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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深夜的酒清晨的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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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薇觉得自己好像又到了那种最糟糕的状态，不管干什么，不管在哪里，都感觉到十分强烈的孤独。
她想自己应该是缺了点什么，又说不上来，只觉得整个人都很空。
周日不上班，她拉上窗帘，看了一整天的自然纪录片。
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睡着了的，醒来天都已经黑了。
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在北方独自上大学的时候，那边天黑得很早，尤其是到了冬天。
均匀而轻快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在做梦了。
她起身去开门，带着一点被打扰到的不悦。
门口站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人，大约二十五六，穿简单的浅绿色裙子，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细眉浓眼，精致又艳丽。
陈薇快速地收回目光，为自己莽撞直白的打量而感到一丝歉意，因而先前的不悦也随之消失了。
女人一见她就笑了起来，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外面太冷了，能让我进屋避避雨吗？”
“外面下雨了？”陈薇不经意蹙了一下眉头，目光落在女人白净的耳边和锁骨上，那里还凝着几滴小水珠。
阳城就算要入冬了，雨也不见少。
可陈薇家住在三楼。
像是看穿了陈薇的疑虑，女人解释道：“楼下的便利店人挤满了，二楼没人在，所以想来三楼碰碰运气。”
“请进吧。”陈薇侧身把女人让进来，又去厨房给女人倒了一杯热水。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收拾得格外整洁。
“谢谢。”女人接过热水，在沙发上坐下，一直笑吟吟的，看得出来她今天心情很好。
“我弟弟在一中考试，我来接他的。”女人说道。
一中在陈薇这个小区的边上，陈薇的妹妹就在一中念书，她的确听妹妹说过，今天有一个大型考试。
不过显然陈薇对继续聊下去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叫陈云野。”女人丝毫没感受到陈薇的应付，仍旧微微笑着。陈薇拿着玻璃杯，靠在窗边，看着外头纷纷的小雨。
沉默了一下，出于礼貌，她回答道：“我叫陈薇。”
陈云野微垂下眼帘，像是有点失望。
陈薇却一直看着窗外不转眼，屋子里沉静了好一会儿，陈薇才回过身来，对陈云野说道：“雨停了。”
明显就是逐客的意思。
“有伞吗？我没带伞，怕一会儿又下雨了。”陈云野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衣架边上的伞桶上，那里静静立着三把黑色的长柄伞。
陈薇抿了抿嘴唇，显得有些冷漠：“楼下就有便利店，你可以去买一把。”
陈云野晃了晃手机：“没电了，也没带现金。”
“那你随便拿一把走吧。”陈薇抱着胳膊，也没起身送她，就仍旧维持着半靠窗户的姿势，看着她出门。
陈云野刚走一会儿，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是同事艾米。
陈薇跟同事的关系都比较一般，也从来不参加工作之外的任何聚餐，虽然艾米是她的搭档，但也很少在休息时间给她打电话。
艾米是去年刚进公司的新人，一开始是由公司里资历最深的许娜带的，后来陈薇的搭档离职了，她就刚好分到陈薇一组了。
电话那头的艾米显然是刚哭过了，有浓重的鼻音，叫了一声“陈姐”后，陈薇听到她轻轻抽气。
“怎么了？”陈薇耐下性子，轻声问。
“没什么，就是不想干了，反正公司最近要裁员，我不如自己提前走了算了。”艾米在陈薇开口询问那一刻又哭了起来。
陈薇沉默了下去，她实在是太不擅长安慰人了，犹豫了好久，也只能说出一句：“过阵子就好了，生活都是很辛苦的，慢慢适应吧，没事的，总会好起来的。”
陈薇想，艾米现在一定特别后悔，选择了她作为寻求安慰的对象。
艾米在电话那头一边哭一边抱怨着这阵子明里暗里受到的排挤，陈薇一直没有出声，倒不是觉得不耐烦，只是无从开口安慰，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几句话可说，还没出口就又觉得太假了。
陈薇一边听着，一边从窗户望出去。
陈九月刚好考完试回来了，身侧还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陈薇眉头一皱，对艾米说：“你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会好很多。”
艾米一愣，收住了话题，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晚安”，然后就挂了电话。
