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2、第 2 章

　　金陵东大街的人闲着无事时都爱调笑左易棠是祝金枝的小尾巴，小媳妇去哪他也跟到哪，生怕小媳妇会叫人拐走了。

　　金枝尚小，脑子也尚未开窍，不懂得羞涩，整天忙着要当东大街的孩子王，大人的这些话都进不了她的耳朵。

　　可是左易棠天性心思细腻，再加上家中父母的耳提面命，每当听到了这些话都羞红了一张脸，紧跟在金枝身后赶快逃走。

　　金枝步履匆匆，小短腿迈出了风一般的速度，今日他们要玩家家酒，早些去的小朋友可以当爹娘。金枝自诩是东大街的孩子王，自然是不能叫别人爹爹、娘亲的。因此她午饭用的极快，筷子连划，不停地往那张小小的嘴里扒拉饭，眼见得碗底空了，筷子一放，就要跑出去，何曼娘在后面怎么喊也喊不住。

　　本来她已经做了如此全面的准备，今日第一个到的几率极大，可是就怪她出院子门的时候往左家看了一眼，让王秀瞄到了，招呼了她一声。

　　这下左易棠是非要黏上来不可。

　　等到左易棠用完饭，金枝脚下的地已经画了好几个白胡子老爷爷的像。

　　金枝蹲在地上，心里极焦虑，可是她不敢当着左大年和王秀的面叫左易棠快一点。

　　若是她在自家爹妈面前调皮的话顶多是挨一顿说，可是左大年和王秀不同，他们若是发现金枝没有女儿家的样子，便会不停地说上三天三夜，甚至还会拉着她去跟随白胡子先生学弹琴，说什么弹琴可以使人心静。

　　金枝的屁股上是长了刺的，自然是不能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在左大年和王秀面前，金枝总是一副乖巧文静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左易棠吃完了饭，金枝忙不迭地将他拉出了门，在赶过去的路上，她终于能够扯下文静的面具，小嘴巴巴地不停数落左易棠。

　　“你怎么吃饭还是这么慢，你吃的又少又慢，以后长不高，有没有我保护你，你就只能一直当孩子的。”

　　左易棠出来的急，还没来得及擦嘴，他一边疾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仔细地擦了嘴周。

　　确定自己擦干净后，他才不急不忙地道：“不，我要当爹爹。”

　　通往街东头的大路只有一条，他们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好几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从家中出来。

　　金枝目不斜视，假装没有看见朝她打招呼的小伙伴，转个弯，开始拉着人狂奔。

　　“快点，他们已经出来了，我们跑过去。”

　　一路疾跑，到了相约好的地点时，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左易棠斯文，喘气也是直着腰，尽量缓缓地来，可是金枝就不同了，她大马金刀地撇腿坐在石墩上，小牛一般粗喘气。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有小伙伴过来了，这个时候金枝便会端正身子，学着左易棠的模样让自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跑过来的。

　　小伙伴们看到又是他们两个最先来，长吁了一口气：“哎呀，怎么又是你们当爹爹和娘亲。”

　　左易棠虽然时常和这些小伙伴混在一起，可是他是很少说话的，有什么非要说的，也只是扯扯金枝的衣袖，叫她帮着讲。

　　金枝揽住了左易棠细瘦的肩膀，洋洋得意：“谁叫你们不认得时辰的。”

　　大家一起定下的规矩，是无论无何都不能破坏的，大家再眼红，也只能喊金枝左易棠为娘亲、爹爹。

　　“娘亲，石头不肯下地干活，还偷吃我们做好的饭。”家家酒开始不一会儿，大哥大木便过来告状了。

　　金枝坐在石头凳子上，学着自己母亲的样子虎着脸问道：“石头，你为什么不跟你大哥一起下地干活，而且还偷吃东西？”

　　石头已经当了小半个月的哥哥了，每次当哥哥都要做最累的事，这次他终于当了一次弟弟，所以也学着之前的弟弟一样偷摸着坐在一旁，他扬声不服气地说道：“我是弟弟，弟弟就是要在家里玩的，也可以吃好吃的。”

　　这话一出，所有小伙伴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金枝知道，这是做爹爹娘亲的要立规矩了。

　　左易棠是轻易不会说话的，于是金枝咳了咳，清清嗓子，大声喝道：“怎么可以偷懒，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都是要干活的，不可以偷懒还偷吃。”

　　小伙伴纷纷点头，认为金枝说得很有道理，可是石头不服气，他疑惑：“所有人都要干活，为什么你和左易棠就不干活？“

　　金枝：“谁允许你叫左易棠的，他是你爹爹。“

　　家家酒没有结束，做儿子的怎么能喊爹爹的名字呢。

　　石头瘪瘪嘴，重新问道：“既然所有人都要干活，为什么爹爹和娘亲不需要干活呢，总是等着我们做了好吃的直接吃。“

　　“对对对，不光不干活，还总是叫我们做这个做那个……“

　　“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做好的吃的，她还总说不好吃……“

　　眼看着底下的愤懑之声越来越大，金枝有些慌张，不知如何安抚住即将反叛的孩儿们。

　　幸好左易棠总在她身边，她借着衣袖的遮挡，偷偷地捏左易棠的手指，向他求救。

　　左易棠的手指微蜷，收到了金枝的求救，他挺直身板，大声说道：“爹爹和娘亲就像是将军，是要教你们这些孩子做事的，所以不用一直干活。“

　　金枝捧场地重重点头，连声道：“就是就是，而且你们爹爹要看书，他要去考状元的。”他们家里大人多是做生意的，哪里会和他们说考状元的事，只不过是前些日子，金枝去自家胭脂铺，看见一个穿的极为讲究的男子，风流倜傥、温文尔雅，与其他的客人一点也不一样，金枝好奇，便去问祝绍云。

