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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绪章 ...

  •   又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日子了。
      烈阳的暴晒和炙烤,持续的高温,使午后的市集呈现出一派哑然的萧条。
      店铺外罩着的白色的布透出的晃晃的光线,映的人直是昏昏欲睡;拴在墙角和豢养在栏厩里的牲口们都耷拉着脑袋,不住地舔着木槽或者石槽里的料水。
      摆地摊的小贩们也都草草的收了摊,三三两两的聚拢来,钻到阴凉的茶铺——这个时段最热闹的地方来了。
      “喂,你听说了没……”
      “哦,是这样的啊……”
      “是啊,还有……”
      闹哄闹哄的,纷乱纷乱的。虽然,大部分的人看起来都是邋遢兮兮的,但是,零星的总是会在这“泥沼”中寻见那么一两个衣着整齐秀洁之人的。
      茶铺的跑堂正是迎客,引送,忙得不可开交。
      “两位老爷,天气这么热,不进来喝点茶水,休息一下吗!”门口的跑堂冲着一前一后迎面走来的两个男人,热情地招呼道。
      前面的男人一身素白,麻布衫衣,紫色镶边的腰带,披在肩头的长长的至脚的斗篷完全罩住了他的脸,只有几缕略带卷曲的茶色的鬓发随意的飘起来。他,就那么走来,尾随着一股清水般的味道也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而后面的男人则截然相反。一袭黑色粗布短衫,黑色的腰带,黑色的长靴。腰间佩着一把裹了皮套的弯刀。他右手扶着刀柄,就像笼罩在了黑夜的阴霾中,一张肃穆的脸,拘谨的步子,那神情似乎预示着危险就要来临了。
      “嗯,好!”走在前面的男人点头,并回头示意后面的男人。
      “是!”后面的男人快步赶了上来。
      “主人,请坐!”黑衣的男人已经抢先一步打点好一切了。
      特别吩咐烫洗过的茶碗,额外准备的食物被摆上了桌子。入座后,白衣男人揭开了领巾,将斗篷上的帽子褪去了一半,露出了一头飘逸的发。
      “你也坐吧!”白衣男人发出了一个轻柔的略带磁性的声音,“路卡”。
      “是,谢谢主人!”
      “路卡”,白衣男人右手端起了茶碗,左手托着,轻轻呷了一口,说道:“以后不要再特别为我打点生活方面的事了,我想随意一点,好吗?”
      温和商量的语气中却总能让人感觉到那么的不容置疑。
      “呃——”
      “就这样吧!”白衣男人看着路卡,他的眼神是那样的诚恳。
      “是!”路卡低下了头,有些无奈,也有些自责。
      “喝茶吧!”白衣男人把已经斟好的茶碗推到了路卡的面前。
      “是,谢谢主人!”路卡捧起了茶碗,默默的喝着。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喝着茶,也静静地听着。但是——他们的“静”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周围的一切,茶铺还是原先一般的热闹。
      “嗨!兄弟,今早我算是倒霉透了!”邻桌的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咕噜咕噜”灌了两大碗,抱怨道:“我真是……哎!”
      “哦?”旁边一个看起来年青一些的男人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了,你倒是说说看,看看兄弟我能不能帮上你一点忙。”
      “哎!早上开市没多久,一个老太太来看货,挑了半天,说是没有喜欢的,我正要收拾一下,旁边的两个男人不知怎的就打起来了,我为了不影响生意啊,就过去劝了两句,才一转身,那个老太太也不见了,我的两匹布也跟着不见了……”
      “被偷了?”
      “哎!”
      “哎,你女人织这布,没少花力气吧?”
      “可不是!”
      “又是偷窃!”年青的男人一脸愤恨的神情。
      “哎!”中年男人又是一声长叹,一面爱惜地摸了摸墙上斜靠的几匹布——光鲜的段面配着漂亮的织纹——河水般蔚蓝色的底纹,一波一波,镶嵌着的粉红色的莲花,一丛一丛。
      在眼神接触到那些布的刹那间,白衣男人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失去了焦点的瞳孔中只剩了一片苍白的茫然。
      ——似沉思,似陶醉,隐约的痛楚袭上了心头,眉头在不经意间锁紧。
      “主人!”路卡在这“不合时宜”也或者是“恰到好处”的时候打断了一下。
      “嗯!”蓦然回神,似有些恍惚,似有些惋惜,只是闭了眼,轻吁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路卡不安的问道:“是太累了吗?还是……”
      “没什么的!”
