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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棋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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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众人见棋局久久不重开,等得不耐烦,老鸨招呼着小倌与诸位姑娘们重新唱曲儿喝酒,月满西楼里又热闹了起来。
林清欢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平静,眼前不断地浮现老国公掏出的一沓厚厚的契约文书,文书上还留着魏霜霜的名字。
要是能拿回那些田庄铺子,往后的日子可就吃穿不愁了,问题是怎么才能拿回来?
老国公演了那么多年的好祖父,甚至给她喂毒吃“逍遥散”,就是图财。要是她直接找他去要,卫国公府里的人发了狠,把她搞死了那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林清欢再也躺不住了,翻身而起,拿过一旁的斗笠戴上。
无论如何那些铺子田庄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国公府的人,她得回去看着,就算是偷也要偷出来。
李玄蔚与许安安正在对弈,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侧脸,只见二姑娘豪气冲天地推开窗户,望望高度,跨出的脚软了几分,又虚虚地收了回来。
影视剧看多了,以为但凡青楼客栈的二楼都比较好跳。
李玄蔚单手撑着脑袋,认真地看着关好窗户的二姑娘。
她一转身,他的嘴角就勾起了浅浅的笑:“霜霜,夜已深了,去我的府上,还是我送你回国公府。”
面对开屏的李玄蔚,许安安已经心如死灰,冲他拱手:“古有勾践尝胆,今有世子忍辱,往后必成大器!”
林清欢只觉得李玄蔚好看的笑容后带着森森冷意,更加坚定了他是图谋不轨,这定与原文设定有关,不然后文里魏霜霜如此桀骜不驯的硬骨头怎么会因为一句“我是真心喜欢你”就绿了太子……
中间必定有无数作者没有(不能)写出来的桥段。
林清欢思虑再三,国公府那群人与她利益相关,地契还捏在他们手里,走一步看一步,得转转性子卖卖乖。但是眼前这二人一定不必!她巴不得李玄蔚趁早绝了念想……
她按着原主人设支棱起国公府嫡女的谱,邪魅狂狷地勾了勾嘴角,负手上前,昂着下巴,尽量做出俯视的姿态:“我姑且称你一声世子,是看在凌月郡王的面子上,按辈分来说你的郡王父亲与我是平辈,你对姑姑说这样僭越的话,就不怕人耻笑?”
许安安愣住了,只觉得屋内的气氛压抑了几分,他的眼珠子悄悄动了动,瞥见李玄蔚笑意更深,平日里和煦的眼眸落了一层寒冰。
他们相熟的人都晓得,凌月郡王是李玄蔚的逆鳞……
郡王不止他这么一个嫡子,在嫡子中排行老四,不知怎么的被父亲点中,小小年纪就从北境凌月州送到京城,不仅淡漠疏离,每每有人提起郡王,许安安都要替那人胆战心惊好半天……
虽然他也不知道要为别人担心什么,毕竟李玄蔚性格奇佳,不是会记仇的人。
“姑姑?”李玄蔚尾音上扬,危险中夹杂着几分戏谑。
“诶,侄子乖!”林清欢慈爱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出门,“今日忘给小侄带红包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李玄蔚没拦人,等魏霜霜走了,他才将目光落回到棋盘上,白棋落,直接吃了她点入的“三三”。
魏霜霜初初的十几着格外奇崛跳脱,手筋娴熟,不过缠斗了二三十着他就直觉她的棋力并非常人可比,果真许安安接续之后,轻快的棋形很快就变得迟钝,毫无灵气。
他意兴阑珊,许安安不服气:“魏霜霜不懂还装大头菜,把我的脚步都搞乱了!”
李玄蔚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要不我们请道清姑娘来对弈一局,如何?”许安安凑上去,嘿嘿地笑。
李玄蔚端过一旁的清茶,慢悠悠地划着茶面,轻抿一口润润嗓:“道清姑娘千金一局,你有钱你去请。”
一听要自己花钱,许安安就蔫了,他虽然看起来是个轻狂放浪的世家子弟,但家中母亲管钱管得严,他出来听曲儿吃酒都是李玄蔚出钱。
“千金一局是专门拦那些无知狂徒的,我就不一样了,师从松鹤堂一品入神龚鹤!相信不久的将来,道清一定会请我上楼对弈的!哈哈哈哈。”
许安安自说自话,李玄蔚毫无波澜地听完,放下茶盏,径直起身:“我们也回吧,得去宁宅看看太子如何了。”
三楼的东厢房内,一个小丫头瞧着月白裳的郡王世子离去,赶忙跑回屋内,对着帘后绰绰的美人影子说道:“世子走啦!”
