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GL》斯如年

6、青梅

　　周五的跆拳道社团课并不累人，但是周六上午上课，下午考文综。考完我身心俱疲，还要去王大头那训练，傍晚才得自由，拖着沉重的腿走到大门口等我爸来接。
　　他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旁边还有一个叔叔，两人愉快地聊着天，看到我招了招手，介绍到：“陆初，这位是董伯伯、董教授，是我们江大体育学院的院长，学术非常厉害哦！他是董子珺的爸爸。你认识董子珺吗？”
　　“董伯伯好！”董子珺还是董子俊？是不是重名的，不会这么巧吧？我正想着，就看到董子珺穿着白色裙子走了过来，看到我们也同样惊讶。

　　“子珺，这是陆教练，我们江大体育学院运动训练专业的老师。这是他女儿陆初，和你同年级。你认识吗？她体育很好的。”
　　“陆叔叔好！认识，我们隔壁班。没想到这么巧。”董子珺很熟练地应付长辈。
　　“嗯嗯。她成绩很好，又是班长，我们开学就认识了。”我尽可能地接话。
　　“子珺，你妈妈正好有事要我开车送她，我们可能会晚些回家。正好陆初也住江大花园，不如你跟她一起坐她爸爸的车回去，去她家吃晚饭？你们小孩子也有话聊。要是我们回来晚，你直接在她家先把作业做了。”
　　董子珺点点头，我们一起上了车后排。

　　“子珺啊，你成绩好。陆初刚转来跟不上，你多教教她吧。你爸爸妈妈工作忙，你可以常来我们家吃饭呀。”我爸在中国呆久了，已经完全变成了望女成凤的中国式家长。
　　“好啊，谢谢叔叔阿姨。”
　　唐僧西天取经，我爸西来娶亲。他俩的共同点都是啰嗦。

　　“我们家陆初因为从小练体育，占用了不少学习时间，其实啊，她挺聪明的，就是英语和政治怕背书，不肯花时间背。你要是有什么诀窍，你教教他。你看我学中文，不就是靠背、靠说、靠对话去练习嘛，她学英语都不肯张嘴……”
　　“叔叔您中文说的真好，字正腔圆的。”董子珺很适合做捧哏。
　　“叔叔，您的中文名是自己取的吗？”她竟然还会引出话题。

　　我望了望董子珺，感谢她愿意听我爸爸唠叨，还愿意陪他聊天。
　　“是陆初妈妈取的，她姓陆。那个时候我没有中文名，就拿日本姓做名字，让大家叫我‘大前’，就‘大前研一’那个‘大前’，你知道吗？”
　　董子珺竟然点点头，表示知道大前研一。又微微一笑，显得很愿意听故事。惹得我爸讲得兴起：
　　“然后你阿姨就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太俗，像是‘挣大钱’那个‘大钱’。后来要结婚嘛，日本呢有个传统，一家人的姓氏要统一，那我不就姓陆嘛。我日本名叫大前泽又，中文名叫陆泽。因为我觉得两个字的名字比较有古风和侠气哈。陆初呢，她其实日本名叫大前初叶，小名叫柠柠，意思是秋天的第一片叶子，柠檬叶哈。你不知道，她刚生下来皱巴巴的，还有黄疸，黄黄的，就跟咸柠檬一样，又是秋天生的……”

　　开车回家的路程还有一半，我十分担心陆教练会把我们家的家底都告诉董子珺。只好开口问董子珺问题：“子珺，你爸爸也是学体育的吗？”董伯伯的身材和董子珺一样瘦小，手臂也很纤细，我实在看不出是练什么项目的。
　　“不是，我爸本硕是学医的，博士才转的运动系。他不怎么运动，奉行生命在于静止。”
　　“哈哈哈哈哈……”陆教练在驾驶座发出爆笑：“我们学院几个教授都是医学专业毕业，好像都不怎么爱运动，但天天拿数据分析教别人如何科学/运动……哈哈哈哈……学医的论文水平高啊，搞体育的比不了，你爸爸就特别厉害，做的项目都很有意义，可以指导我们运动员。”
　　“他这不是身体天赋有限嘛，也只能纸上谈兵了……”董子珺很认真地说。
　　哈哈哈哈哈……我爸作为白羊座，笑点低得捡不起来……

　　“他会转行搞体育是因为喜欢乒乓球和足球，不过他只喜欢看，自己绝对不参加。我看这么多体育项目，估计只有下棋适合他，还有钓鱼，如果也算的话。连太极站桩都不行，他必须要有凳子坐着。”
　　哈哈哈哈哈……子珺这种清冷的人作冷淡地陈述，好像特别戳陆教练笑点，把他逗得笑得停不下来。让我深深忧虑行车安全：“老爸，你注意开车。”

　　想起上次跆拳道社，子珺坚硬如铁的筋骨。作为嘴mean的处女，我也要增加笑料：“所以你爸的身体基因有遗传给你吗？”
　　“上次你不是试过了吗？”子珺讲得话听起来怪怪的，我又不知道哪里怪。

　　好在老爸及时接话：“子珺，你也好瘦啊，读书要劳逸集合呀。如果你想练体育，当个爱好什么的，可以让陆初教你，免费陪练，你随便打，打坏不心疼。”
　　“谢谢叔叔，我已经报名跆拳道社了。”子珺微笑着，眼睛形成一条细细的彩虹，我在后视镜里看得分明。