不出五分钟，就有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回来了？”陈薇微微偏着头，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陈九月身后的男孩子。
“姐姐。”陈九月给陈薇介绍，“这是我同学池津，我想把学校的一些书搬回来，因为太重了，所以就麻烦他帮忙搬了。”
“姐姐好！”池津咧嘴一笑，是个白净好看的男孩子，眼睛尤其深邃，笑起来很阳光，像五六月明晃晃太阳底下枝繁叶茂的大树。
陈薇点点头。陈九月指挥着池津把书放在墙边。
“多谢你了。”陈薇走过去把书整理出来，头也没抬，对陈九月说，“下次自己搬不动东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叫我来接你，不要麻烦同学了。”
“姐——”陈九月拖长尾音的语气中有一点不满，“你的态度太差劲了。”
陈薇手中的动作一滞，态度却没有软下来：“你还要我怎样啊？我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话一出口陈薇就后悔了，情绪管理失控的时候，太容易对亲近的人苛刻了。可内心的无名火作祟，陈薇低着头，不想表露出半分歉意。
“你有毛病吧？”陈九月把书包一扔，又尴尬又生气，一时口不择言，“你不要觉得自己人生很失败的时候，就对着我乱发脾气好吗？非要我跟你一样吗？”
说完，陈九月就跑了出去。
“抱歉。”池津为难地看了一眼陈薇，也跟了出去。
陈薇颓然地坐在地上，很难过，却哭不出来。这种状态太糟糕了，明明可以好好说话，明明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就是管不住洪水猛兽一般的坏情绪，它们找到一个缺口，就拼了命想要冲出去。
陈薇有些后悔，拿着手机，看着通讯录里面置顶的“九月”，久久地愣神。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十七八岁跟陈九月一样大的陈薇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七八年后会活成这样。
大约在地上坐了半个小时，陈薇才终于有力气站起来。
陈九月的手机一直拨不通。
陈薇披了件风衣，就急匆匆出了门。冷风呼呼灌进脖子里的时候才清醒过来，自己连去哪儿找九月都不知道。
“这么大的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陈薇找了一圈未果后，坐在中心广场上这样安慰自己。
心却定不下来。
好在这时候九月的电话打进来了，那边是池津的声音：“姐姐，陈九月现在在我家，你放心吧，我姐姐在做晚饭，等吃过晚饭我就把她送回来。”
陈薇轻轻“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下，又才沉声道：“谢谢你了。”
“那我先挂了，姐姐再见。”电话里传来“嘟”的一声，所有吵嚷又顿时遥遥地清晰起来。
有中学生在广场的体育场上打篮球，陈薇隔着广场的喷泉望过去，晃眼的白光让她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彩，这让她想到自己这样充满活力的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又无可避免地感到寂寞起来。
左手旁的便利店放着耳熟却叫不出名字的老歌，陈薇透过玻璃浏览着货架上的商品，片刻后她起身，径直走进店里，买了四罐啤酒。
一个二十五岁没有情史的女人，深夜独自坐在广场上喝酒，想来就是一件很狼狈的事情。她无非就是在哀悼自己那糟糕透顶的人生。
最后一罐啤酒喝到一半时，天上飘起了毛毛雨，陈薇感觉到有些冷，广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却还不想回家。
便利店的音响放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唱到那句“我等的船还不来”时，陈薇感到眼前的光线暗下去了几分。
她抬头，是白天那个穿绿裙子的女人，陈薇记得她叫陈云野，她正举着那把黑色的长柄伞站在她身侧。
“我来还伞的。”陈云野说，“那就顺道送你回家吧。”
…
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来时，陈薇躺在自己的床上睁开了眼。口腔就像被热水烫过一样，隐约还有一点反胃。
掀开被子下床，陈薇发现自己换上了睡裙。
床头的保温杯上贴着一张小纸条，写了“蜂蜜水”三个字，翻过纸条的背面，写着“早饭在厨房。”
不像是九月的笔迹。
陈薇打开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九月”：
“姐姐抱歉。我爱姐姐。”
九月这会儿应该已经去学校了，屋里很安静，能挂钟指针轻微的滴答滴答声音。
陈薇把头发往后拢了拢，走到厨房，打开电饭煲，里面色泽鲜美的蔬菜粥正冒着热气，一旁的小蒸屉里躺着一个剥好的白煮蛋和两个紫薯卷。
热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陈薇这才确定，昨天晚上的一切都不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