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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游京城(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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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草莓小兔几
宋文杰不会武,夕桃尚且不敢大意,面对黎国第一武将宋冠武,夕桃更不能掉以轻心。
她刻意让呼吸变得沉重,装成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宫女。
宋冠武快步走来,未曾留意到她,手握长剑,行色匆匆。
夕桃暗喜。
暗黑色武靴行至她身边时,忽然顿住。
夕桃顺着宋冠武视线的方向看去。
不好!
一时大意,竟没注意到,掌心封住鲜血的树叶,落下一片,恰巧落在宋冠武脚边。
宋冠武久经沙场,对血腥味尤为敏感,借着烛光,很容易就能分辨,树叶的不同寻常。
夕桃迅速寻找逃脱路线,御花园里布满禁军,唯有宋冠武将要离开的那条小道通向无人处,也就是说,若他发现,她必须第一时间往前冲。
并非怕了他,而是不希望在事情没弄清楚前,暴露身份。
宋冠武略一停顿,弯下腰,手伸向树叶。
只听乌通国师念叨说:“圣上已过知天命之年,怎得还喜欢这等庸俗的表演,哦,也对……”他说着,点点头,好似突然顿悟,“正是因为圣上喜欢,大臣们都喜欢,黎国才没有可用之才,不像我们乌通国,随随便便就能攻下黎国半臂江山。”
他这话不咸不淡,不轻不重,恰好传至在场每一人的耳朵里。
宋冠武冷哼一声,收回手,转身看向乌通国师,狂野一笑,舔了舔唇瓣。
他似忽然想起什么,大步远去,不再停留。
夕桃松了口气,赶忙指挥小葡萄去追宋冠武,挪动脚步,踩住沾血的树叶,掩去血腥气。
心想:乌通国师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挖苦圣上,冠武将军都无动于衷,还冲乌通国师笑了笑,这人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大臣们一个个握紧拳头,再没兴致听小曲,恨不得冲上前,将乌通国师碎尸万段。
士可杀不可辱!
他们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实乃形势所迫,两国征战,黎国不占优势,忍一时之气,促两国长治久安,罢了,罢了。
大臣们忍气吞声,却是不想,圣上开口,感慨万分:“是啊,老了,比不得某些人容貌多年不变,不知使得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也是一顿,捂着嘴,故作惊讶,阴阳怪气说,“该不会,乌通故意攻打黎国就是为给妖师你练长生不老的邪术吧!”
乌通国师拿起酒樽,重重垂向石桌,他气得直翻白眼:“越说越过分了啊,想打架是吧!”
圣上不甘示弱,直接把酒樽砸地上,“嘭”,美酒洒了一地。
顿时,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凝神,坐立不安。
圣上指着乌通国师的鼻子,好似一下子身上的病痛尽数消失不见,中气十足地说:“打就打,有本事单挑,打输了你别哭鼻子!”
乌通国师再次翻白眼,他冷笑:“呵,我会输,笑话,我那都是让着你!”
夕桃错愣。
少年国师时常翻白眼的面容与脑海中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互相重叠,那团影子一点点变清晰,从身形,到衣裳发型,再到五官。
马上就要看真切了,夕桃心中狂喜。
失去的记忆,就要找回来了!
谁知,随着影子变得清晰,耳后如炸裂般疼痛,瞬息间遍布全身。
夕桃哪还顾得上保持低调,她痛到扭曲,歇斯底里地尖叫:“啊!”
无数目光齐刷刷向她看来。
站在圣上边上的宦官指着夕桃,喊道:“大胆宫女,打搅宴席,该当何罪!”
话音落下,便有上百位戴恶鬼面具的禁军降落在夕桃身边。
这一打岔,夕桃没了心思想那乌通国师之事,疼痛骤减,意识恢复清明。
她顿悟,对往事太过执拗只会适得其反,失忆这事,须得顺其自然。
围在夕桃身边的禁军们做拔剑之势,只待圣上一声令下,便可将她乱剑砍死。
不好!
夕桃后退一步,起势,准备逃走。
那宦官也是眼尖,当即喊道:“她要跑,拦住!”
哼,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拦不拦得住她。
夕桃抓着一把树叶,忽然,手上一紧,纤手被大掌包裹其中。
伤口再次传来刺骨之痛,她颤抖着看向来人,是他!
宋文杰。
他含笑看来,云淡风轻道:“小宫女,本官有那么好看吗?”
欸?这人在说什么?这么自恋的么?
夕桃正欲辩解,宋文杰又道:“即如此,那便成全你吧。”他说着,轻拽夕桃。
等等,成全她什么?
她想跑啊喂,拽着她干嘛?
