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爱玲粉丝

116、敲山震虎

　　李隆基睁开眼，身边不是软玉温香，却是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小桃子。原来带着孩子的感觉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对李隆基来说是人生新体验，他竟然带着个孩子一起睡。原来看孩子真的真的不容易啊。怎么小孩子都会半夜踢被子呢，还有可能尿床，做噩梦了会哭闹起来。前半夜桃子睡得并不安稳，等着熄灯躺下李隆基朦胧之间要入睡的时候，孩子忽然哭起来。

　　两个人忙着爬起来哄，桃子是做噩梦了，等着安抚了孩子，大人的睡意全消，李隆基躺在床上，无奈的说：“真是个讨债鬼！原来养孩子这么辛苦。”杨玉压低声音：“别说话了，吵醒了桃子又要闹半夜。三郎只怕是忘记了自己小时候了。其实桃子现在很好了，以前晚上，他还要一个时辰起来一次吃奶呢。要不是今天——孩子就一觉天亮了。”

　　想着杨玉把桃子一个人拉扯大，李隆基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隔着孩子拉着杨玉的手：“娘子辛苦了，我一定要补偿你。”

　　“补偿什么的不要说了，桃子是我的儿子，哪有养自己的孩子要补偿的。不过三郎真的想要补偿我，不如叫恒泰钱庄承办朔方的汇兑业务好了，户部的拨款和朔方的赋税都经过恒泰钱庄。”杨玉脑子里可不只有什么宫斗，她要的星辰大海。

　　李隆基立刻同意：“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阿蛮在朔方，她是你最放心的人，王忠嗣看在阿蛮的份上也会同意的。”以前的真金白银和财务自由，现在成了被户部直接领导，放在哪个封疆大吏身上都会不舒服的。李隆基心里清楚，节度使的权利越来越大了，从军事，到民政地方的财政都是一个人说了算。长此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限制权利，改革制度是迟早的事情，不如先从比较好下手的地方开始，李隆基预备着把朔方打造成改革的样板工程呢。杨玉这会提出来要恒泰钱庄独家承汇兑，李隆基自然是求之不得。还是娘子最明白我的心意啊。

　　想着李隆基伸手去抓杨玉的手，杨玉则是推开了伸过来的爪子：“你吵醒了桃子我和你算账！”“要算账现在就算，你们能不能别说话了，我好困啊！”桃子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的响起，两个大人在黑暗里连涨得通红。

　　“我和你阿爷有事情商量呢，不如你回去自己的房里睡觉好了！”杨玉无奈把儿子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哄着。桃子睡意蒙蒙的哼几声表示不满，然后就在杨玉哼唱的摇篮曲里又睡着了。这么一折腾，李隆基和杨玉只能摸摸鼻子，各自睡觉了，有个小电灯泡在，什么也干不了啊！

　　不过看着儿子晨光中熟睡的脸，李隆基却是心里满是希望。看着桃子的稚嫩的脸，李隆基就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浑身上下满是干劲。桃子就像是八爪鱼一样，牢牢地霸占着杨玉，手脚并用缠在她身上。杨玉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洁白的肌肤映衬着红色的被子，更显得晶莹洁白，她的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李隆基伸手把桃子抱起来，心里忍不住嘀咕着：“哼，你就是手脚都用上，你阿娘也是我的娘子。”但是转念一想，当初杨玉带着桃子，两个人相依为命，杨玉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连着孩子也受委屈了。

　　桃子眼皮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眼，他楞一会忽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刚要说话，李隆基一个眼色过去，桃子立刻捂住嘴，他们两个蹑手蹑脚的出去了，结果刚抬脚就听杨玉的声音：“别装神弄鬼的了，也该起身了。桃子还发热吗？”李隆基拿着额头试试桃子的温度：“没事了，孩子总是回复的很快，今天不用上学了，阿爷带着你。”桃子听着不用上学，顿时高兴坏了，抱着李隆基的脖子说：“真的吗，我想做什么都行？”

　　“不用上学，但是也要跟着我。是谁说要跟着阿爷上朝的，今天虽然不是大朝会，但是我要见官们。你跟着身边，学学怎么做个侍卫，等着学会了，阿爷封你做千牛备身好不好？等着朝会的时候，你就捧着御刀，跟在阿爷身边。”李隆基的话一出，桃子顿时高兴起来，搂着李隆基的脖子撒娇欢呼起来。

