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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家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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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草莓小兔几
断崖边,少女蓬头垢面双臂推出,似害怕又似兴奋,不停颤抖,咬牙切齿喊道:“去死吧!”
噗通!
河水汹涌淹没头顶,冰凉刺骨。
耳朵嗡嗡作响,鼻腔酸胀呛喉,惊慌失措下夕桃连喝好几口河水。
她不会游水啊!
手脚并用拼命扑腾,越是挣扎,反而越陷越深。
似有千斤玄铁从四面八方压来,挣脱不开,快要窒息。
“啊!”夕桃猛然睁眼,惊座而起,细细密密的冷汗遍布全身。
侧眸望向窗外。
圆月高挂,蝉鸣不休,竹林中叠影重重,一阵风吹过,交错在一起的影子悄悄爬上了窗。
是一群竹象小妖!
淡黄色小人背着厚重甲壳,最大不过指腹长。
赤褐甲壳化作鞘翅围在夕桃身边翩然起舞,触角藏在小脸下伸长又缩短,卖力演出只为博她一笑,可惜同手同脚便罢了,还常常因为配合不当撞在一起,可爱中透着滑稽。
夕桃很给面子,勾了勾唇,思绪却仍停留在梦中。
整整一月,相同梦境每晚重现,一闭上眼,腥臭河水扑面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睡意全无,干脆拢了拢单薄里衣,利落穿上满是补丁的短打,翻身下床。
烙印在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少女面目狰狞声音尖锐,本应该无比清晰的容貌,醒来后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毫无特点。
那人是谁?
何故要杀她?
夕桃说不出所以然来,事实上,她除了记得自己叫夕桃,往事种种一概不知。
连自己的事情都记不得,怎可能想得起那平平无奇的女子是谁。
夕桃自嘲一笑。
下一刻,笑容隐去,沉下脸,屏息注意屋外动静。
蝉鸣骤停,风声渐止,深夜造访的竹象小妖们没来得及同她挥手道别,匆匆离去。
寂静得出奇,又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
半晌后,嘈杂声响打破宁静,听声音应是从村子另一头传来的。
夕桃下意识往门外走,前行两步又退回床边,以最快的速度躺下,脸对窗,背对门,盖上被子,装作熟睡的样子。
伸手,探向腰间,握紧藏在束带内的几片金叶子,静待片刻。
这诡异的村庄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胡家村三面环山,一面靠河,山有千丈高,河有百丈宽。
村中四十口人,算上夕桃,仅三名女子,其余皆为男子,以青壮年居多。
一月前,村长胡壮实将夕桃从河中救起,安排暂住家中:“夕桃姑娘不记往事,不如便在我胡家村住下,如何?”
夕桃当时浑浑噩噩脑子一团浆糊,觉得此人老实亲切,人生地不熟能得他照顾总好过一个人,便答应下来。
她不好意思做米虫,主动提出:“若有我能帮忙的,您只管说。”
胡壮实也不客气:“我儿胡大宝尚未娶亲,大宝,来看看你媳妇。”
胡壮实说这话的时候,三十位膀大腰圆的大汉杵在他身后,瞪眼盯着夕桃,但凡夕桃说出一个不字,他们便会用千百种方法让她开口应下。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强行逼她留下却不是君子所为。
再说,三十个人就想留住她?
笑话!
淡淡妖气传来,夕桃瞬间清醒。
她不清楚为什么会知晓那群人身上怪异的气味是妖气,甚至能判断出他们非妖。
她就是知道。
既然不是妖,为何又会有妖气?
撩起的袖管放下,拒绝的话语哽在喉腔,她点头应下。
不能让大妖为祸世间,她要捉妖!
