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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开学(一) ...

  •   1.老狗和Ar
      “让开点,让开点!我是老师!”陈益缩着自己的啤酒肚,勉强抱着政法书从排山倒海的人流中挤过。正感叹自己还未到中年发福期,又一股泥石流裹挟着他从校门口冲回了布告栏。
      “操!垃圾老狗!垃圾Ar!”心里大骂一声,陈益悲壮地低头寻找自己的新皮鞋。
      现在说说张佳辂为什么高兴,陈益为什么骂老狗,也就是鹃大为什么扩招。
      博雅一百一十四年,九月上旬,化学系的两大捕快一左一右坐在招生办的桌子前。俩老头二郎腿都翘得蛮高,朝向同一个方向,头仰着,用鼻孔看来往的新生。
      招生办的桌子每一个系,每一个普通的系只有一张,上面只有两支自动笔,一沓新生名单。新生报个到签个名就可以蹦跶去宿舍整理床铺了。再一帮兄弟红着眼杀进小黑超抢购牙膏和热水瓶。最后去北堂三楼抢口饭吃,一个好端端的下午就特么过去了。
      可化学系每年不仅都是捕快前来“和蔼”接待新生,而且鹃大的校后勤部一大早就给化学系搬了五张桌子,是其他各系的五倍。看样子是要摆连桌宴请新生吃晚饭。
      化学系对面是历史系掌事徐铭立冬,正双手插兜,悠悠哉听着自己半破烂的随身听的歌。
      “靠!今年化学系新生又难了。”嘴角一丝微笑,他歪头打量着那五张桌子上摆着的东西。
      鹃大建校初,各地秀才慕名而来。至今也出过不少国家级人物。生物出身的金博,和李老狗不分伯仲的金浩狗,后来就发现了治疗狂犬病的药剂,凭此还收获了与大宋皇帝合影的机会;鹃大终身教授,一代物理学霸,高层次朱毅,据说后来的鹃大物理系的后生都只敢认朱毅为爸爸。其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云云。
      所以老狗一上任眼就红了。别的俩门理科都搞出了一点名堂,而化学系却徒有其名,有且只有他一个人冲到了个半调的博士,结果被系主任韩老头一把揪了回来坐了捕快这个位子。老狗也算一个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的变态,掂量着自己这辈子八成就得葬在这捕快上了,所以既然自己不能当那个闪耀的红巨星,那么他就爆炸出一个!
      兢兢业业,威威风风了二十年,原本读鹃大时别人给他取的外号真灵验了。他活成了老狗。不仅一个博士都没爆炸出来,还没想到在他手下还出现了无数转系的学生,搞得老狗不得不进行了一次民意调查。否则再这样下去……晚节不保!
      这时再说说另一位捕快,Ar。
      Ar姓吴,也毕业于鹃大。就读期间,陶醉于化学的气氛下无法自拔,故众同僚赐其嘉名:Ar(元素周期表第三周期的稀有气体,典出阿睿的拼音)。据说学业期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愤青”,此皆为后话。
      老狗和Ar,就是现在坐在冷板凳上那俩老头。
      20年前,他们也是这么坐着,背后几个,哦不,几十个新生摆弄着仪器。
      没错!在化学系未败落得连鸟都不拉屎之前,那可也是人杰地灵之时。每个新生都心生七窍,遍开灵盖,什么钾钙钠镁铝,铜汞银铂金,一切都是浮云。总之当时化学系遍地是奇葩乱走,而老狗和Ar也仿佛回到了那青涩时代,几个女生低垂眼帘,轻咬贝齿,然后一顿操作云云。
      言归正传。
      即便如此,化学系还是一个人才都不得出名。老狗差不多该买块豆腐撞死了。Ar义正言辞,大手一招,大叫:
      “md化学系一年只进历史系十分之一的学生,这特么比个屁啊!”
      博雅一百年,全大宋帝国高考改文理综为七选三。到了博雅一百一十四年,全省选化学的高中考生不到3万。
      “这招什么啊!神经病啊!”鹃大某化学教授曰。
      除此之外,当时隔壁浙大全省文综第一,半个状元韩某某曾写下巨著,抨击这个七选三制度。直至现在仍可以考察其俗滥但又深刻的文字。
      所以老狗和Ar联名公车上书,韩主任迫于压力将草案交予校长,最后,分数哎呦一下就降了下来。
      但是老头俩还是黑着脸。因为新生都奔着政史地去了。
      因为化学系要考实验。
      想象一下两个鼻孔吐着阴气的老头,不让你签到而是把你拖到一堆白花花的仪器前,喝令你先配个波尔多液,先制个□□云云。
      新生们落荒而逃。一分钟后,化学系的一半新生就变成了生物工程系的。生物工程系桌前,接待员笑得前仰后合。
      所以老狗和Ar又臭了。他们的公车上书确实降了分数线,然后一大帮政史地就进来了。据说这次降分,直接导致鹃大招了上一年的两倍数目的新生,此刻都堵在校门口,一半人在里面,一半行李在外面。如溺水般艰难地寻找专业对口户。
      问原本只规划一半人口的江南大道,现人体分子数忽然增大为两倍,最后对反应有什么影响。
      答:爆炸。
      也就在这时,本次改叙述的主角们也该依次登场了。他们一半因为鹃大的降分攀登而上,一半则命中注定要在这个雨季,在这个偌大的校园中邂逅彼此。
      鹃湖上忽然起风,前唱后和,仿佛在欢贺。
      也在悲吟。
