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仙女今天也要用心营业》沿溪踏花

9、不识庐山真面目 一

　　临晴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发现栖居灵府的雀儿再次进入沉眠，不知何时能醒。
　　翠色衣衫的侍女让人撤下食具，将桌子收拾干净后也要退下，不料被临晴烟叫住。“姑娘可有吩咐？”
　　不卑不亢的态度极合临晴烟的胃口，她看着眼前的明眸皓齿，心想祁连氏果然是大户人家，侍女普遍貌美，眼前这个更是从容淡雅。
　　“前日心神不宁，隐约记得你们一个叫秋雨，一个叫翠屏，你是哪个？”
　　“秋雨。”
　　女子沉吟，如此看来，昨夜暗中窥探的侍女便是另一个叫做翠屏的。见微知著，昨日固然过得浑浑噩噩了些，但从这水榭的派系分明也能看出个一二三来，刚好印证一番。“我问几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是或者否。”
　　“姑娘但问无妨，自当尽言。”
　　“这偌大的祁连府，祁连成义话语权很大。”
　　“是。”
　　“翠屏与祁连云逸关系匪浅。”
　　“是。”
　　“除开祁连成义，祁连氏还有另一股势力。”
　　“是。”
　　“这股势力虽不与祁连成义为伍，但也未曾撕破脸皮，两方还算相安无事。”
　　“是。”
　　“若我没猜错，你的背后便是这支势力。”
　　“是。”
　　“你的靠山，与祁连云明关系甚好。”
　　“秋雨一介侍女，不敢妄言。”
　　临晴烟略一挑眉，“我知道了。”
　　“姑娘若无其他吩咐，秋雨便退下了。”
　　“嗯。”
　　临晴烟走出房门，空气中尚残留几分春寒料峭，她深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情况不算好，但同样不算糟，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纤细洁白的手，试图抓住穿过枝叶缝隙的光，任凭零落的暖意在掌心跳舞，女子微眯着眼，嘴角轻扬。
　　祁连云明来时，见到的景象便是女子背靠大树，睡得十分安详，不禁失笑。

