩以及成绩进步情况。李林昕所在的班级是文科班级，在这个小县城几乎没有人学习文艺相关的技术，都是选择高考的道路。
　　这一次的家长会重点并不是考试成绩，老师只是简单的说明了学生的成绩，希望家长能做到心中有数。在讲完成绩后，老师拿出了厚厚一摞印满字迹的纸张，并且指派班长将它们发给每一位家长，家长没有到来的人也将它们交给了相应的学生。
　　“家长们，看到了你们手中的纸张了吗？上面是我们所有任课老师收集的文科高考可以填报的专业名称。下面我会挑一些比较热门的，未来会比较有发展前景的专业一一讲述。如果你们对冷门专业感兴趣，或者想了解一些没有听说过的专业，欢迎在家长会结束后找我了解。”
　　老师耐心讲述了她所认为的比较优质的专业，包括可以报考的院校，要求的成绩，未来的就业方向等等。在讲述过程中，没有一个家长或者学生发出杂音，大家都在埋头苦记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备日后挑选合适的专业。
　　在老师讲述完后，又对大概的一个成绩分级和对应能报考的学校做了说明。林桂琴对比了老师所说的成绩和相应的等级，发现李林昕勉强可以达到本科的边缘，如果高考成绩不如意，可能会划到专科的报考领域。
　　老师的说明使得林桂琴更加的忧心忡忡，她希望李林昕能考上一所不错的本科院校。在这个年代，本科毕业的人群会比专科人群在就业分配上更有优势。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皱着眉头思索，甚至并没有搭理李林昕，更让李林昕不敢询问她关于志愿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