　　杨玉确实有点担心，把桃子摆在前台真的好吗？卫国公主的事情已经是叫她心有余悸了，还要带着桃子上朝。杨玉叫了人带着桃子去换衣裳。梳洗干净，等着孩子出去了，杨玉看着李隆基，迟疑的说：“其实谁都不傻，昨天的事情肯定是另有缘由，桃子已经很惹眼了，我不想叫孩子承受那么多东西。”

　　“娘子放心，正如你说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是要他们知道，朕的意思。桃子是我最疼爱的儿子，谁也不要想左右朕的心意。而且桃子很聪明，就是有点没定性，需要磨练下。叫他跟着我身边，这不是一举两得。当着那么多人，桃子肯定能坐得住。再有，也叫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李隆基把杨玉揽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

　　好吧，你是皇帝，你厉害。千牛备是六品官，但是却前途无限。想要成为千牛备可身，可不容易，因为别的官职可以后天努力，凭着自己的本事上去。但是千牛备身却要从投胎的时候就开始努力了。五品以上勋贵之家，嫡出儿子才能有资格，家里祖辈要有功绩，有身份亲王或者郡王的嫡子，父亲要三品以上，人还要品貌端正，年纪在十一岁以上。完全是超级官二代学习班啊。李隆基要把桃子安置在这里，杨玉心里不由得多想了。

　　李三郎到底是什么意思，绝对不只是昨天卫国公主对桃子的轻慢侮辱才叫李隆基做这个决定的。桃子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现代社会还在上幼儿园呢。跟着皇帝上朝，这里面含义就多了，虽然皇子们很小年纪都受封王爵和官职，但是也只是挂名罢了。这些皇子们依旧是每天读书，等着到了一定年纪就要搬出皇宫。可是桃子不一样啊，他这个千牛备身不是虚职，每天和那些小伙伴们混在一起，跟在皇帝身边，看的是皇帝如见臣子，怎么处置政务，听的都是奏对，别人家的孩子背书的时候，桃子和他的小伙伴们就亲身体验了那些政治权谋，比其他皇子的童年和小内侍一起玩耍，真是高了不知道多少档次啊。

　　这些千牛备身出神资历摆着，平步青云迟早的事情。那么桃子今后的人脉关系——杨玉苦笑了下，郁闷的咬了下李隆基的肩膀：“希望三郎不是在坑自己的儿子，更希望别人不要多想！要是那样的话，我真的不要活了！我认为圣人是想叫桃子安分守己做个臣子了。这样最好，希望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娘子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你不是最喜欢的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还自称其乐无穷吗？卫国公主的事情，我全交给你发落好了。”李隆基表示一切看杨玉的心情，他不管了，杨玉随便，

　　卫国公主是谁啊，她是你的女儿啊！杨玉白一眼李隆基，心里骂一声没人性!“三郎不担心我是个恶毒的人，会欺负你的爱女啊。”杨玉做恶毒后妈的表情，李隆基却是笑了：“我说过了，随便娘子处置就好了。再者说娘子也不是那种做事没分寸的人。你肯定会办的很好，既消了气，也不会徒留话柄。”

　　又被算计了！还真是老奸巨猾！李隆基一箭双雕，他知道杨玉心里的怒气和怨气不会轻易平息的。但是皇帝怎么做，都不如杨玉亲自下手来得痛快。而且皇帝要是对卫国公主惩罚的重了，难免有不慈嫌疑，那不成了有妈就有后爹的明证了吗？因此李隆基把权利交给了杨玉。

　　他知道杨玉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也就不用担心卫国公主真的怎么样了。哼，又来算计我！杨玉眼睁睁的看着李隆基梳洗更衣，上朝去了，她狠狠地哼一声，叫人服侍着梳洗更衣了。还是先回太真观好了。在大明宫里，杨玉总是觉得不自在。毕竟这里多少的女人恨自己，恨得牙根痒痒呢。真是怨念深重了！