禁军纷纷避让,留出一条可供两人通行的过道,却没有就此离去,依旧保持警戒状态。
似是觉察到夕桃掌中异样,宋文杰牵着她的力道轻了些。
夕桃迅速抽回手,又被他强硬牵起,指尖在她手腕上飞速刻画。
夕桃愣住,停止抵抗,他写得竟是:桃桃,听话。
???
这人是谁?
为何知道她的名字??
还有这熟稔的语气,她们很熟吗???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任由他牵着,将她带到圣上跟前。
周围满是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宰相大人居然牵着宫女,他可尚未娶妻啊!”
“从未听说宰相大人心怡哪位世家小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相貌平平的小宫女呢?”
“也对,黎国又有哪位女子配得上宰相大人呢,谁家小姐站在他身边不也一样是高攀。”
宋文杰向圣上行礼,却是始终不曾放开夕桃,他道:“微臣二十有四尚未娶亲,今日与这位姑娘一见倾心,还请圣上将她许给微臣。”
这人在说什么啊?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夕桃甩手,这次却是被牢牢抓住,她没能挣脱,痛得直皱眉。
“咳咳咳。”圣上与乌通国师似是听到了匪夷所思之事,齐齐咳嗽起来。
对视一眼,又迅速侧眸,相看两相厌。
圣上指着宋文杰道:“赐婚!今日说这事,丞相不觉得不合规矩吗?”
是的,是的,夕桃在心里为圣上鼓掌。
她就只想做个淹没在人群中的小宫女,不想大开杀戒,宋文杰,宋傀儡,宋丞相,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宋文杰据理力争:“世间最真挚的感情,莫过于两情相悦,微臣相信国师能够理解,喜上加喜,岂不是更能流为美谈?”
“放屁。”乌通国师用嘴型比划这两个字,继续翻白眼。
环绕在耳畔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大家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些什么,又怕被圣上或是宋文杰惦记上。
“把你的手放开。”圣上命令道,见宋文杰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放手,他吹胡子瞪眼,“莫非丞相想染指朕的女人?”
“什么?”夕桃再也憋不住,这些人怕都魔障了吧。
“嘶!”四周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圣上似也觉得自己说了混账话,微微脸红,对上夕桃震惊的目光,有些心虚得垂下眼眸。
宋文杰竟真就放开手,没有再执着,他挑了挑眉,诡笑:“竟不知是未来娘娘,恕微臣唐突。”
夕桃侧眸看他,更是不解,刚才还说得好像他们两人是对苦命鸳鸯,求圣上成全,圣上一句话,就打退堂鼓了?
“啧啧。”国师将视线落在夕桃身上,满眼嫌弃,“这么个丑丫头也值得你们君臣相争,黎国不行咯。”
圣上瞥他一眼:“我黎国之事,用不着你挂心。”
国师吹了吹指尖的尘土,漫不经心说:“本国师素来乐于助人,这样吧,这小宫女我帮你们处理了,不用感谢我。”
“嘶!嘶嘶嘶!”四周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
“来人。”圣上无视乌通国师,急急召唤宫人,“把这小宫女送回寝殿。”
他压低声线,用只有最近的几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今晚侍寝。”
说罢,刚隐去的红晕再次浮上脸颊。
乌通国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太子不为所动,连正眼都不曾看过夕桃一眼。
倒是她身旁的宋文杰,闪烁的眼光中,她竟看出一丝担忧。
宋文杰终是没有说出阻挠的话,圣上下旨,他纵然想阻止,也没用。
宫人们将她小心送回寝殿后,退出门去,此时偌大的宫殿只剩她一人,她看向屋顶。
皇宫里的人,每个都奇奇怪怪的,趁圣上宴席未结束,她还是先溜为妙。
夕桃刚想跳起,“吱嘎”殿门被推开,又重重关上,人还没走过来,气呼呼的声音已经传来:“现在才想起来挽回我吗?晚了,哼,我超生气的!”
圣上年过半百,两鬓斑白,头发稀稀拉拉,老态尽显,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却说出如孩童般娇气的话,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夕桃不答话,圣上步履轻快,他叉腰怒道:“自从有了那只臭狐狸,你关心过我吗?他既然那么好,你就滚回他身边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夕桃莫名,这语气,怎么搞得她像负心汉一样。
既然他说,让她滚,夕桃欣然接受:“好的。”她巴不得。
“你!”圣上气结,双唇气到颤抖,语气软了下来,“说你两句怎么了,这就又想回那臭狐狸身边,我气了那么久,你哄哄我不行吗?”
夕桃被他吓到,连退好几步,撞到一堵“墙”,硬邦邦,她正欲侧身往旁边挪动,腰上一紧,耳旁传来容伺清润的声音:“姑娘,不用理他,咱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他。”
高傲的语气中,带着低低的笑意。
夕桃欣喜转头:“阿伺,你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