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58、第 58 章

　　这日实在不巧，大家都各有各的事要忙，家里只留下金枝遂心同昭阳大眼瞪小眼。

　　原本大家是不放心让金枝与昭阳独处的，特意留了祝绍云在家中，可没一会儿的时间外面便来了一个送信的，道是昨日夜里有人在祝家的田里被雷劈了，今天才发现，现下死者的一大家子都坐在田里嚎啕大哭，叫嚷着要说法。

　　人命关天，马虎不得，金枝着人套了马车，催祝绍云前去。

　　“爹爹，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家里还有清云她们呢。”

　　祝绍云这才一步三回头前去。

　　送完祝绍云回来，转头迎面碰上昭阳，金枝远远瞧着她的架势像是要出门，便客套地问了一句：“公主可是要外出？我瞧着今日外面人多，公主带个人稳妥些。”

　　昭阳闻言不屑道：“你且放宽心，还没有人敢在我身上使下作手段，你有时间操心别人，不若多关心关心自己。”

　　金枝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刺了一刺，想要回嘴，但摸了摸高耸的肚子，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咽下去。

　　金秋时节已过，眼看着冬日就要来了，趁着今日太阳热烈，何曼娘将被子都翻晒了一番，临近午时，金枝指挥了清云同遂心将被子翻面，自己来到院门口看祝绍云可回来。

　　“小夫人看了一眼就赶紧回来，外面人多手杂的，万一有了个闪失就不好了。”清云一面忙活着手中的活，一面叮咛金枝。

　　金枝应了，回道：“你放心，我就站在门口看一眼。”

　　祝绍云的马车未见到，却见一个跛足之人在院脚转悠，因着昨日见了薛霸王，金枝不由得多看了这人两眼。

　　没料到这人猛地一抬头，金枝顿时脚步倒退，吃了一惊。

　　倒是这人笑嘻嘻地拱手上前问安：“冯夫人近来可好？”

　　金枝扶着门框，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关门，却被大声喝止住。

　　“敢问夫人与狼共寝的滋味可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金枝拧眉，不想搭理这人，“我并不认得你，你快些离开这里。”

　　薛霸王闻言呵呵笑了，道：“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既然你不记得了，我便帮夫人好好回忆回忆。”说着，他咧动嘴角：“夫人可还记得七夕节。”

　　那些被金枝刻意忘记的回忆霎时冲进了脑海，金枝面色发白，颤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薛霸王闭眼回忆道：“那年七夕我同我的小红姑娘打得火热，约定好第二日便要去妈妈那赎了她回家。”至此，薛霸王脸色一狠，道：“可谁料到冯公子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身上，叫我数万家产全充了公，没钱怎能赎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红叫一个肥头大耳的外地人买走，你说，这个账我该不该算在你们头上。”

　　金枝心下一紧，当即反驳：“你胡说。”

　　薛霸王怅然叹气：“我已然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胡说的，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好好的，我怎么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直到近些日子，有人告诉我，我并未得罪何人，只是有人想要美人的心，拿我做了一个筏子罢了。”

　　他怒目圆睁，瞧着金枝一字一字道：“冯夫人，你恨错了人。”说完哈哈大笑离去。

　　院里的清云见她许久未进来，便前来寻她，一见金枝煞白的脸，当即快跑上前两手搀住了，急急问道：“小夫人，怎么了？”

　　金枝额上滚满了冷汗，耳边嗡嗡鸣叫，听不清身边人说话，只得揪住身前的衣服，咬牙不让□□声露出，费力道：“疼……肚子……疼……”

　　清云弯腰架住金枝，视线触及地面，一滩猩红涌入眼帘。

　　因着金枝这一胎的怀像不比上一胎安稳，生产所需的一应物件都早已准备好了，就防着突发情况。清云一边忙着扶金枝进产房，一边赶紧打发人去请稳婆并郎中。

　　站在院中被这场面骇住了的遂心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想起去找外祖母。

　　金枝并未到生产之时，只是受了刺激早产，因此产道一直未见开，人却是疼得不住叫唤。

　　何曼娘坐在一旁，不停地给金枝擦汗，安慰她叫她莫要大叫，省些力气，一边再次问道：“郎中呢，还没来吗？”

　　清云跟在稳婆身后忙前忙后，抽了空回道：“就快到了。”

　　也不知疼了多久，一碗漆黑的药汁递到金枝嘴边，浓烈的苦味直冲进鼻腔，金枝呕了一声侧头避过。

　　“金枝，喝了它，喝了很快就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了。”

　　金枝这才捧住了碗一口气灌下。

　　许是药起了作用，渐渐的肚子越来越疼，且疼的时间越来越密集，金枝只觉得好似有个人在用锤子不停地锤她的肚子，想要翻动改变身姿缓解疼痛，却又被人强压着动弹不得。

　　“好痛……”她凑近何曼娘，扎进她的怀里，流着泪道。

　　何曼娘手上的帕子都湿了，也不知是金枝的汗还是她自己的泪：“一会儿就好了，不哭。”