这似乎是一种本能。
虎头虎脑的小男娃悄摸出现在她床边,拽着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裙摆,摊开手掌,赤红小野果躺在掌心,圆圆的很可爱。
他甜甜一笑,露出一对大兔牙:“桃桃老婆,你吃。”
夕桃捏起小野果,摆在胡大宝嘴边,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不可以随便叫老婆噢。”
胡大宝贪嘴,“啊呜”一口吞下野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含糊应声,不知听没听进去。
以胡大宝为首的村中孩童身上没有半分妖气,她抗拒这个村子,唯有孩子们能让她稍稍安心。
村中古怪之处,远不止于此。
一是,这一个月来她遍寻村子,只结交到一群竹象小妖,并未找见大妖踪迹。若无大妖缘何遍布妖气?藏得越好,越证明这妖不简单。
二是,她曾尝试离开村庄,可惜无舟不能渡河,三座看似普通的大山更是始终只能攀登至半山腰。如此,只得暂且住下,先解决大妖再想办法出去。
其三,另两位女子亦是从河中救上来后嫁给村里人的,同样不记得往事,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现今两人大腹便便,生产在即,女子生产好比在鬼门关走一遭,夕桃有些担心。
等候良久,未闻见妖气浓郁,只听得一阵急促脚步声,人未至声先至:“桃桃老婆快醒醒,春夏婶和杏花婶要生啦!”
哐当!
胡大宝推门而入:“桃桃老婆别睡啦,咱们去看两个弟弟。”
夕桃松开手,又将金叶子塞回束带中,若无其事坐起,忽略无法纠正的称呼问题,她问:“已经生啦?”
胡大宝使劲将她拉下床:“快了,快了!”
夕桃任由胡大宝拉着往屋外去,不忘提醒:“跑慢点儿,当心摔着。”
大妖没来,夕桃紧绷的神经并未松懈,反而悬得更紧。
胡大宝不假思索说出“去看两个弟弟”。
为什么是两个弟弟不是两个妹妹?
尚未生产,未卜先知生的是儿子而非女儿,莫非村里皆为男子是因为流传着产子秘方?
夕桃摇摇头,终究只是她自己的无端猜测,没有根据,且先去看看再说。
村头跑至村尾,一路上遇见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大宝,仔细看路。”
“大宝,二伯抱你去吧,怪远的。”
他们与胡大宝热情打招呼,视如己出,对胡大宝身边的夕桃不屑一顾。
嘁,真真是两幅面孔。
夕桃心知肚明,村里女子的地位与牲口差不多。
她懒得计较。
摘片叶子就能打倒一片,理他们作甚?
胡大宝不依,攀扯住夕桃的手,举起来炫耀:“大伯二伯,这是我家桃桃老婆。”
他小脚一跺,小嘴一噘,骄傲又护短,生怕别人和他抢夕桃,又怕大家看轻夕桃。
他家桃桃老婆可厉害啦,摘片小叶子飞出去就能把大蛇切成两段,要不是桃桃老婆不让告诉别人,他肯定到处宣扬一波,超厉害,超厉害!
村民们只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有人忍不住冷哼:“大宝,二伯劝你别对她太好,将来有得你苦头吃。”
胡大宝胀红脸想争辩。
夕桃不愿耽搁,干脆抱起他,加快脚步。
误以为夕桃伤心落跑,小小手掌捂住她耳朵,软语安慰:“桃桃老婆你别难过,二伯他……”
夕桃轻笑着打断,脚下步子不停:“我知道,他酸嘛。”
二伯媳妇六年前过世,事实上,村里所有媳妇都已亡故,皆为生产时难产血崩而亡。
可怜归可怜,她夕桃也不是任由别人随意欺负的。
忽觉束带有异,低头望去,一只竹象小妖竟未随同家人离去。
夕桃皎洁一笑,冲小妖眨眨眼,小妖兴奋打鸣,倒飞回去。
两人走得快,远远得便听见身后一片哀嚎。
“哪个小人暗算老子!”
“明明是你打人在先!”
“贼喊捉贼,早就看你不爽了,来打呀!怕你是孙子!”
“我看你是皮痒吧!”
成功完成任务的竹象小妖飞回夕桃肩头,乖乖趴着,隐没于黑暗中,只要能呆在夕桃身边他已十分满足。
夕桃无暇观看身后被她四两拨千斤挑起的血雨腥风,如今又有两位媳妇即将生产,如何能不担忧?
她尽可能加快步子。
那两户人家是对面邻居,已有十多人在外等候,有人虔诚祈祷,有人忧心忡忡,眉飞色舞亦有之。
春夏和杏花,先去哪边?
“啊!”
