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初》觅澜

7、第 7 章

　　第一天上班就被教训了一回，还被阿才给瞧见了，乔初下决心，夹紧尾巴，做老实巴交的打工人。

　　正巧傅遇舟出差，阿才也没有再出现，她总算安稳度过了第一个星期。

　　这一天周末，她还在床上睡懒觉，加班中的宋箐给她发了两条视频。

　　一条是白音岑和傅珩从会所一起走出来的视频。

　　两人并没有什么亲密动作，只是白音岑当着他的面把头发解开，又以手作梳，梳了一个丸子头。

　　视频形容两人的关系，用了一个词儿——熟稔。

　　另一个视频是一个恋爱题材的电影发布会，这部电影傅珩有份投资，设有双女主，其中一个女主正是白音岑。

　　一个娱乐记者拿着话筒，戳到两位女主面前，问：“听说这部电影有人带资进组，请问两位听过这个说法吗？”

　　这个问题有些不客气，女主孙妍面露一丝尬色，“我没有听过这个说法。”

　　白音岑一惯笑吟吟的模样，绵声细语的，“一两个亿的投资，我们可带不动，要说带资，我希望能带来一些广告资源吧。”

　　她说得滴水不漏，孙妍只能频频点头，“对，对。”

　　娱记又问：“那你们对带资进组，挤掉竞争对手的这种现象怎么看？”

　　看得出来，孙妍是个实心眼，她笑了笑，“我觉得有一部分是被外界妖魔化了，至少我没有见过。”

　　话筒又对准了白音岑。

　　白音岑言笑晏晏，“其实，导演和投资人都很聪明，至少比我聪明，我觉得，不管是不是带资进组，至少你的戏要好，不然合作没前景，就算有第一次，也不会有第二次。”

　　宋箐发了两条微信信息：

　　【我们老板都说，白音岑这个女的不简单，情商高，美商高，本来寡淡的一张脸，硬是凭着清纯人设上了大屏幕。】

　　【听说泰鲸新上市的车型要在这部电影里植入广告，白音岑傍上傅珩，连带着傍上了整个傅家，你服气我都不服气。】

　　乔初把手机往枕头边一丢，不做理会。

　　她知道宋箐的用意，宋箐觉得她混进泰鲸，每天挤地铁上下班，忍受各种汗臭狐臭口臭，纯属就是浪费生命，还不如进圈，至少打脸那些说她是八十年代童星的黑子。

　　只是她没想到傅遇舟会选择那种情情爱爱的小电影，她自以为，泰鲸就算要打广告，至少也选择硬气一些的电影。

　　多半是因为傅珩这一层关系。
　　真俗气。

　　周一一到，乔初又继续她的打工生活。

　　好巧不巧的，这一次才从地铁站出来，她就碰上了那卖车小哥。

　　那人叫姚唤，狐疑看她才挂上脖子的牌子，“总裁办行政助理——乔初？”

　　乔初把牌子转了个面，“新同事，多多指教。”
　　姚唤顿了一下，“不敢，不敢，我们销售部指教不了总裁办。”

　　两人一同往公司走，身份一转换，姚唤已经不像当初接待她的时候那么热情了，也不怎么和她说话，掏出手机看了一路，大概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到大楼下的时候，突然笑出声儿来。

　　乔初转头看他。

　　姚唤一个哼气声，“上次你来试车，是专程堵我们傅总来了？”

　　乔初没有否认，“其实鲸昂S4挺好的，等我赚到钱了，肯定跟你买一辆。”

　　“你都上我们公司总裁办了，还用得着跟我买车？”

　　乔初定一下，眨巴眼睛，“是不用，公司员工应该可以内定吧。”

　　姚唤摇晃一下脑袋，“你有上千万的豪车，三十万的车子算什么，没有上亿豪宅估计你也瞧不上。”

　　乔初品出了他话里的味儿来。

　　姚唤以为她去展厅看车，就是为了攀附傅遇舟，他无端被消遣了，当然应该生气。

　　乔初笑了笑，“都是四个轮子，差别不大，三十万的车也挺好开的。”

　　她既然有千万豪车，自然不在乎亿万豪宅。

　　姚唤别开脸，“你不知道吗，德盛老板和我们泰烨老板其实是同一家。”

　　乔初嘴角的笑一敛，等着他往下说。

　　“德盛傅公子，现在混娱乐圈，他还得叫我们傅总一声叔叔。”

　　乔初：“你懂的还真多。”

　　“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吗？”

　　“为什么？”

　　姚唤看着她，嘴角一咧，“因为，我是白音岑的粉丝。”

　　乔初定了定神，突然失笑，“白音岑粉丝，要不要我替你要个签名？”

　　小样儿，还挺骄傲，说不准说她是八十年代童星的黑粉就有他一份。

　　他以为她傍上傅珩，拿到了千万豪车，又到这里来傍傅遇舟？

　　她哪有那个本事，再说，以傅运平守财的尿性，哪舍得出九百多万，让儿子给她买车。

　　姚唤：“你能要得到的话，谢谢。”

