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5、第 95 章 ...
-
第九十四章
徐天然离开后徐令羲几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霍雨浩和贝贝就被太后下了逐客令，送去了史莱克学院被安排的住所。
徐令羲这次没说什么要他们留下的话，她会跟哥哥讨价还价的闹，却不会这样没道理的闹到太后面前，况且她也是真的累了。
这短短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她需要好好休息。
太后了解自己的女儿，于是在确定徐令羲身体无恙之后她也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徐令羲身边，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哄她入睡。
徐令羲显然很吃这一套，依赖的躺在母亲怀里一觉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
“娘……母后呢？”徐令羲一睁眼便四处找人，见太后不在就抓来一个侍女。
“回殿下，伊祁将军回朝了，娘娘此时正在外间接待。”那侍女回道。
“舅舅回来了？”徐令羲又惊又喜，一掀被子起身，确定自己没什么衣衫凌乱的状态后，就冲向门口。
正巧那内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健硕、身着铠甲的男子出现，徐令羲恰巧和他撞在一起，一把就被对方掐住腋下，高高举起往上一抛复又接住。
太后也自那人身后走出，嗔怪的瞧了他一眼，“兄长，快将羲儿放下，她早不是小孩子了。”
那高大男子正是太后的亲兄长伊祁赫赫，亦是大名鼎鼎的皇龙魂导军团团长，同时也是徐令羲和徐天然的亲舅舅。
在先皇谋逆前期，伊祁赫赫是最早带领一支魂导军团倒向他的助力，也是在他宠妾灭妻时第一位背叛他，投向徐天然的一支军团。
传闻之中，这位伊祁将军生性凶残好斗，热衷于挑战强者，最喜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之战，若胜的高兴了，还曾做过屠城之举，许多敌人乃至同僚都在会私下称其为疯狗将军。
只是这位和徐天然一样，有个生性善良的妹子，就如同疯狗拴上了链子，变成了家犬的即视感。
“哪里不小，我看羲儿分明还是个小孩子。”伊祁赫赫大笑了两声，把徐令羲往自己肩上一架，让她稳稳坐好，还颠了颠，“还是那么轻。”
太后无奈，一手拍在哥哥臂膀上，佯怒，“成何体统！快放羲儿下来，你也不怕你这盔甲硌着她。”
伊祁赫赫想到自己的肩甲确实坚硬无比，忙又将徐令羲放了下来，发现她确实没什么不舒服才对着太后讪讪一笑，“是我在军团呆习惯了，忘了卸甲。”
徐令羲伸手摸了摸他那泛着冷光的臂甲，羡慕的摇摇头，“超帅，一点不硌。”
至于她为何不去摸肩甲上的龙头，反而去摸臂甲……伊祁赫赫身高足两米有余，配上肩甲，徐令羲就是想摸也摸不着。
伊祁赫赫笑了笑，摸摸她脑袋，“听说天然那小子将火凤凰魂导军团送了你，改日舅舅为你制上一套，穿着它统领军团。”
徐令羲见太后没有反对，立刻点头如捣蒜，随后又问，“舅舅怎么忽然回都城了？”
虽然目前几大魂导军团都驻扎在京城附近，可整个军团全部依靠军团长调配行动，未免发生意外，一般军团长若无要事，是不会轻易离开军团的。
伊祁赫赫指了指外边，“昨日火光一起我便调军回防了，只是那小子……陛下调了恐爪防守明都，叫我带领皇龙分散在明都各地，召我回来，自然就是为了杀人的。”
“皇宫里也有要杀的人？”徐令羲歪头。
伊祁赫赫一弹她脑门，“小促狭鬼，我这不是许久未见你俩，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来看看你们。”
徐令羲忙挽住他手臂，再去拉了太后，拉长音调，“知道啦——是舅舅想我们啦，才不是擅离职守。”
这下太后也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徐令羲的头，“好了，你醒了就先去更衣吧，你哥哥叫你醒了就去找他呢，他说有些事你一定想亲自去做。”
