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九千岁的温栗子

1、序

　　梅娇撑着伞抵了满天的雪，席苍的背影在天地碑前渺小又可悲，她莲步缓缓移来，抬头只见一片茫茫的白。阿桃山自混沌开明以来便是万里冰封的模样，什么共工祝融女娲精卫，无论天是否塌陷落了火种，海是否填满了石头，它始终只是立在那，这世界是世界，阿桃山是阿桃山，两者黑黑白白融在一起，最后却是被搅开了的界限分明。

　　席苍的到访是很突兀的，明明上一封信还在南下行游，结果就在信使离去不到半晌的闲暇间，梅娇便听见有人疲惫地唤她，阿娇。

　　只有一阵缄默无言。

　　也无需答复，他只是打个招呼，就像客人对主人说我到你家门口了这样。天地碑在阿桃山的最顶峰，路途朝旁边延展了出去，远远看啊，像山尖长出了手指，它在指甲盖上头。席苍一去就是三天，梅娇来寻他时便是这幅模样。
　　来干什么呢？她的好友向来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打扰，于是她带了一坛酒，对酌——没错，有个理由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到来好吧。那可是一坛好酒，香烈，除了香烈外再多余的词汇形容它都是累赘。
　　他们便靠着天地碑，雪落进了坛里，融化在了酒里，梅娇埋这坛酒时是在开春，哪一年已经忘了，应该已经很久很久了，因为若不是席苍，若不是为了个理由，她估计已经永久遗忘这件事了。

　　一坛下肚后梅娇活像个小老太婆，雪埋上了她的发丝和衣襟，甩甩头露出一点墨色，重新撑起伞施个小法术便又是春光明媚的女子了。席苍倒成了对比，且见那些鹅毛般的绒雪轻飘飘落到了他头上，可下一秒眨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待了三日，身上没有一丝濡湿的痕迹。

　　阿桃山的雪不会沾上席苍，秋寒月说的。

　　梅娇望着干干净净的眼前人晃神，嗨，多久了？几百年呀还是几千年咯，秋寒月都不在了，阿桃山却仍然记着，她感觉眼眶忽有些发酸，泪却下不来。山上的神灵走了，山还在。
　　她望着席苍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按下了心，问道：你为何而来？
　　本该在三日前就出现的语句如今才现身，席苍饮完那坛酒后半阖着眼靠在碑前，睫毛动了动，呼出一口浊气。

　　“秋寒月。”

　　梅娇低低出了一声，不知是笑是叹，只闻得一句“他已经死了呀。”。
　　席苍不可置否，下一秒却又哈哈笑了起了，回荡在空谷间成绝响，他说：“你可记得我和秋寒月十六岁的时候，你比我们小一岁，我们一起去了南方一个古镇。”

　　“古镇上有个算命老头，他非要拉着给秋寒月看相，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还是看在我差点动手打人下才说了句能听懂的话，你记得吗？”

　　还未等梅娇开口，他又自顾自说了起来：“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又遇到那老头了。一个我看不出任何修为的凡人，活到了现在，又遇到了我。他拉住了我，跟我说秋寒月。”

　　梅娇问：“他跟你说秋寒月的什么了？”

　　席苍却不答了。他指了指天地碑，兀自弯了嘴角。

　　“明日大晴，随便什么时候来这里。到时候嚒，你会知道的，我也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阿（e）桃山
阿胶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