　　乔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不但能要到，我还能让你见到，但是你得跟我说一句实话。”

　　姚唤下巴一点，“出了展厅，我都懒得忽悠人。”

　　“那好，”乔初歪着脑袋，“你把手放胸口，摸着你的良心说，我长得好看，还是白音岑长得好看。”

　　姚唤想也不想，“当然是白音岑好看，你能跟大明星比？”

　　乔初：“……”

　　黑粉没良心。

　　她瞥见玻璃外墙里，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

　　老板来了！

　　她一个老实巴交的打工人，自然不能比老板晚到。

　　乔初丢下姚唤，脚下飞快往写字楼大厅而去。

　　周一等电梯的人比她预想的多得多，堪称人山人海，乔初被挤在最外头。

　　奇怪的是，不知道傅遇舟和阿才用了什么遁地术，竟然到了最里面的，更让她纳闷的是，那里空空荡荡的，就他俩站着。

　　她冒着被人骂的风险，咬牙往里挤，“借过，借过。”

　　等她挤出人海，才发现人海堆里还有潘越安。

　　潘越安看见她往总裁专用电梯那里走，脸色有点黑。

　　乔初懒得理会他，一个破经理，成天就会跟她摆威风。

　　“傅总，早上好。”

　　傅遇舟眸光微转，略一点头，“早上好。”

　　乔初转头，“才师傅，早上好。”

　　阿才瞥她一眼，有些嫌弃。

　　电梯门打开，她在众人的视线里，跟着两人的脚后跟进了电梯。

　　数字在跳动。

　　乔初后知后觉，惊觉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伸手随意摁了一个楼层，摁键毫无动静。

　　这是总裁专用电梯，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敢靠近呢。

　　阿才：“你刚才在外面做什么？”

　　乔初还没从蠢货的羞愧里出来，脸上有些迷茫，“没做什么啊。”

　　“那有人说你有病。”

　　乔初定定看他数秒，“那人啊，他是我的黑粉。”

　　阿才噗嗤一声，“啧，你还有黑粉了。”

　　乔初有些不高兴，“怎么没有，你不就是一个吗？”

　　“……我黑你了？”

　　她脸一转，抬起下巴对着傅遇舟，“舟哥，我进泰鲸，是按正常程序面试进来的，才进公司第一天，他就叫我们经理开除我。”

　　傅遇舟眼尾的光向边上一扫，落到阿才脸上。

　　阿才：“……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不说你犯了错误呢。”

　　乔初振振有词，“我没有犯错，潘越安让我下楼打印文件，因为我才入职，电脑没有连接楼下打印机，他又催得紧，我就让测试部的同事帮忙打印，潘越安就说我泄露公司机密文件，如果文件有密级标识，或者他先提醒我一声，我都不会发给别人。”

　　她口条这样利索，阿才实在不是对手，只好休战，“你没错，你对得很。”

　　乔初稍稍占了上风，见好就收，又扮起了老实巴交的打工人，微微抿嘴，“舟哥，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如果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会改。”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傅遇舟目光淡然，抬脚走了出去。

　　乔初停滞两秒，才跟着出了电梯。

　　她以为等不来一言半语的时候，前头的男人止住了步子。

　　他偏过头，嗓音有些低沉，“不要在电梯里抱怨工作，也不要说上级的坏话，别人都听得见。”

　　一股热气冲上乔初的脑子，耳朵根霎时就热了。

　　她哪里是没犯错，她犯了分分钟会被开除的错！

　　她嘴唇轻微嚅动，“还有吗？”

　　傅遇舟一个浅淡气声，“也不要直呼上级的名字。”

　　乔初垂着眼，轻轻点头，“知道了，谢谢傅总。”

　　两个男人走远了些，她才缓步走到自己的工位。

　　傅遇舟回来了，一到上班时间，公司高层就聚集在会议室开例会。

　　乔初相邻工位叫李叶楠，专管总裁办的文书档案印章。

　　李叶楠敲敲隔板，“乔初，你今天坐总裁专用电梯上来的啊？”

　　乔初面色怏怏，“嗯，我不知道那是总裁电梯。”

　　“你都来一个星期了，竟然还不知道？”

　　“我从哪里知道，公司规章制度上没写，也没人告诉我。”

　　李叶楠探个脑袋，嘿嘿笑，“那你也厉害，是我我宁愿爬楼梯，也不敢跟总裁乘一部电梯。”

　　乔初掀起眼皮，“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觉得很有压迫感么？”

　　“他又不是地主，我也不是长工，他压迫我做什么。”

　　前后几个工位的人都被她一句话给逗乐了。

　　一个男同事抱拳，“女侠，请收下我的膝盖！”

　　潘越安正好经过，斜她一眼，“乔初，上周你发给我的文件，有些地方需要修改，你按照我的标注改好再发给我。”

　　乔初赶忙夹紧尾巴，“好的，潘经理。”

