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林》荷珠坠泪

9、第九章 恍惚

　　咳出那口血后，终于是消停了不少，心间舒服多了，九林哼哼唧唧的，感觉自己就要飞起来了。
　　恍恍惚惚间自己好像又在无间崖边站定了，寒风刺骨，就像那花池间的水一样，恒泺就站在对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手持长剑向九林刺来，九林动弹不得，穿胸一剑，胸前闷了一口气，痛得要命。九林咬牙忍下去，但什么东西仿佛一直要她张开嘴，坚持不住了，痛苦的叫了几声后全身又灼烧般的热起来。冰火两重天，九林感觉自己就是那无妄海上的小船，在浪间挣扎，随时会被打得粉身碎骨。
　　突然一阵冰凉的气息靠近，九林闭眼伸手一把抓住，艰难的睁开眼，瞧见是恒泺面无表情的脸，哦，对了，九林迷迷糊糊的想起那日喝酒，恒泺突然提前就走了，后来好几日都没有来看她，怎么今天才来？于是她生气道：“你怎么才来？”喊完后，看见面前人微微睁大的双眼，感觉十分满意，转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脑海里继续上演冰火两重天，但再没有那阵冰冷的气息了，九林将这些天困在脑海里面的事趁着梦都好好的又过了一遍，好不容易睁开眼，瞧着头顶上的绣花金线帘帐还是以为在梦里。直到下了床，头重脚轻的像是踩了两团棉花，鸢兮不在，好似是伤还没有好，只好自己摸到小案，倒了一杯茶。
　　头晕摸不到茶杯，还好旁边一只好看的手递过来一杯茶。九林低声道了谢，杯茶下肚，九林被苦得一个激灵，默默记下这种茶的名字，终于清醒了一点。抬眼看向四周，有点熟悉，纱间画了九尾狐，四周装横淡雅不失奢华，这里不就是长枫宫么？左手边坐了一人，一身黑衣被穿出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势，面容俊逸，年少却神情严肃，盯着面前的茶，九林只能看到半边侧脸，感觉有点熟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都没有开口，九林犹豫道：“那个，谢谢你。请问你是……”你是谁？为什么可以进我的寝宫？
　　应该不是刺客吧，九林继续啜饮着那杯茶。黑衣少年身形微动，外间脚步声轻起，王后欣喜的面容出现，一身素衣，面容稍有憔悴，她身后传来婢女的呼声：“娘娘慢点，不着急。”九林微怔，旁边的黑衣少年已经先站起来行礼，轻声道：“母后，父皇。”
　　果然，王后身后缓缓踱步进来一人，举止威严，面容严肃，正是有苏陛下。九林不由得皱了皱眉，站起来准备行一个礼，就被王后一把又按了回去。
　　“阿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痛吗？胸口还痛吗？怎么会突然咳血？是不是因为梦境？”王后越说越严重，仿佛九林就要马上消失了一般的严重，旁边黑衣少年和陛下面露担心，婢女在一旁道：“娘娘，九林殿下应该是好了，您不用太过担心，注重身体啊。”王后皱眉怒道：“什么叫做好了？好了我的阿九怎么会咳血？”九林深觉不对，王后这个表情实在是有点可怕，九林担心之余还有点感动，忙反手抱住王后道：“母后，你不要担心我，我实在是好得不得了，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陛下也在一旁宽慰，九林瞧惯了天界众位娘娘为了陛下争风吃醋过后的陛下轻描淡写的安慰，一下子看见这样一位对自己的妻子面露忧愁，实打实关心的君主，不由得心间一动，对这位父皇的好感也是上升了一些。王后在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九林将她扶到了凳子上坐好，转身，身后的苏汀南递过来一杯茶，茶气袅袅，轻香四溢，九林接过茶，想起自己喝的那杯又凉又苦的茶，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苏汀南也面无表情的看她，右脸上分明的遮了一方面具！九林心头大震，愣神将手中的茶递了过去，想起花映说的欲言又止的话：“就连殿下也……”也受了伤，脸毁容了啊！
　　心里面只觉得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这位弟弟，九林心虚低头，不敢去看身后的苏汀南，将茶接过，王后欣慰道：“阿九，你受了委屈，这几日便多陪陪母后吧，那听训也不必去了。”