　　偌大的祁连氏宗祠满满当当几个闭关长老被强行从静修之地拖出来，颇多郁气。
　　祁连成义父子二人一唱一和，把一个仗着家世显赫欺负良家女子的混蛋描述得淋漓尽致。
　　长老们一听，纷纷皱眉，这描述的不是祁连云逸么？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在祠堂痛陈己过？就为这还硬生生把全部长老召齐？说起来，这世家少爷自小娇生惯养，养成个骄奢淫逸的性子，算不得什么大事，先辈们奋斗下来的基业不正是让后世子孙享福的？
　　祁连云逸义愤填膺地编排那个废物的不是，可……怎么越来越像骂自己？瞧瞧他爹那个语气，和以前骂他上头的时候一模一样！他都怀疑他爹下一刻就要动手。
　　“成义斗胆召集诸位长老，为的是祁连氏家风端正。我们万不能纵容此等恶行。”
　　长老们出来打圆场，“云逸也是无心，孩子不听话，带回去打一顿就好了嘛。”
　　“是啊，一顿不够，就再打一顿。”
　　“至于姑娘那边，多多打点，总能息事宁人，家里又不缺金银。”
　　祁连云逸脸都绿了，“不是我啊，是祁连云明那家伙。”
　　“对，怪我没讲清楚。犯下祸事的并非犬子，而是我那不肖侄儿云明。”祁连成义这才想起，他们为增强说服力一直卖着关子，再加上他骂得太投入，心里一舒坦，也就忘了揭晓谜底这事儿。
　　长老们被神奇的转折弄得晕头转向，门外之人听得乐不可支。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那云逸在这儿……是干嘛呢？”
　　是啊，既然是祁连云明犯事，不该让他在这儿么？为什么是祁连云逸在这里？
　　“说来惭愧，正是犬子无意间撞破此事。少年意气，执意要为无辜女子讨个说法。”祁连成义故作烦恼状。
　　“云明自小懂事知礼，是不是你弄错了？”终于有人看不过眼，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文玉，我知你爱护之心，他也是我侄儿，我自然不愿意相信，但……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祁连成义扬声，“把他们带进来。”
　　这语气简直和提审犯人一般，门内的人不觉有异，门外的临晴烟听得直皱眉。
　　一男一女并肩而入，光明磊落的姿态衬得“押”他们进祠堂的侍卫像是贴身护卫，竟平添几分气势。
　　侍卫们退出祠堂，祁连成义开口，“云明，你自己说，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情。”
　　临晴烟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好家伙，这里至少有四五十人吧。真要是受欺辱的女孩子，哪能面对如此阵仗？岂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复述不堪遭遇，也不知是惩罚谁。
　　俊美青年目光仍然清澈，坦然承认，“是。”
　　祠堂里一片哗然，“怎么能？”“唉……”叹息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咳咳。”二长老清清嗓子，“嗡嗡嗡”的祠堂立刻恢复安静。
　　“云明自幼双亲不在，现在误入歧途，是我这做叔叔的管教不力。”祁连文玉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看向堂上主位，“大长老、二长老，文玉愿替他受罚。”
　　呵，刚才以为是祁连云逸的时候都是劝和，怎么落到祁连云明身上就开始论罚了？临晴烟冷眼旁观这出闹剧。打小见识过人情冷暖，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年，她怎会看不出，祁连文玉的本质也是个戏精？要是真的清楚并相信侄子的为人，怎么会转眼就信？代替受罚不过是口头说说，要是祁连云明听之任之，他的名声才是真的完了。
　　咦，她为什么要说“也”？哦，差点忘了，谁还不是个戏精呢？
　　临晴烟嘤嘤嘤地跌坐在地，衣袖掩面，抽噎着，“小女子，小女子无颜见人了。”
　　话只说一半，接下来让祁连云明自由发挥。
　　“临姑娘是吧，你如果有委屈就直说。”二长老发话，“那个，文玉啊你起开点，别挡着人小姑娘。”
　　临晴烟心底暗笑，不枉她特地藏在祁连文玉后边。他看着弱不禁风，但到底是男性，身量不比女子纤细，自然能将她遮个严严实实。
　　被点名的祁连文玉一脸尴尬，不自在地往旁边挪挪，又挪挪。
　　“你再过去点，还是看不见。”
　　男人木着脸，又往旁边膝行半步。他不知道，临晴烟借着他的遮掩，也在跟着挪。
　　位置在两侧，能够看清全过程的人：……
　　“看不见！文玉，回你位子上坐着，年轻人的事情，你凑什么热闹？”一来二去的，二长老没了耐心。
　　见长老仅一句话便将自己的拳拳爱侄之心尽数喂狗，祁连文玉也气，于是黑着脸起身，让出舞台。
　　临晴烟依旧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不能说。”
　　一旁的祁连成义唯恐天下不乱，“你们看，这姑娘分明是受胁迫才不敢吐露实情。”
　　“小姑娘，有话直说，我们给你做主。”二长老循循善诱。
　　祁连云明开口，“各位长老明鉴，怪云明不察，中了小人算计。”
　　“你自己犯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祁连云逸冷笑一声，却是欲盖弥彰。
　　没说过话的大长老此时哼了一声，“没说和你有关，还是你承认自己是小人？”
　　这傻孩子，祁连成义瞪了他一眼，而后朝着主位赔罪，“大长老息怒，犬子听错了。”
　　“最好是如此。”老人审视父子二人半晌，没再深究。
　　这时候，基本所有人都能猜到始末。小子设局陷害表弟，老子助纣为虐呗。
　　祁连成义脸上维持平和，隐在衣袍下的手则是青筋暴起，早知道自家儿子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必辛苦这么老半天？这下真应了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二长老看向祁连云明，“云明，你来说。”
　　“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地上的女子泪光盈盈，如此情态更加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祁连云明走近蹲下，视线与临晴烟持平，“不必帮忙遮掩，确是云明唐突姑娘。”
　　啧，哭得太真情实感，鼻涕都出来了，临晴烟吸吸鼻子，“你也不是故意的。追根究底，此事应该怪我，怪我太善良。”
　　所有人：突然夸自己？
　　“我从小就天资聪颖、尊上敬下，即便出门在外，也时刻谨记父母教导，在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临晴烟娓娓道来。
　　其他人：呵呵。这和你说的事有什么关系么？
　　静谧中，只听见二长老干巴巴地捧场，“后生可畏。”
　　“前天夜里，我刚刚给破庙里的流浪汉送了点银钱，正想离开，就看到两个人行踪鬼祟，我一路尾随，却见他们进了祁连府。紧接着，那两人竟然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处院落，然后……”
　　正当全部人的心都被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就不见了。”临晴烟戛然而止
　　所有人：听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