徐令羲点点头，听话的去屏风后换了件宫装出来，“那母后，舅舅，我就先去了。”
得到太后和伊祁赫赫的首肯之后，徐令羲就出了门。这次她没带什么侍从，自己一路小跑着抄近道往徐天然处理政务的乾曜殿跑去。
她知道徐天然既然昨日说要朝会议事，这会必然还在处理政务。果不其然乾曜殿门口站着两排守卫，正是跟在徐天然身边的人。
德老也在门口，见徐令羲来了就对她微微一笑，侧身行礼示意她快进去吧，徐天然正在里面等她。
徐令羲也点点头回礼，走进殿内，脑中却忽然想到了金乌斗罗，好似从昨日就没见到他和花颜，也不知他俩去了哪。
“令羲。”徐天然听见脚步声抬头，对徐令羲招招手，“来。”
徐令羲回过神，跑到徐天然面前问，“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做？”
徐天然微微一笑，从龙书案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她，“宣读圣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圣旨？”徐令羲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几卷紫金龙纹的卷轴来展开。可随着她看清那上面写的字，原本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
那些圣旨上面，是由徐天然亲笔所书，各官署公印加盖，一条一条罗列了几乎上百人的罪状，全部都只涉及同一条死罪：通敌叛国。
“是她们里通外敌？还有徐和主谋？”徐令羲的声音有些颤。
这些消息是如何在一夜之内就收集齐的，恐怕和今日出现的伊祁赫赫关系匪浅，但她不在乎手段，因为徐天然不会给她假的东西。
徐天然还是在笑，笑容阴冷，“是呢，他们可巴不得我这个皇帝做到头。从我手里讨不到便宜，就想换个“仁君”上位。”
徐令羲一时有些说不上话，她气的发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复一些，“哥哥，我去宣读这个圣旨。”
徐天然点了点头，“本就是留给你的。”
徐令羲点点头，没行礼就转身走了出去，抱着圣旨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出皇宫的。
直到出了皇宫，看到了外面依旧和平的街道，她才慢下脚步，仰头看了看天，叹息了一声。
她捧着紫金龙纹的圣旨，根据上面所写的一家一家走下去，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夷某氏三族，曾于上有功者赐全尸，非首恶者赐全尸，余者皆处凌迟。因罪人不乏宗亲之故，祖上灵位移出宗庙，此后任何人不予供奉，违令者同罪论处。”
不算长，但足够冰冷。
每当徐令羲宣读完这段话时，她总能看见跪地不起的罪臣看着圣旨背后的双龙曜日图案发呆，其家眷或哭天抢地，或神色绝望当即晕死，其中不乏尚不懂事的幼童被父母紧紧搂住，不明所以。
很可怜，更可恨。
看着他们这些“可怜”人，徐令羲心里只有无尽的冷意和庆幸，因为她不敢想，如果昨日袭击成功，现在的日月帝国或者整个大陆又得是怎么一片光景。
昨日是她的生辰宴，第一日不会出现的谈判来使和第三日不会出现的公主、宗亲、后起之秀们都会一同齐聚一堂，门外还有在长街与她共庆的无数明都百姓。
如果他们都死了，如果这些人都死了，两片大陆每一个国家最看重的皇亲，最优秀的年轻一代，最有权势的重臣都将化作灰烬。
哦不，日月帝国不同，日月帝国还死了皇帝，死了太后，死了几乎整个皇宫。
到时内乱不说，四国勉强维持的友好面皮当即破碎，战争一触即发，护犊子的史莱克学院一定会发疯。
到时候一群疯子、加一个强大的疯子、和一个群龙无首的强大的疯子，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说这次袭击是圣灵教狗急跳墙也好，哪怕是他国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都行，左不过是他们脖子上顶着个刚用过的夜壶上面刻着两个字：傻逼。
但为什么偏偏主使策划者是日月帝国的前朝余孽，里应外合者是日月帝国的现代宗亲。