　　九林喃喃称是，陛下阴沉着脸，王后又数落起来，陛下未发一言，只是脸色没有那么僵了，眸光微动只看着王后，九林微低着头。身后汀南静默良久，待王后声音稍低一点，将袖一展，行了个标准的有苏礼，出去了。呼吸间只听得见王后的声音，陛下时不时符合王后两句，九林嘴上应着是，心却恍恍惚惚的，早就不在这里了。
　　九林搬到了长明宫，其实也就过去了一个人，这里的姑姑的确厉害，比之燕姑姑不遑多让，但是没有人找她的麻烦，鸢兮却偷不得闲，往日在长枫殿还可以看一下书背一下口诀，现在到了母后这里，不由分说被姑姑抓了去学规矩，整日学的神情恍惚，脸色苍白。九林看了一眼鸢兮慌忙之间放在案下的书简，书简一卷，纸张泛黄微破，面上没有添加任何注解，里面各种奇怪的口诀，原来平时鸢兮念念有词是在背这个。九林将书一扔，随便往地上一躺，白裙铺撒一地。
　　室内温暖还有花香，还有一只大大的蜜蜂，瞧见九林毫无形象的随便躺在地上，教训鸢兮的那个大蜜蜂姑姑将眼一愣，瞧了一眼内室，压低声音向九林嗡嗡道：“殿下你怎么可以随便坐卧？”九林双眼直盯着插在瓶间的几枝兰花，脱口而出：“这是母后的寝殿，我当然是想干嘛都可以。”
　　那姑姑脸涨得通红，双唇气得发抖：“殿下这话是说老身我逾矩了？原是我年纪大了，在这长明宫待不得了？”
　　那姑姑年纪的确是有些大了，九林小的时候好像还在她怀里待过，这样说也的确是有些过分，九林连忙从地上爬起，规规矩矩的坐好，端端正正的向姑姑行礼道歉。姑姑深吸几口气，内室传来了声响，她迅速调整好表情，进内室向王后请安去了。
　　宫人端了热水，九林随去请安。母后嗜睡，腿脚受过伤，落下了病根，每睡醒必先泡脚。长明宫里万物齐全，王后将九林看得很紧，就像是害怕她突然消失了一样，九林只好随时呆在宫中，不敢走得太远。
　　好在不等九林忍不住偷偷溜出去就有人来拯救她了，九林任由月娟笑盈盈的拉着出了长明宫，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感激道：“还好你来了，难得你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看我。”
　　月娟看九林一眼，笑道：“我不过出宫几天，你在宫里面还玩得挺开心的嘛。”
　　两人找了一处清静的高台，九林看着远处有苏层层叠叠的宫殿，月娟斜倚在白玉石砖上，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风起，袖飞。
　　“姑姑挺关心你的。”月娟道：“与你争斗那位是花映郡主，不过回来几个月，亲爹都还没有心疼完呢，就被姑姑抓起来关去抄书了。”
　　“有苏这次是连天界都不顾了，你面子挺大。”
　　九林笑道：“有苏还不至于被天界束缚。”有苏从不理会三界斗争，这是每一代国主都默认的规矩。
　　“今时不同往日。”月娟道：“无间出现了异常，万鬼很是躁动。”
　　“无间？”九林问道，手随着白玉石砖上的花纹慢慢勾画。月娟叹到：“就是无间，你总不能连这个也忘了。”
　　“这个还没有。”九林喃喃，又道：“无间妖鬼横行，魔气冲天，万鬼岂不是一直很燥动？”
　　“不是，就是关乎那大魔头的。”月娟无奈道：“下世的记忆还在吧，那魔君你知道吧，我担心。”
　　“不可能。”九林笃定道：“她明明碎得连魂都没有剩下。”
　　“无间那么多变数，你怎么就那么确定？连恒泺仙尊都说了，尚未可知。”月娟道。
　　“啊。”九林道，确实是这样，她也没有想到汤仇裳只是一个梦来着。只是她不在这些年，恒泺倒是挺活跃的，和有苏关系这么好。
　　“恒泺仙尊可是太子殿下的师尊。”月娟崇拜道，“恒泺仙尊的仙资，我便是远远瞧上一眼也满足了。”
　　九林胡乱嗯一声，月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道：“真不知道汀南还挺关心你的，就落一个水还能请到仙尊给你诊病。”
　　九林：“啊？”
　　原来她在梦里面看见了恒泺，是真的？
　　很快就要走了，九林告别了月娟，就这样站在楼上瞧月娟慢慢走远，身姿挺拔，脚步不乱，一派淡定，丝毫看不出来她就快要成婚了。九林突然将背挺直，在白玉砖上换了一个姿势靠着,月娟要嫁的那位是谁来着？
　　九林随口一问，旁边的小侍女道：“禀郡主，月娟殿下要嫁的那位是天上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