　　这一整天，乔初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一眼总裁办公室的方向。

　　傅遇舟出差还好，他一回来，她就犯错，一想到今天早上她在电梯里说的那些话，她就没有办法进入工作状态。

　　她奶奶经常说，自己孙女儿聪明伶俐。
　　她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中午，她从公司食堂吃晚饭回来，特意绕了一圈。

　　总裁办公室磨砂玻璃门紧闭，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活物。

　　她问李叶楠，公司高层是不是有另外的食堂，李叶楠说没有，只有总裁是特例，总裁有休息间，每天有专人送饭到那里。

　　乔初没有问休息间在哪里，一问那个话，她就不是老实巴交打工人。

　　跟着送饭的走，不就知道了。

　　这一天到了下巴时间，乔初没走，粘在工位上，一副埋头苦干的样子。

　　一直到晚上快八点，走廊才有了动静，傅遇舟出现了，他一个人站在总裁专用电梯前，站姿挺拔，卷起的袖子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

　　乔初早就收拾好了东西，鼠标点击关机按钮，拎起包，轻手轻脚往电梯间走。

　　这一次，她选择了和总裁专业电梯有一墙之隔的电梯间。

　　乔初到了楼下，视线往玻璃外扫了一圈，外头霓虹闪烁，汽车排起了长龙，却没见那辆黑色保姆车。

　　她有些失落，但也不要紧，来日方长。

　　近水楼台不得月，只要傅遇舟还没有女朋友，她就有机会。

　　七月的夜风带着暑气，吹在皮肤上，黏黏腻腻的，马路边汽车尾气混杂着燥热的灰尘，有些呛鼻子。

　　乔初打开叫车软件，她今天有些累了，不想委屈自己挤地铁。

　　才抬眼，一辆车缓缓进入她的视线。

　　乔初心头雀跃，有一瞬间生出，自己是老天爷宠儿的念头。

　　车子以龟速前进，阿才看见她走过来，只好降下车窗，“今天我们有饭局，不顺路。”

　　“……我不蹭车，也不蹭饭局。”

　　“你的豪车呢？”

　　乔初装傻，“什么豪车？”

　　她自以为已经足够老实，并没有让他们看见过她的大橙。

　　“就是你男朋友开着，上了热搜那辆。”

　　乔初面上微微一僵，顿了下，“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现在坐亿万豪车，地铁。”

　　阿才啧啧啧几声，“千金大小姐，你爸没让地铁上面的人出来，给你腾地儿？”

　　乔初不搭理他。

　　“你经理又扣留你了，这么晚才走？”

　　“什么叫扣留，你会不会用词，我是有工作，刚刚做完。”

　　阿才扯嘴笑，“舟哥，年终得给她颁奖，颁个勤奋员工奖。”

　　乔初看那张方脸，十足碍眼，“也给你颁个奖，最喜庆大方脸奖。”

　　阿才噎一嗓子，“……”

　　后座传来一个微沉的声音，“阿才，给叶总打一个电话，就说我们要耽误一点时间。”

　　阿才收了笑，“行，我马上打。”

　　乔初走两步，弯起指节，敲打后座的玻璃。

　　车窗徐徐降了下来。

　　或许是树上挂着彩灯的原因，男人的面色没有以往那么漠然，但也没有多余表情，“吃饭了吗？”

　　难得他主动开口，乔初心情好了些，“吃过了，我在公司食堂吃的。”

　　他点头，“嗯，回家去吧。”

　　乔初不动，嘴唇微微往上一噘，似乎有些冤屈，等着要与他申诉。

　　阿才打通了电话，正客气和那一头道歉。

　　乔初嗓音放低了些，“舟哥，上一回我喝多了，误发了一个视频，其实……”

　　她面上起了一些羞赧之色，“那是我和我闺蜜PK的时候，乱来的，你可以看，但是不要给阿才看，他是我的黑粉，他看到了肯定得黑我。”

　　傅遇舟往前头看了一眼。

　　阿才已经挂了电话，歪个脖子，仿佛在竖着耳朵听。

　　他嘴角向下撇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几不可闻一声笑，“我知道了。”

　　乔初不过斜一眼阿才，前头交通疏通，车子开始前进，车窗跟着徐徐升起，那张脸最终没幽黑里。

　　阿才手握方向盘，瞥一眼后视镜，“舟哥，什么东西不给我看？”

　　傅遇舟：“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扶手箱，从里头拿出一个蓝牙耳塞。

　　乔初穿着黑色卫衣套装，卫衣帽子遮不住一头黑发，她表情冷傲，一边说唱一边摆臀。

　　她肢体律动感还算不错，但唱歌的功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吃的萝卜咸了 还是花你钱了

　　yo！yo！放过我吧！

　　拉不出臭粑粑 请叫我好爸爸
　　送你个火龙果 加一根香蕉吧

　　yo！yo 放过我呀！

　　你总说太难熬 根本停不了药
　　我没这个烦恼 从小拉奥利奥

　　yo！yo 放过我吧！

　　谁天天喝露水 谁在莲花上睡
　　我有大大钱包 能买绝世好腰

　　……】

　　昏黑里，男人指节压压鼻端，嘴角勾动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