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未雨生夕

85、清白

　　秦潇冥拿着摄像机摆弄了几下，找到了刚才拍摄的画面，很清晰，很劲爆，很完整。

　　然后在记者哀求的眼神中无情地按下了删除键。

　　咔嚓一声，谁的心在风中粉碎，谁人无声落泪。

　　在记者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时，秦潇冥把摄像机还给了他，沉默片刻，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很是费解地问道：“你是自己想来的，还是别人怂恿的？”

　　记者不想说话，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坐在地上，相机放在一旁也没管，以行动拒绝回答。

　　秦潇冥不恼火，纡尊降贵地蹲下来，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敲了下摄像机，由于身高优势，此时的他虽然海拔降低了许多，但仍然是以俯视的角度看着记者。

　　“你看起来很年轻，手上带着戒指，已经在无名指上勒出了痕迹，你和你妻子应该是少年相识，到了合法年龄便迫不及待地和结为夫妻，你们很相爱。”

　　记者紧张起来，捂住自己的婚戒，抬头戒备地看着他。

　　秦潇冥见到他有反应，继续说道：“你的腰间别着的钥匙圈上有一个小型挂件，看这款式，应该是小女生习惯的，你的妻子给你生了个女儿，一家三口很幸福啊。”

　　终于，秦潇冥踩中了他的雷区，浑身炸刺。

　　记者一改之前的懦弱，生出庞大的勇气和胆量，冲破秦潇冥对他的压制，不计后果地拽住秦潇冥的领口，恶狠狠地说道：“你想干什么！？动我可以，敢动我老婆孩子一根毫毛，我要你……”

　　话音未落，秦潇冥用更大的音量打断了他：“不用我动手！刚才你的行为足以让他们陷入绝境，走投无路，你的愚蠢让人啼笑皆非。”

　　记者呆若木鸡，“什、什么？”

　　秦潇冥扯开领口的手，优雅地调整整齐，淡然道：“这则新闻发布出去，首先行动的不是D大，而是HC集团，你肯定很奇怪，林若贞父亲的公司并不是这个，为什么HC集团出面，是吗？”

　　记者茫然地看着他，大脑一片混乱。

　　他就是因为知道林若贞父亲的公司实力并不强，只能说是有钱，所以他才敢拍摄他女儿的丑闻，这和HC集团有什么关系？

　　秦潇冥眼神冰冷，又参杂着对于无知者的怜悯，冷笑着说道：“你是一名记者，想要吃这一行的饭，你了解得太少了。不过这件事确实很少人知道，在ST社，估计就只有你们的老大知道了但他肯定下达了命令，禁止你们参与D大的这趟浑水，要么你是特立独行，想要自己干出一番天地，要么是受人蛊惑，没和你说其中的厉害关系。”

　　记者冷汗已经下来了，确实是他偷偷听到茶水间的同事在聊要不要一起去D大踩点访问，他和一个关系要好的同事说了之后，不知不觉地就照着他的想法盯上了林若贞。

　　“HC集团的大当家有一个妹妹，年轻的时候为了追求她的爱情，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一个处于创业初期的穷男人，他的父母为了让她死心，断开了她的资金来源，吃了好长时间的苦，现在的当家为了补偿，为她提供一切帮助，但她跟哥哥提了一个要求，不要让外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和好，为了她先生的尊严，也为了当初的决心。不然你以为刚创业的小公司，没有背景，实力也一般，是怎么在D市分到一杯羹的？”

　　当然是因为HC集团的暗中帮助，话都说到这里了，记者再想不明白就白长这么大的脑子了，再看向手边的摄像机，摔碎它的冲动都有了。

　　“林若贞作为他的外甥女，从小娇生惯养，你这一通报道一段视频，毁了她的前途，对她产生了威胁，ST社为了明哲保身，第一个被献祭的就是你，连带着你的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秦潇冥站起身来，“听明白了吗？”

　　记者从来都没觉得绝望离他这么的近，而自己差点主动踩进去，心有余悸之余又想到那个同事的所作所为，心想：我说怎么这么好心呢，还给我指明了几个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而他与自己最近都在争取升职的机会，他一直都没有和自己争抢什么，自己还以为这个小年轻尊敬前辈才如此客气，没想到竟然有着这样的算计。

　　秦潇冥见他已经想通，自己不愿意再陪着他站在这泥地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记者见他要走，急忙站起身来，“等等！你……您为什么要帮我？”

　　记者百思不得其解，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为什么要在乎他这种小人物的安危呢？

　　秦潇冥表情疑惑地看着他，笑道：“有人救你小命还不好？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没必要。我看你并不是存心找死，只是受人蒙骗，而且，我从始至终都认为，身为记者，具备敬业和专业的素质，知法懂法，追求真实，讲求真相，揭露阴暗，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你们的能力不应该放在捕风捉影真假参半，只为博得眼球歪曲事实上面。”

　　是啊，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前，谁不是这么想的呢？但老板不会这么想，他需要大众知道，让大众关注，才能获取利益。

　　记者有些惭愧，“您说得是。”

　　秦潇冥犹豫片刻，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其实，若是你不想空手而归，我这倒是有一件事，说不定你会感兴趣，对我来说也有一定的帮助。”

　　记者眼睛亮了亮，这既是报答的机会，又是抱大腿的机会，立马回答道：“您说。”