      还有,这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故事。
      2.无题
      一只四十三码半的球鞋踩在赞山路一号的大马路上,鞋的主人把一个塞满奶茶的军用包往肩上送了下,站在路中央把几十斤的家当扔下了。此刻他双手叉腰,用一双将军般犀利的的圆眼睛,把身前几十米长的队伍睥睨了遍。
      男孩二十岁,但一顶洗成灰色的的黑色鸭舌帽盖住了他的青春活力,亦或是他本来就是个文学派忧郁系小青年。
      当然后者对于张佳辂来说就是放屁。
      男孩用右手捏住前方遮挡视线的鸭舌,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时赞山路上一骑自行车的男同胞边嚷嚷“让开!”,边加速经过张佳辂身边。他从一旁的教职工暗道溜了进去。那是个陈益都不知道的小后门。在下车推行之前,他回头看了眼那个好像很木讷的男生。
      沈笑尘是被他一米九开外的个头所吸引的。
      确实,接下来便是张佳辂的自由泳时间。他一边双手划开人流,一边大喊着“让让”,两人倒蛮像。但沈笑尘早就推着车溜进了鹃大。因为他选的是化学系。
      视野一转,张佳辂如一个火车头,花了半分钟挤到了中游。但他停了下来,因为他一脚下去,好像把哪个倒霉蛋的鞋后跟踩掉了。
      于是陈益再回首时,黑影猛地遮住了太阳。
      这是一个不好惹的东西。陈益第一个从脑海中跳出的就是这个想法。只见黑影戴着顶褪色的帽子,脸不太圆,长得凶恶非常;九月上旬只穿了件黑T恤,貌似也合乎情理,可穿在该人身上就仿佛不大合理了。最关键是他的个头,相当于在几百只鸡崽子里放入了一只大公鸡。
      但未等陈益说什么,对面黑脸的汉子已经绽开了一个傻逼的笑容,客气地把皮鞋亲手塞到他手里,还连说了两声“对不起呵”,紧接着,继续自己的自由泳。
      陈益再反应过来时,只能追随到他的后脑勺了,正努力地摆动向前。他忽然意识到刚刚那只是个学生,还只是一个新生。现在他偶尔遇到几个政治系的老生,却都只是顾着玩俄罗斯方块,打女朋友电话。
      这是他收获的少有的学生笑容。
      说起来,也可能是他这一辈子遇到的最纯真的笑容之一了。那个男孩虽说长得不怎么样,可笑的很平静,用傻逼形容或许还不到位。
      感觉他一直在笑,笑的傻逼如自己。
      可至少比他好吧。陈益居然也笑了。抱紧了一本政法书外加一只破皮鞋。他也开始走了。
      走向和男孩完全相反的方向。
      3.无题
      张佳辂带包勉强挤到了布告栏前。然后,傻眼了。
      几百号人特么围得跟个水桶似的,就为了看这个?
      鹃大的布告栏也蛮长的,整个摆在校门口和江南大道的交界处。平时就挂挂哪个系哪个兄弟半夜爬起来钻女寝不遂的(布告栏:遂的八成早就陈尸于鹃湖湖畔了,俺这可没有。要看?要看的话自己去鹃湖边逛逛!),又有哪个系哪几个兄弟搞出来个大飞机得了校长奖学金的,这时也顺便挂上几个人的正装大头照,一个个气势恢宏,英俊肃穆。当然与其浪荡不羁抑或变态异常的心理大相径庭。
      但今天各系招生在那里摆了桌子,布告栏就委屈它挪挪位置到了校门外。然后十扇大窗,每面里面写得密密麻麻的,都是录取新生按考绩由左到右的“博雅榜”。而每一张红纸上一笔一划,都是鹃湖大学语言系系主任兼校办文学社社长姚教授亲笔誊写。真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而张佳辂很不适从,他戳了下身边一个双手插袋仰望星空的男孩,轻声问:
      “同学,你知不知道班级怎么找吗?”
      后者头也不抬,想了半晌。
      “先去自己系里签个到,再去排寝室号。大班是按照寝室来分的。你现在还不属于哪一个班。只有专业课你才和系里的同学一起上。”
      张佳辂听后一惊,又追问了一句。
      “那么系里到哪里签到?”
      这次男孩终于选择仰望他了。顺便右手一指,指向他原本杀进来的方向。
      张佳辂不适从了。他现在想挤出去赶快去政治系报到。除去刚刚在队伍里挣扎的时间,张佳辂其实已经坐了一上午的火车,又撑了一中午的公交车,脑子一片浆糊是次要,腹内唱空城计是主要矛盾。再加上车上没有冷气,T恤黏在他身上着实是不舒服。他只想赶快做完一切事,一切事做完他就想洗个澡。管他妈的住哪个寝。否则他觉得现在自己闻起来像个臭蛋。
      但他看向原来他杀进来的方向。仍然是几百个人吵闹,此时在进他耳的仿佛就是“瞧这个乡巴佬”“这么快就出去了,是来瞎凑热闹的吧”“臭死了,滚远点!”。
      如果现在忽然再杀出去,这不就表明了他是来凑热闹的吗?
      所以他在犹豫。张佳辂不像现在死于中暑,可更不想以后被人嚼舌头,结果死的不明不白。
      一番在他这种状态下颇为困难完成的脑回路接上了。他急促不安地按着书包的带子,眼神不自觉飘到布告栏上。
      他杀进去的位置正好处在第九条榜单的前面,正是几千名新生中倒数考进来的名字,再接下去便是体考生,艺考生和少数民族。
      所以张佳辂飘到最后一个名字,恰逢那个好心男孩抬头仰视他的时候。张佳辂脑内一空,不自觉喊出那个名字。
      “吕陈文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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