      缓缓的,恢复了神情,白衣男人起身,走到邻桌,淡淡地说道:“老板,我买下你所有的布。”
      “啊?”
      “我付你三倍的钱!”
      “您全都要?”那中年男人似乎不大相信,“您真的全都要吗?”
      “路卡!”白衣男人唤道。
      “是……”

      夜,又一次来临了。很准时的——在该袭来时袭来,在该褪去时褪去
      房间里,昏暗的煤灯光在窗前摇曳着,在白色的壁上投下一个巨大的影。靠着墙的桌子上,几匹铺开了几段的布一直拖到了地上。一只有着修长的指的手轻轻地从布面上滑过,腕上几个象牙银镶的手镯托着布面碰着,发出铛铛的声响。
      “尼罗河的女儿啊!”手的主人轻声叹道:“无论如何,你——是我永远的黄金公主,今生对你是难以忘怀了!”
      他闭上了眼。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一幕:也是在闹市的一角,一个商人将一匹布“不慎”摊落在了她的面前……
      回忆中的她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不,王子……,我爱的不是你……”
      心,真的是会痛的,一直延续着的痛。
      “为什么?”他再一次问自己,也问心里的那个她,“为什么,为什么你爱的不是我?”
      答案——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答案了。唯一能给他答案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窸窸窣窣,一阵不算太强的风掠过,扑灭了本来就很微弱的灯火,也荡起了墙上挂着的两只银铃铛铛作响。风过后,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夜,在寂静中更加的阴霾。空气也在冷却的房间里顿时安静的有些诡异。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打破了黑暗中的宁静。
      他睁开了眼。
      “不会是路卡”,他思忖着,“谁呢?”
      循着门的方向望过去。没有上栓的门被推开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一束很弱很弱的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在门的缝间打出一边色框。那色框真的很暗,也很淡,却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特别的明亮。那颜色真的好诡异啊,那仿佛是被黑暗侵蚀的光明的最后喘息的声音,也仿佛是被光明驱逐的黑暗的最后挣扎的声音。
      片刻,又是一片沉静。
      “吱——”接着是一长声,门被推开了一大半。更多的光线透了进来,房间里已经可以模糊地看到家具的投影了。
      他还是静静的坐着,却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了,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弯刀。
      又是好半晌的安静。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半开的门后面透了出来。一步,两步,三步,“身影”蹑蹑地潜了进来。
      “什么人?”他敏捷地蹬起,纵身一跳,迅雷不及掩耳,对着“身影”一个反手将其扣住了。
      “哎呀!”还来不及反应的“身影”只觉得胳膊一阵疼痛,就被反身制住了,“疼啊!”
      清脆甜润的声音,纤细柔软的胳膊——那是一个女人。
      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丝毫松懈——即使是女人,也不是不危险的;尤其是女人,往往是更危险的。
      “你是什么人?”他先开口问道:“你来有什么目的?”同时将手扣的更紧了。
      “啊,疼啊!”还没有回过神的她,只会不住的喊疼。
      “说!”语气中充满了敌视。
      “啊——我说嘛!”
      “嗯!”他略微放轻了一点力度。
      “我……我是小——偷啦,目的……当然是——偷东西啊!”
      她终于支吾的把话讲完整了。
      “哦?”他仍然怀疑,但他的手却在没有意识的松开了。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呀!”一获得自由,她就捏着被扭疼的胳膊,一面呼着气,一面嘀咕道:“早知道这里有人,我就不来了……”
      “小偷!”他看向她叫道。
      “啊!”她短促的回答。
      一股淡淡的清幽的香飘进了她的鼻子,忍不住,她偷偷抬起了被黑暗屏蔽的蓝色的眼眸,瞄向了他。
      四目在黑暗中相触,看不到,却能感受的到。
      ——一份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微微的,不知怎得,他只觉得痛苦。
      ——虽然不可思议,但那却是一种好强好强的源自于他的神秘的力量,在深深地吸引着她。
      “是你吗?”他失神的伸手抚过她柔软的“黑发”。
      “呀——”她厉声叫了出来。他失神的举动使她惶恐。她锐声的叫又使他恢复了理智。
      “不可能的!”他告诉自己。“小偷”,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喜欢什么,你就拿吧!”
      “噢?”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不要拿太大件的”,他又回过身来,补充道,“那样的话,你就不是‘小’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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