　　就在杨玉打算回去的时候，就见着内侍领着个人到了跟前：“娘子，这是监察御史房琯，圣人叫他调查卫国公主僭越之事。昨天晚上，房琯带着人搜查了卫国公主的府邸。圣人叫房琯来和娘子汇报事情进展。”

　　杨玉跟着帘子看着外面站着个官员，她才想起来卫国公主公开的罪名是僭越，在大明宫里指使随从殴伤宫人。杨玉叫人给房琯搬个椅子来，隔着帘子说：“圣人叫我老全权处理卫国公主的事情，公主是金枝玉叶，这些年来一向是恭敬有礼，怎么却忽然性格大变？你昨天辛苦了，可查到了些什么？”

　　房琯听着杨玉的话愣住了，他早就听到风声，说卫国公主是因为欺辱了太真娘子生的雍王，惹得圣人生气。昨天房琯看着搜出来的那些信，心里乱跳，冷汗都出来了。事情越闹越大了。卫国公主的女儿豆卢氏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有奸情。卫国公主又做出来那样疯狂悖逆的事情，还有公主身边的贴身奴婢，竟然拥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要是深挖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丑闻。

　　房琯叫人把公主的贴身奴婢都抓起来，各自分开关押，而且特别吩咐他们的饮食和饮水要检验过，这些人不能有闪失。至于豆卢氏，房琯不敢关押，只把她软禁在自己的房里了。一大早，房琯就进宫给皇帝汇报，谁知皇帝没见到，却被领到太真娘子跟前。

　　房琯认为杨玉肯定会趁机把卫国公主置于死地，谁知杨玉一开口竟然就定了调子，卫国公主是被她身边的奴婢们带坏了。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奴婢们身上！这个事情好办，只要接着追问珠宝的来源，然后定个罪名，把这些奴婢或者打，或者流放也就没事了。但是豆卢氏和人有私情要怎么办呢？那个胆大包天勾引豆卢氏的男人是谁，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呢？

　　房琯心里转一圈，咬着牙把那那些封起来的情书递上去：“昨天搜查到卫国公主的女儿豆卢氏的房间，意外发现了这些，因为信上没有落款名字，并不知道寄信的人是谁，但是从信件内容看，豆卢氏和这个男人有私情，因为关系着豆卢氏的名誉，我不敢声张，特别请示娘子要怎么处置。”

　　杨玉看着那些信，心里一阵发苦，真是世事难料啊！当初自己为了给阿蛮出气，扯着皇帝玩什么沉浸式爱情体验游戏，这些信不用看，她也知道写的是什么。因为这些都是自己大作啊，李隆基也在里面修改润色。要是被查出来，真是个爆炸新闻了。

　　“豆卢氏的事情不要查下去了，给卫国公主留点体面，豆卢氏说了什么没有？”杨玉担心豆卢氏扯出王忠嗣来，这样的话整个事情就会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下去了。杨玉整理了思路，心里做出预案，要是豆卢氏扯上王忠嗣该怎么收场。

　　房琯听着杨玉的话，不由得感慨起来：太真娘子真是善良宽厚的人，卫国公主那么诋毁她，她竟然还在维护卫国公主的女儿。“娘子仁厚，这个豆卢氏什么也没说，想来她只是被蛊惑了，和那个人书信来往，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

　　“谁家女儿不怀春呢，圣人说卫国公主脾气不好，大概是这里有问题，她现在孀居守寡，应该没心情理会这些事情，放纵了管教儿女，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豆卢氏年轻不懂事，还是保全她的名誉吧。”杨玉拿着那些书信，直接当着房琯的面投入了火中。火苗一点点的舔着纸张，纸灰就像是蝴蝶一样翩然起飞。杨玉松口气，好了证据没了，不用担心都豆卢氏乱咬了。

　　一场游戏竟然是这个结局，杨玉在心里不由得有些遗憾，她还没玩够呢。接下来就是卫国公主了。杨玉心里拿定主意，对着房琯说：“卫国公主身份尊贵，圣人体恤她婚姻不幸，这里有点问题，你们也不用很为难她，仍旧是照常供应日常所需。只是她身边的人实在可恨，要严加审问。可问出来什么线索了？是那些奴婢趁着主人生病，就教唆公主胡闹。还是另有其人，给这些奴婢指示了什么？”