　　秦潇冥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八年前，在D大的梅园，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那里，原因是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但D大对外宣称女生是意外落水身亡，我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身边专业人士不足，你借着调查郑婉娟的事情，帮我偷偷的调查这件事，事成之后，你的名声会响亮一些。”

　　昨天，岳蓝突然约他见面，告诉他当年的经过。

　　八年前，父亲收到一封求救信，署名是任思雪，一名已经考上研究生的女学生，向父亲告发自己的导师郑婉娟窃取自己的成果，并反咬一口说自己污蔑郑婉娟是因为嫉妒别人拿了奖，现在自己进退维谷，谁都不相信她，但自己曾是秦潇冥的同班同学，知道郑婉娟是父亲的熟人，从秦潇冥的语气可以听出父亲为人正直，所以向父亲求救，还她一个清白。

　　父亲当时很疑惑，因为自己的地址并不是人人知晓的，况且为什么要如此曲折找一个陌生人求助呢？

　　结果第二天，父亲派人去D大的时候，得到了任思雪溺毙在湖中的消息，而那封信的内容也与事实相差无几。

　　在此之后，父亲对郑婉娟的态度变了一些，并派自己手下的人去郑婉娟当年生活过的地方走访调查，而自己一是忙于寻找失踪的秦玄，二是最近要和HC集团谈合作，分身乏术，关于这件事的关注也相对应减少了。

　　去往B市的人本应按时和他联系，却自此杳无音讯。

　　之后，父亲出事，这件事再也没有人过问。

　　因为父亲当时只是想确认一下，没有和我们提及，岳蓝找的时候废了很大一番功夫。

　　去往B市的有两个人，秦潇冥认识，因为他参加了二人的葬礼。

　　据说市二人去深山野营，使用了未煮熟的有毒蘑菇而死，附近上山采药的村民发现的，锅里还有没吃完的蘑菇。

　　按理说，上山宿营一般都会自备食物，没有经验的人是不敢随便食用野生植物菌类的。二人结伴上山，身边除了饮用水连包方便面都没有，那应该就是有野外求生经验的了，那为什么会食用有毒的蘑菇呢？还半生不熟的，相当匆忙的样子。

　　二人的家属提出质疑，但警察没有找到证明他们是他杀的证据，虽然悲痛万分，却也只能就此作罢。

　　原本在B市的人却出现在D市的深山野岭，不久后离奇死亡，耐人寻味。

　　秦潇冥对着记者的背影暗自想道：郑婉娟一定有问题，他要找个机会亲自去B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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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软件公司。

　　一群程序员坐在各自的电脑前，手指飞舞，一行行让人发昏的字母出现又消失，看久了之后正常人会感觉酸胀无比，而他们却眼也不眨，已经习以为常。

　　文由华派来了几个精英过来一起找那个在学校论坛匿名发帖和安插病毒新闻的人，本以为找到了软件开发公司，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此人救出来，可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效果却如同大海捞针。

　　学校那个匿名账号已经找到了，但却是一位十五年前就已经毕业的校友的账号，而且本人说这个账号他忘记了密码，想着上去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放在一旁没管了，并不知晓已经被人盗号。

　　软件这个病毒就更难找了，因为他们发现有人在干扰他们。

　　每每在快要找到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它拽到深处，层层掩盖。

　　文由华已经很不耐烦了，妻子生病心里本就自责难过，在这关头居然还有人散播谣言，在妻子身上泼脏水，连自己的领导都放话说必须尽快解决，不然只能暂时留在家里，什么时候风波过去了，嫌疑解除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上班。

　　毕竟这不是小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人？这工作效率太低了。”文由华从医院赶过来，抽空检查一下进度，此刻满脸的不悦。

　　公司负责人点头哈腰地说道：“您别着急，我们已经是加班加点了，每天睡觉的时间加上吃饭上厕所的时间也就六个小时，强度超负荷了，再继续下去您带来的人和我的员工的身体吃不消啊。”

　　文由华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得像树皮，皱皱巴巴的，让人觉得他非常虚弱，但说话时却中气十足。

　　“还需要多少人？”文由华深呼吸，把火气压下去，瞪了一眼软件公司的负责人，“你说你们是专业的，我看不见得，不然怎么会任由杂七杂八的人在你家扔垃圾。”

　　负责人敢怒不敢言，还得一脸谄媚，“这……不是人手的事情，您看我们就是个小公司，能力有限，人才不足，比不上那些个大公司，若是有哪个具有更高技术的公司来的话，成功找到的几率比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要高上很多。”

　　文由华皱眉，脸上闪过犹豫，思忖片刻后，最后说道：“知道了，等我和那边说好了，你把东西打包给对方，明白吗？不要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公司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文由华是个暴脾气，火气上来了能把对方骂个狗血喷头，每次来这里都会留下一团浓厚的怒气，公司里的人只能默默承受，对于那个神秘人越发恨得牙痒痒了。

　　员工们已经到了极限，一听到他说了这话，顿时觉得身上的枷锁卸了个干干净净，包括文由华带来的手下也是如此想到。

　　文由华下楼后，回到车内。

　　车上司机称职地问道：“文先生，是回家吗？”

　　良久没听到回话，但司机不会多问，因为从后视镜观察文由华的表情来看，他是在思考。

　　文由华打开手机界面，看着屏幕上一家四口的照片，叹息一声，说道：“回家。”

　　“好的。”

　　车辆发动后，文由华在手机联系人翻查电话，手指悬空了十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后，文由华说道：“喂，江董，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