　　她转过头来，车窗外的树影略过，缝隙中撒下一缕阳光，斑驳光影里董子珺忽然灿烂地对我笑着，抓起我的手道：“以后就拜托陆初了。”
　　栀子花的薄荷的香气顺着传来，令我想起昨天闷热的跆拳道教室，董子珺粗重的喘息里始终带着的，凌冽的香气。
　　我的呼吸忽然顿了半拍。

　　经过昨天撕心裂肺的拉筋，她竟然没有生我的气，还报名参加了跆拳道社？我不禁有些开心。想起昨天她额头和脖颈的落了汗，头发顺着脸颊粘着，她的支撑腿颤抖，却坚毅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一直保持提膝，直到我喊停。
　　我能深刻感到其实董子珺是一个很坚韧的人，要强、好胜、不服输。这种坚韧可以用于刻苦学习，也可以用于体育锻炼。这种坚韧是运动员最基本最重要的品质，但凡是运动员都能惺惺相惜。

　　“我一定好好教你，那，先送拉筋开始！”我回握她的手，说得极为欠扁。

　　“陆初是不是要加英语类社团？”董子珺显然有仇必报。
　　“是啊，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我爸非常感兴趣。
　　“有啊，不如让陆初加入我们模联。我一定好好辅导，保证每次比赛她都上场，必须开口说英语。”董子珺对我邪魅一笑。清淡的脸上，浮起得意的狡黠。
　　“那敢情好。陆初，你下周就去报名。”

　　我仿佛看到被我按在地上压筋的董子珺，用指甲抠出一个巨大深坑，然后用尽全力站起来，一脚把我踹了下去。我试图依靠腱子肉爬上来，却被尘土扑簌簌落了一脸，抬头看子珺优雅地身着正装，比了个中指，用一口流利地BBC英语说道：“YOU Deserve it. FUCK YOU！”然后用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英语卷盖住了洞口，又压上了一摞附中历年英语真题……
　　不！要！啊！！！！！！！！

　　子珺家在江大花园二栋，我家在八栋，只隔着游泳池。十一月有全国模联大赛的地区选拔赛，子珺要带附中校队去省里打比赛，开始每周六训练。所以之后我们的放学时间一致，可以一起回家。
　　陆教练去停车，让我和子珺先走。
　　我发现董子珺喜欢挽着我走路，我没有拒绝，两人并排进了小区大门，发现广场有个老大爷正坐在小竹凳上卖盆栽。

　　“要不要买盆栽？我是农学院退休教授，我自己弄的。”
　　大爷开了辆三轮摩托，自己搭了个棚子，地上和车上摆着好多盆栽。桂香四溢、松柏苍翠、发财树可爱、榕树茂密、腊梅疏离……
　　有一盆不太常见，却又比较大，树叶错落有致。下方的泥土上铺了青苔，还还种了文竹，造型很独特。
　　子珺弯腰问道：“爷爷，这是什么树？”

　　“这是青梅，五月果熟可以泡酒喝。我在下面弄了点文竹，你看，青梅竹马，寓意多好。这还有一盆，两盆给你打八折。”
　　大爷站起身子，指了指车上另外一盆。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和子珺挽着的手，改口道：“两盆青梅，两小无猜，小姑娘的友谊老好嘞~~~”

　　正在我尴尬到脚趾扣地，不知道如何回应的时候，陆教练及时出现，并听到了“青梅”这个关键词。他喜欢喝酒，梅子酒是我们家必备，当即掏出钱买下那两盆“青梅竹马”，并说择日不如撞日，要给送给子珺家一盆，彰显我和她的缘分。

　　大爷骑着三轮摩托，将两盆“青梅竹马”分别送到了二栋和八栋楼下，陆教练抱着一盆回自家，让我帮子珺把那盆送去她家。

　　子珺家比我家大不少，是个四室两厅的错层。子珺的妈妈是江大的古代史专业的教授，客厅没有电视墙，换成了一排通天的书架，家里除了两间睡房，其余两间都是书房，一间古朴雅致，中式风格；另一间有升降桌和两台电脑，更现代化些。

　　“摆这吧，正好前几天我妈说缺个盆景。”

　　“青梅竹马”摆上了中式书房的窗边几案，在西斜的余晖中，静静望着整墙的历史著作。我不禁思考我爸会把另一盆放在哪里，最后无奈地发现阳台洗衣机旁是它唯一的归宿。那边光照充足，也不影响我爸的活动空间，是我妈这种工科实用主义会做的选择。

　　“子珺，你平常在哪个书房写作业？”我好奇学霸的生活。
　　“在我自己的房间。我妈说可以节约上厕所的时间。”
　　原来子珺住套房那间，但我没能参观学霸的房间，便被赶回了自己家。
　　“先去你家吃饭吧，别让叔叔阿姨久等了。”
　　“好。”被迫停止了对董子珺的过分感兴趣。

　　我家进门的廊里横着根单杠，正中间还挂着个拳击速度球。我爸又忘记把它挪去旁边，导致子珺和我分别靠着左右两侧墙，才走进客厅。我扫了一眼，“青梅竹马”果然在阳台的洗衣机旁，连盆的朝向都和我想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