　　杨玉已经给房琯画好重点了，要么是公主身边的奴婢趁机作乱，要么就是后边有人指使。房琯心里转了几圈，心里有些糊涂了，刚才自己一进来太真娘子就把卫国公主摘出来了。那就不事公主指使这些奴婢了。太真娘子亲口说了，圣人都说卫国公主脑子不清楚，是病得治。

　　这个案子可以很简单，把一切事情都推到公主的奴婢身上，但是娘子一口咬定说另有人指使。那个人是谁呢？

　　“娘子，这个事情虽然从公主替身奴婢的房里搜出来不少的珠宝，这些珠宝都是宫中之物，但是怎么出现在这里，还需要查一查。现在——”房琯试探着杨玉的意思。“你身为御史，就该明察秋毫，不要受到外界的干扰。更不用拿着一颗功利心衡量来衡量去的，办案子什么最重要？证据！我们坐在这里能想出什么来，还要你去调查。不要担心牵扯上那个大人物，或者牵连出来谁的隐私。公主身边的奴婢太胆大了，竟敢在宫禁中行凶。你要是敷衍了事，放纵了真凶，没准要不了多久就有样学样，要带着自己府里的奴婢们逼宫了。”杨玉看出来房琯的顾虑，他不想掺和进什么政治阴谋中。

　　听着杨玉的话，房琯脸上微微一红，忙着站起来对着杨玉拱手说：“是臣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内心藏私。娘子一席话，如同是红日朗照，我羞愧的只想这个地缝钻进去。娘子放心，臣一定会把事情经过调查清楚。”

　　“你本是个老实人，就不要学别人八面玲珑了。登高必跌重，与其走终南捷径。不如脚踏实地，好好地做自己。圣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见风使舵，钻营的人了。”杨玉点到为止，叫房琯接着调查。

　　房琯的心就像是做了过山车，一会冲上云霄，一会又掉进了深不见底的谷底。听着杨玉提起圣人喜欢踏实肯干的臣子，房琯似乎明白了什么，忙着对杨玉表示都不负嘱托，一定公正调查，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对了，这些天你们不用派那么多人围着公主的府邸的，只要安插几个耳聪目明，办事可靠的人在府里盯着就是了。若是有人在外面指挥，必然要和里面的人串通。你明白什么意思了？还有卫国公主身边的奴婢如此僭越，想来那些亲王公主，郡王，郡主们身边少不了这样的奸佞小人。这些人身份卑微，有幸在亲王和公主身边侍奉，就狐假虎威，依仗着主人的声势胡作非为，官员们也不敢管，这次正好借着机会要敲打他们一顿。”杨玉顿了下，面无表情的说：“明天你把那些奴婢们带进宫来，按着律法宣布他们的罪行和惩罚。”

　　第二天，麟德殿前的广场上站着一群衣冠华丽的人，这里面有男有女，一个个都是满身绫罗，趾高气昂的，这些人不是什么臣子命妇，而是长安城中皇亲国戚府里最有脸面的仆人们。

　　他们今天被集中在这里，虽然一个个竭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那些窃窃私语，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焦灼。因为今天要当着他们的面，惩罚那天冲撞雍王的奴婢。虽然是到了秋天，但是正午的太阳没遮拦的晒在身上，时间久了还是会叫人浑身冒汗，头晕眼花的。尤其是这些享受惯了的人。这些人名为仆人，其实比一般人过的要滋润多了。

　　就在人群开始焦躁的时候，高力士带着一群人黑着脸来了。他站在高高的丹坒上，冷冷的扫一圈，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高力士冷冷的开口：“叫你们晒一会就不耐烦了，别忘了根本。你们是什么东西！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的很。我素日常说不要忘记根本，却从来没人听。哼，这就是忘记根本的下场！”

　　说着几个龙武卫的士兵架着几个人上来，这些都是那天在太液池变上欺负桃子的人，这会已经是面无人色了，整个人就像是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了。

　　房琯出来大声的宣读判决，为首的是卫国公主的保姆，因为她教唆公主任性行事，杖责一百，全家流放。那些从犯也都是得到了惩罚，尤其是把桃子保姆云孟扔进太液池的几个人被直接杖毙了。

　　板子打在人身上的闷响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耳膜，刚才还觉得热，这会他们都开始打寒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