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不下我的裙子了》不开窍

1、第 1 章

　　这裙子很漂亮，很诱人，到手好多年了。但是我不敢穿出门，怕人侧目。只是偶尔需要的时候偷偷躲在房间里穿穿，把自己捂在裙子里难以呼吸，才不舍的脱下压进箱底。但我先前确实很喜欢这裙子。

　　裙子是黑色的，丝绒质地，看着贴身，摸起来像一团雾。只有领子是雪白的，上面对称绣着两只小狗。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看别致的款式，可它就是很适合我，我穿上后就是别样的美丽。

　　可我脱不下来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换季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衣柜的衣服乏味，穿上还是上一年稚气的孩子。我忽地想起我的裙子了，我最美的裙子。于是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地换上，对着镜子低眉微笑，我舍不得这份美丽从我身上离开。就穿上走出了房间。

　　餐桌上，妈妈看见我的裙子，不住皱眉，忍不住说：“年轻女孩子穿鲜亮的颜色才好看呢，这颜色不称人。”我努嘴不答。连没什么审美的爸爸都敢于在我的裙子上发言，“大红色好，最称你，显得你皮肤白。”我火气上来了，大叫到：“我长得不好看，穿那么鲜亮只会更丑！我才不要穿红色！谁说女孩子一定要穿红衣服的！”

　　我气得离开放下碗筷，背上书包气冲冲地离开了家。

　　离上学还有一段时间，我不愿太早进入学校，但又想在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进去，好让大家都看见。

　　我盘旋在小区门口，焦急地等了近十分钟才出门。门口的保安诧异的问，“上学这么高兴哟？”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我的裙子，我垂着头，像以往一样走着。早晨的雾气本应在旭日东升中消散，但一团黑色的雾气始终笼罩着我，我只觉得平静和理所当然。

　　没人问我，没人注意到我的裙子。

　　我隐隐失落地坐在座位上，连我最好的朋友也没有发现。她像往常一样，在交作业时路过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离开。我一点也不开心。

　　但是没关系，我知道就好了，不用告诉别人。

　　我脱不下来这条裙子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它摸起像一团雾，我试图挣开领口，但好像摸到了自己的皮肤。我茫然地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不知所措。

　　剪刀剪不破，火焰也燎不起裙边。我打开淋浴头，水流也没有改变裙摆的弧度，水没办法淋湿一团雾。

　　第二天，我依然穿着那条黑色的裙子，爸爸妈妈没有任何异议了。好在裙子依然轻盈美丽，没有人发现我的秘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日子散入光影变换，我依然穿着那条黑色的裙子。

　　终于，妈妈问我：“你这几天怎么都穿着黑裙子啊？”我愤恨地回答：“我喜欢！这裙子最称我！”妈妈又拿少女鲜亮的一套说了几遍，我依然气得顶嘴。

　　终于，我的朋友也发现了。“黑裙子好有个性啊。”她惊叹。我也终于暗暗开心了。

　　但裙子终不是我身上原有的东西，时间久了，这团雾竟然旧了。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确实如此，这件衣服不会保护我，不是能长久和我共处的东西。我还是找不到脱下它的办法，这没法子，真没有。我只能用其他衣服罩在外面，遮遮掩掩还能勉强度日。

　　就像天鹅公主会被王子发现原型一样，我总会露出原形。就算早出晚归，爸爸妈妈不会发现，但和朋友同学共处一室，这条破裙子就会自己迫不及待地从我的外衣袖口领口溢出丝丝黑雾。天啊，我一点都藏不住。

　　我的朋友关心地问我，“你的裙子怎么回事？”

　　“我脱不下来了。”时隔多年，我终于吐露了秘密。

　　“为什么？”她惊异道。

　　“我不知道，它缠着我。”

　　“你怎么穿上的？”

　　我不想回答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穿上它，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它就挂在我的衣柜里，和其他衣服一起，和其他衣服一样，我为什么不能穿上它？这该死的问题。这该死的裙子。

　　我的朋友帮不了我，她只能帮我遮掩这些在我周身萦绕不散的雾气，然后忧心地看着我。

　　我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我再次对它用上了刀刃，锋利的刀刃任然没有任何作用，我将刀尖对准，这条黑色的裙子多年来终于染上了其他颜色，是红色，是血色，但不是爸爸想的红色。

　　我的秘密被迫让妈妈发现了，她尖叫，哭泣，甚至想抡起手给我一巴掌。我支支吾吾地解释，妈妈还是止不住地哭。她抱住我，抱得紧紧的，抚摸着我的裙子。

　　黑色的裙子，可是白色的领子早就污糟得不像样了，纹样狰狞地蔓延到我的脖颈，黑狗掐着我的脖子。

　　这条裙子没办法脱下来，妈妈急切地为我寻医问药。她也把我的裙子遮得严实，套上她理想中的鲜亮衣服。但这裙子愈发地难以遮掩。吃完药我更觉得裙子勒得我无法呼吸，我更加清晰地感知它的存在，一团黑雾。

　　我在夜晚的江雾里，感受到了安心，雾气应当消散在水中。

　　从桥上看江面，看月亮，看两岸的灯光。最后我只是低头看江面。江面波光粼粼，水波把月光揉碎了窝进怀中，夜船从桥下驶过，指明了方向。我趴在栏杆上好久，想了想，决定原谅这波光的明灭。

　　这黑雾没有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