　　祝绍云说这是新科状元，自然与旁人不同。

　　新科状元是什么，金枝依旧一知半解，但她知道状元是长得很好看的。

　　左易棠惊奇地瞥了金枝一眼，脸上依旧板正，但心里却在想回去要好好温习功课，以后真的考一个状元回来。

　　去田地里劳作完，大家便要起锅烧火做饭，大木从家里拿了两兜花生，石头从家里掰了一根玉米，这就是他们的晚饭。

　　大木带着其他几个人找了一堆的碎石，搭成简易锅灶，上面盖了一块薄一些、大一些的石板，这就是他们的锅。

　　又有几个人抱了一堆的干枯的野草和几根一拗便噼啪作响的枯枝，这便是他们做饭用的柴薪。

　　金枝打自己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递了过来，其实她最爱玩火，可是其他人也喜欢，她不能总是强硬地挤走别人，只能先让他们玩一会儿，等到他们不耐烦了，再接手。

　　火折子点火极讲究技巧，锅灶旁围的人挨个试了一遍，都没有升起火，于是他们将火折子还给了金枝，主动给她让出一条道。

　　金枝露出得逞的笑容，一扬一扬地往前走。

　　干草为引，烧得正旺的时候便可将枯枝放上去，搭成中空的模样，很快黄澄澄的火便燃了起来。

　　金枝蹲在那，还想多玩一会儿，可是大木等不及了，用自己壮硕的身子一挤，成功将金枝挤到一旁。

　　“哎哟。”金枝叫唤一声，扒开衣袖看自己的手腕，一个红圆点赫然印在手腕正中心。大木见自己害得金枝烫了手，心中一咯噔，生怕金枝回家后会告状，忙屁颠屁颠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金枝，你来烧火好了。”他吸了吸鼻涕，从燃烧的枯木上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金乌西落，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他们的家家酒也要落下帷幕，金枝拿脚踩灭了火，又指挥其他的人将一应物什藏好，这才一跳一跳地和左易棠肩并肩回去。

　　有些勤劳的摊主早已将晚上要卖的东西摆了出来，其中最吸引他们这些小孩子的便是刘老伯的包子。

　　刘老伯做的一手好包子，各个皮薄馅大，不管你买的是菜馅的，还是肉馅的，一口下去，油便滋的一声爆了出来，鼓起腮帮子吹一口，再在开口处狠吸一口汤汁，肚里的五脏庙便熨帖了五分。

　　他们这些小娃娃每次打这摊口回家，都馋的口水直流。

　　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直到已经走远了，金枝依旧扭着头舍不得将实现从包子蒸笼上挪走。

　　左易棠正和她说话呢，半天没有人回应，扭头一看，发现金枝的魂早被刘老伯的包子勾走了。

　　其实他也喜欢吃刘老伯的包子，可是他觉得金枝比较喜欢稳重的男孩子，所以并不会在她面前露出馋猫的一面，每次经过的时候都目不斜视。久而久之，再路过的时候他便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你想吃？”他指向包子铺，还没等到回答，脚便先上前了。

　　金枝点点头，抓住左易棠的衣袖，诧异地问道：“你有钱？”

　　左易棠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铜钱。

　　见此，金枝眼冒精光。

　　三个刚出笼的热乎乎的肉包捧在手心里，烫得金枝手心通红，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放一旁晾一会儿。

　　左易棠看不过去，便用袖子裹住了手，替金枝拿着，估摸着不烫了才双手捧到金枝面前。

　　家里大人不会喜欢他们买这些东西吃的。

　　在外头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到家端着饭碗便皱眉，看得家里大人火大。

　　所以每次他们偷偷买了小吃，都要蹲在少人的巷子里吃完回家。

　　两个人刚刚蹲好，金枝迫不及待地就要掏出包子来吃，左易棠手往后缩，示意金枝张嘴。

　　金枝看了眼自己乌漆嘛黑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没擦干净，也不敢用它拿东西吃，干脆让左易棠一口一口喂给自己吃。

　　一口气吃完了一半，她才对一直看着她吃的左易棠道：“你也吃吧。”

　　左易棠不肯，金枝便嘟嘴也不肯再吃一口，最后左易棠只好喂金枝一口，自己再吃一口。

　　他们一人一口吃得正起劲，突然金枝觉得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她回头一看，是一个饿的瘦骨嶙峋的乞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左易棠手里的包子咽口水。

　　金枝护食的狠，便是她一起玩的小伙伴也不能从她这儿分走一口包子，可是这个乞儿的眼神令人恐惧，金枝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快咬两口，吃完了第二个包子。

　　她嘴里的包子来不及咽下，拿了最后一个包子缓缓地走到离乞儿半尺的地方，够长胳膊，将包子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