道清柔声:“走了便走了。”
小丫头挠着脑袋:“姑娘您这样欲拒还迎确定有用吗?”
“男女之情若要长久,切忌不可贪快。”
道清翻开一册新印的棋谱,都是这个月来李玄蔚在月满西楼对弈的棋谱,对弈又是手谈,不需过多言语,甚至不必眉来眼去,凭着一只手就能互表心意。
媚惑的红唇轻轻挑起,她要的可不是和世子的露水情缘。
小丫头什么也不懂,见姑娘又打着无聊的棋谱,便识相地退出去了。
道清姑娘正在复盘,忽然吱呀一声,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道清赶忙起身,正要大喊,人影利落地扑上来,捂住她的口,忙道:“姑娘别喊,我是女的,无意冒犯!”
林清欢将手松开,道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小心翼翼地回头,瞧见身后的女子将斗笠取下,坐在她的位置上,松着手腕说道:“刚才差点掉下去了,若是掉下去,定会砸中我那侄儿,不知是他吃亏还是我吃亏……”
眼前女子的这副尊容,京城中人人都认的,毕竟再不会有谁比她更丑了。
“与世子对弈的人……是二姑娘你?”
道清惊讶,卫国公府的二姑娘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不修女德,琴棋书画上更无造诣可言,她与世子的弈局她刚刚看了……真是不知所谓,连座子都不晓得。
她原以为是民间高人才会行出那样高深莫测的开局,如今晓得是魏二姑娘,只有可笑两字。
但她毕竟是卫国公府的二姑娘,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道清上前向她福了福身:“妾身见过二姑娘。”
这是穿书过来第一个对她这么友善的人,尤其还是位好看的女子。
林清欢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花魁……不,道清姑娘你坐呀!”
道清施施然落座,她脊背挺直,脖颈修长,一身月白……巧了,她也喜欢月白色。
林清欢眨眨眼,忙将思绪收回,哭丧着脸求道:“道清姑娘你帮帮我!”
“二姑娘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和我下盘棋。”
林清欢此话一出,系统【叮】的一声,在她眼前浮出一条只有她自己看得见的每日任务进度条。
她原本是打算不碰棋的,可系统不讲基本法,不讲道德,来消!来骗!抹除了她脑子里与围棋有关的一切知识,围棋于她,就跟魏霜霜的地契和嫡女名头一样,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
那是她从小到大赖以生存的技能,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不是想重操旧业,只是不甘心。
系统在李玄蔚面前唯唯诺诺,一离开他的跟前,就对她这个柔弱的少女重拳出击,强行让她猴子一般爬上三楼,在窗外受着冷风吹,就是为了完成今日与月满西楼花魁对弈的任务指标。
道清觉得这个二姑娘可笑,但面上依旧温柔:“二姑娘,对弈而已,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与我对弈只需一千两即可。”
林清欢的脸慢慢地垮了下来,无奈地趴在桌上,又打起了退堂鼓。
系统感知到她的退意,疯狂地在她脑海蹦迪,还放起了嗨歌。
“能赊账吗……”
赊账这种事情,别家有过,月满西楼可从不接待这样德性的客人,更别说她这个花魁了。
道清一心想嫁给凌月郡王世子,李玄蔚虽是世子,本质却是栓在皇帝身边的质子,若不是如此,她一个青楼女子也不敢肖想。
既是有了嫁人的心思,嫁妆就得早早备着,这位二姑娘送上门,赚了她的钱,还不必与老鸨分成,何不美哉?
赊账就且赊账吧,堂堂卫国公府嫡女,还能赖账不成?
“赊账自然是不许的……”道清为难地说着,顿了顿,“但既然是二姑娘,妾身就与您行这个方便吧。”
林清欢感动得差点就要哭了,果然影视剧中青楼藏龙卧虎,诚不欺我。
道清只当她是有棋瘾的棋渣,便要继续与李玄蔚未尽的棋局,林清欢欣然同意。
她看着刚刚的棋面,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虽然脑海中没了与围棋有关的知识,但她还有一门自小就带来的技能……这也是为什么福利院的院长无论如何也要送她去学围棋。
因为,她有天生的棋感。
在她还不懂什么叫围棋,连基本棋理都不懂的五岁,只看了半天对弈,就能将街道的老大爷们杀得片甲不留。
林清欢垂眼凝眸,看着棋盘,心就乱得厉害,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你完了,你不会下棋了。”
“且慢!”林清欢突然抬起头,声音清冷缥缈。
正准备落子的道清一愣,二姑娘丑陋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分外明亮。
“我想把眼睛蒙上。”
“盲棋?”道清哑然失笑,不敢置信,何止她,系统也被吓得蹦出了方言——脑壳进水水咯?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