两边几乎同时响起歇斯底里般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
来不及思考,夕桃随意则一方向,直往春夏家而去。
临到屋前,四五只粗壮手臂拦住她,严令呵斥:“女人来此做甚,去去去,滚远点!”
气血上涌,忍不住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复想起村中有大妖,为免打草惊蛇,夕桃耐着性子劝说:“自己生,难产怎么办?村里如今只有我是女子,不如让我进去帮忙……”
男子用鼻子吭声:“你一黄花大姑娘会接生?里头有村长,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不让她进去,让大宝五大三粗的爹胡壮实进产房接生?
这叫什么理?
夕桃还欲继续劝解,嘹亮啼哭声传来,如千年宝刹撞击铜钟,震耳发聩。
生了!
夕桃松口气,匆匆转身想去对面杏花家。
力竭惨叫牵绊住她的脚步,冲天血腥气扑鼻而来。
她再顾不得其他,被大妖发现便发现罢,救人要紧!
夕桃轻松避开拦在前头的男子,不等他们看清,已冲进里屋。
入眼所见,一片血色,床上、地上、人身上,尽数被染成猩红,触目惊心。
胡壮实抱着襁褓中的小娃娃,微笑着走来,全然不顾身后死不瞑目的春夏。
“喜得贵子,恭喜恭喜!”
没人在意春夏,更没人留意夕桃。
大伙儿围着胡壮实热切讨论村里新成员,抚掌大笑,生怕笑声无人听见,扯开嗓子笑到喘不上来气。
而另一边,春夏直挺挺躺在床上,满身血污。
夕桃不忍心,抬手盖住唯有死气的双目,替她合上。
谁知春夏的眼皮却似被定住,始终无法闭目。
怨气深重!
夕桃叹息一声:“春夏姐姐稍等,我先去杏花姐姐那儿瞧瞧。”
超度太过费时,先紧着杏花要紧,她相信春夏姐姐能够理解。
向着春夏的尸身深鞠三躬,夕桃转身,不再停留。
同一时刻,杏花家大门敞开,村长胡壮实再次从房里走出,这次怀里没有抱着婴儿,笑意全无:“杏花诞下死胎,散了吧。”
夕桃来不及细想为何村长仅仅只比她快一步从春夏家出来,这会儿又从杏花家走出,她着急忙慌探头进屋。
杏花很是虚弱,眼神灰败而空洞,悲悲切切无声留着泪,看见夕桃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响。
杏花丈夫不在她身侧安慰,倒是村长又折返回去,恰好挡住杏花口唇,宽慰道:“这孩子与咱没缘分,你还年轻,早晚还会有的。”
杏花哪肯罢休,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女儿,她泣不成声,颤抖着想推开村长,告诉夕桃什么,奈何早已用尽力气,伸在空中的手僵了一僵,无力滑下,晕死过去。
天边一丝光亮泄下,黑夜过去,黎明将至,可对春夏和杏花来说,哪还有黎明可言?
生子丧母,生女胎死,一时竟辨不清是活着幸运些还是死去一了百了。
心情无比沉重。
稚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只多了一个弟弟,好可惜啊。”
依旧是用这般习以为常的语气,胡大宝蹦跳着去瞧小婴儿,童言无忌:“一个弟弟也挺好,不然杏花嫂嫂也会死的。”
看,连小孩子都知道生子必死!
“不好!”她惊道,冲回春夏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啦,这篇文尝试了从没尝试过剧情难度,为了保证逻辑完整,写的时候超级无敌卡,就算提前做了一个月的准备工作,还是没有完全把框架搭完整,只能一边写一边继续完善。
上一篇文人设做得很单薄,这一篇希望能写出层次感,也希望能写好剧情爱情双线,给大家带来一个瑰丽的奇幻世界。
关于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穿着短打的小姑娘,闭着眼,两指夹着金叶子,默念“妖邪退散”,猛然睁眼,当当当,出现小魔女全身变特效。
关于桃桃子的cp,配的是一位很温柔很温柔的小哥哥,下一章就会出来,埋在剧情线里,大家可以猜猜藏起来的哪个人是cp。
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拉着桃桃子和白白一起鞠躬,很高兴认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