　　折腾许久，金枝终是有要生的迹象，伴着清晨雄鸡的啼鸣，冯衡见到双手沾着血迹的稳婆抱了一个小小的襁褓出来报喜。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闻言，冯衡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接过孩子，正要问一问金枝的情况，却听见里面何曼娘在大叫：“还有一个，陈妈妈，你快来……”

　　陈妈妈忙揣好了礼，赔着笑道：“看来老爷家要双喜临门了，这里先道喜了。”

　　祝绍云摆摆手，道：“你快些进去，只要大人小孩儿都平安，喜钱少不了你的。”说完，他侧头看向冯衡，翁婿两人眼中都有着喜悦，只是年长些的眼中更多的是心疼。

　　“金枝这一胎可是费了好大的力，你可要记着……”祝绍云正敲打冯衡的时候，里面一声啼哭将两人的心再度提起来。

　　冯衡头也不回疾步走进产房，边走边说道：“父亲您就放心吧。”

　　只是等他躲过众人的阻拦走进产房要去看孩子的时候，却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对劲，他不明所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见没有人回他，他看向金枝，关切道：“金枝，辛苦你了。”

　　金枝闭了眼，躲过他伸来抚摸脸的手，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滑落脸庞。

　　“怎么了？”

　　冯衡拭去这滴泪，奇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大家都沉默不言，于是道：“孩子呢，我还没见过呢，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抱着孩子的清云脚下踟蹰，抬眸觑觑几位主子，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就在冯衡再次出声催促时，金枝撑起了虚弱的身子给了他一巴掌。

　　冯衡当即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好半天才摸着微微刺痛的脸看向金枝。

　　不料睁开眼的金枝眼中都是恨意，恨意滔天，似乎不把冯衡撕碎不罢休。

　　陈妈妈早吓呆了，立在一旁恨不得谁也看不见自己，害怕之余又埋怨祝家请的郎中，医术不精，连腹中孩子有几个都诊不清楚，若是早知道祝氏腹中有两个孩子，京城那边必然会再派人过来。

　　说不定京城的名医便能诊出孩子的不对劲。

　　接连生下两个孩子，已经费去了金枝许多气力，刚刚给冯衡的一巴掌都是她强撑着打的，一巴掌打完，金枝整个人在支撑不住，软软地滑了下去。

　　何曼娘始终注视着金枝的一举一动，见她要倒下去，赶紧扶住了慢慢放她躺下。

　　“现下不是你们吵的时候，”她拿出那张湿漉漉的帕子，点了点眼下的泪，站起身道，“少衡，你先看看孩子吧。”说完便示意清云打开孩子的襁褓。

　　入眼是一个嫩白嫩白的小娃娃，两个孩子一生下都是白嫩的，可见母亲将他们养得极好，只是这个漂亮小娃娃的腿间既长着男娃娃的东西，又长着女娃娃的东西。

　　冯衡瞧了一眼，便被骇住，随意地给孩子盖上襁褓，不再看一眼。

　　金枝将他的反应看下眼里，冷笑一声，揪住了被角啜泣。

　　“这……这孩子怎么这样？”饶是他走南闯北，见过许多奇异之事，可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事，说话不由得结巴。

　　冯家在京城是有头有脸的大家，家中自然不能有这样的丑事存在，冯衡心境平复后便开始盘算如何处理这个孩子。

　　他皱着眉的样子落入金枝眼里，金枝抹了把脸上的泪，替他开口：“你说这孩子怎么办？”

　　冯衡脱口而出：“这事不能被别人知道。”随机便察觉此话不妥，又道：“不过我们可以将她送与旁人养，若是以后金枝想她了，去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大家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不再理会他后面的找补。

　　金枝扯着嘶哑的嗓音道：“这是我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没有不要的道理，你若是嫌弃，我一个人养。”

　　“你这说的事什么话？”

　　“娘、清云，你门先出去，我和少衡有一些话想要单独聊聊。”金枝却不会回答他，而是转向何曼娘道。

　　何曼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金枝，又看了看冯衡，最后还是在金枝坚定的眼神中退出去了。

　　“我全都知道了。”

　　冯衡不明，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金枝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所有的事。”

　　“知道当年七夕节的事是你的一手好戏，根本没有什么歹人，也没有什么蓄意报复，有的只是你肮脏的一颗心。”点点滴滴，不细想很容易便叫人忽略了，此刻仔细将这些串起来，一切都豁然开朗。

　　薛霸王的事里若是没有冯衡的手笔，依着祝绍云的人脉，不至于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定然是祝绍云知道了这些事，藏在心里不敢告诉金枝。

　　“当年你骗我，我可以原谅，可你不该和你的祖母一起骗我，这孩子这样，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说到最后，金枝目眦尽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