一旦此次袭击真的成功，日月帝国的结果一定是就此消亡，这个结局三岁小孩用他九十八岁太奶奶的裹脚布都能想的出来，所以徐令羲看着眼前呜呜咽咽的人，只攥紧了手中的圣旨，末了又松开了那已经皱巴巴的绢布。
到底还是她哥哥更适合做皇帝，若是此事能由徐令羲来做，这些人哪有跪在地上哭的机会。
她只想将眼前所有人都剥皮揎草，再凌迟处死，五马分尸，碎尸万段！可惜不能行刑示众，会吓到明都百姓们。
这道圣旨送到最后一个人时，徐令羲走进了明都的诏狱水牢，那个人在爆炸发生后就被徐天然亲自带兵抓住，囚于水牢之中。
霍雨浩其实自她离开皇宫的那一刻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这也是徐天然默许的，帮助金乌斗罗隐藏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但到这诏狱水牢门前却停住了。
他不想也不愿见那个人，那个人能狠下心弃恩人、师长和同门兄弟的性命于不顾，在那一刻，在霍雨浩心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徐令羲独自走进了诏狱，一节一节台阶走下去，随着逐渐深入地底，最后一丝天光好似都被彻底断绝，只剩昏黄的灯光摇曳着照着墙壁上的青苔。
水牢，顾名思义是将凡人浸泡禁锢在水中的牢房，是最磨人也最痛苦的地方，走过唱的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之后，就能看到那仿佛深入地狱的一条平坦长道，而在青石长路下方就是冰冷刺骨的河水，水位从门口由浅及深，与那寒铁栏杆和无数锁链一起将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牢牢锁在地底，永不得再见日光。
徐令羲缓步走在青石路上，路过左右一间间牢房，看着里面的人如恶鬼一般挣扎，奋力的扒着铁链露出上半身，最终停在了那深不见底的洞穴最深处。
其实水牢之中的犯人很少会被提出来行刑，大多数人都会在这冰冷的河水之中泡上一辈子。徐天然专门给诏狱配了二十位医术上佳的医师和十位治疗系的魂师，就是怕他们死的太快，太轻松。
不过她今日来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个特例。
徐令羲垂眸看着脚下的水中被铁链拴住脖子和手脚的人，面色阴冷而厌恶，“我六岁那年先皇谋反，我只觉得虽然大家都说成王败寇，但他赶尽杀绝确实残忍，于是对你们还保有一丝怜悯之心，所以在史莱克学院发现你时，我犹豫再三也没有动你。”
徐和听见她的声音从水中抬起头，划动着冰冷刺骨的水面妄图冲上去扒住栏杆，却被腰间和脖子上的双重锁链牢牢锁住，被勒的双目突曝面色通红，声音沙哑，仿佛只听见了“史莱克”三个字，“当年我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你！你竟然出现在了史莱克，你怎么敢出现在史莱克！”
“因为史莱克不敢动我，你也不敢。”徐令羲眼神嘲弄。
她当年的伪装几乎如同无物，连名字都不改就进入史莱克学院，本就不怕任何人认出自己，因为背后国家的强大，因为徐天然对她的保护。
所以即使徐和一眼就认出她来，他也不敢向任何人告发，因为一旦徐令羲的身份被揭开，随之揭开的就是徐和自己的太子身份。而徐令羲背后站着一个国家，她不会死，但徐和这条丧家之犬会。
所以徐令羲有恃无恐。
“哥哥从来都没将你放在眼里过，而我本打算放过你。”徐令羲蹲下身去，和下方水中的人对视。
大概是她的眼神刺激到了徐和，他更加激动的挣扎起来，像条扭曲的虫子，或者即将被淹死的水鬼，可惜他除了自己快被勒断气了以外，连一滴水也没能溅上徐令羲的裙摆。
“徐和。天子做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这句话你做太子的时候没学过吗？皇爷爷为何选你父而不选先皇你不明白吗？哥哥当了皇帝为何不大举进攻斗罗大陆好一统天下，你都没想过吗！”
徐令羲伸手指着牢里的徐和，被精心染过的指甲红的耀眼，眼底情绪翻涌。
“你生于天家，早早封为太子，有着最好的师父，学着最好的知识，受着天下供养。朝臣亏欠你了吗？百姓亏欠你了吗？！是，你家亲眷是无辜枉死，我不怕你找我家寻仇，你要杀我，杀哥哥，杀先皇，你来杀啊！你为何要勾结外敌用大批魂导炮轰炸我明都皇城！”
“那些定装魂导炮一半袭击皇城，一半袭击戍边军团军火库，我军防守一向严密，那些原属三国绞尽脑汁都无法得到的魂导炮储存位置我不信外人能轻易探知，只有你——日月帝国前太子殿下，才有可能透露出去！”
她大概是越说越生气，心中恨意滔滔，后槽牙死死咬在一起磨得嘎吱响，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上去好似想要当场就将徐和千刀万剐。
“我不信你不知道那些袭击一旦成功会造成什么样的伤亡，可你，美滋滋的报你一家之仇，做着重新登上帝位的梦！”
“那日皇城中不止有你的仇人，还有他国皇室，还有你曾经的启蒙恩师，有救你性命将你收为亲传亦师亦父形同再造的帆羽，有你在史莱克学院的同门兄弟！而你——仗着你从他们那学到的东西，仗着日月帝国教给你的知识，不惜杀害帝国数十万忠君将士和整个皇城的百姓，不惜挑起四国战争，使平静了没多久的天下再度陷入战火。”
“如你一般有父有兄有母有姊之人天下比比皆是，你的家人是人，他们即将死在战火之中的家人就不是人？！”
“日月帝国戍边众将何辜，一生为帝国守卫边疆没有战死沙场却要亡于你手！”
“皇城之中满朝文武何辜，为帝国殚精竭虑却要因无德昏君*所犯之错去死！”
“我日月帝国百姓奉养你整整十年，他们又有何辜！”
“这些人算什么，你复仇之路上的一点点牺牲品吗？为了你的仇恨，忠臣良将就该死吗？社稷就应该动荡吗？天下百姓就活该被战火涂炭吗？！”
徐和大概是被她吼蒙了，也不挣扎了，半刻之后才大声怒斥了回去，“那我父皇母后，我的姐妹兄弟又何辜要被乱臣贼子赶尽杀绝！他们惨死之状，徐和片刻不敢忘怀，我为他们复仇何错之有！那个位置本该就是我的，怎么你爹杀得我就杀不得！”
徐令羲听后沉默了半晌，再开口竟然笑了，语气淡漠非常，“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我真是庆幸当年没有阻拦先皇谋逆。徐和，你不配做太子，更不配做皇帝。”
徐令羲似是不欲再与徐和说任何话，照着圣旨公事公办的宣读一遍之后就随手一丢，将那道圣旨抛到了水中，看着它顺水飘到了呆愣的徐和面前，“这东西一式多份，这份本宫赏给你了，好好瞧瞧吧，罪臣，哦不，罪奴徐和，看你下去会不会被你爹和皇爷爷连手丢进油锅煎炒烹炸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她起身离开，将徐和的暴怒抛诸身后，可惜水牢太过拢音，走过长长地道踩上台阶的那一刻她还是能听见徐和愤恨的怒吼。
他在问，凭什么将他父母亲人逐出皇室族谱，挪出皇陵，断绝祭祀。他父皇是皇帝，堂堂正正继承的皇位，凭什么被乱臣贼子抹去他父皇的存在。
因为他有一不肖子孙，不堪为徐氏之后，无心无德险些酿成大错。
因为他是败者，而他的不肖子孙败了第二次。
徐令羲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此刻反而冷静下来了，于是打从心底替自己被除名的皇伯父感到一丝悲凉，你们拼死留下送出日月帝国的太子，是这样一个完全不合格的人啊。
她一阶一阶的踏着来时路走上去，随着环境越来越亮，温度越来越暖，却忽然想到了在事发之后，她悄悄问过霍雨浩的一个问题。
“如果你从没认识过我，哥哥也暴虐弑杀横行无道，你和日月帝国处在绝对的对立面上不死不休，在若干年以后你和师长兄弟陷落明都，而你又确有能力之时，你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举动吗？你会引爆明都藏匿军火的仓库，以此来削弱对方实力，制造骚乱好让大家逃脱囹圄吗？”徐令羲这样问。
“不会。”霍雨浩很干脆的摇头。
徐令羲曾叫他好好想想，可霍雨浩在她的追问下依旧坚定的摇头，“我不会。”
于是徐令羲信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回想过原著不原著的那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