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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

  •   春闱落幕,尚未来得及放榜,刑部、大理寺便已经人满为患、吵吵嚷嚷,好几次都差点出动城防军前来压制。
      傅元煦揉了揉生疼的额角,也压制不住暴起的青筋,眉头越蹙越紧,脸上的不耐烦也愈发明显。
      他不停地用力拍打着桌案,“闭嘴闭嘴闭嘴!”他连声怒喝,额角青筋直跳,抬手就想将面前的桌案掀翻,奈何力气不够。
      他急促的喘了几口粗气,连吸几口气,平复内心的翻涌,“之前干什么去了,现在吵!”他带着火气,说话也不客气,“一个个事后诸葛亮倒是做得起劲!”
      “陛下息怒。”
      “息怒?怎么息怒?”他毫不客气地斥了一声,“那是天下学子,你难不成还真准备拿兵去镇压!”他指着面前的男人——城防军统帅李勤,“你是准备把巴掌扇到朕的脸上吗?”说着他啪啪地超自己脸上抽了几下。
      原本就心虚的李勤,此刻更是冷汗岑岑,膝盖一软、脊背一弯,就趴在地上,“陛下息怒!”
      他抄起一旁的家伙就往他身上砸,“滚一边去!”
      他硬生生挨了这一下,也没敢擦额角的血,膝行挪到了一边,低头不语。
      他蹭了蹭微凉的指尖,“这件事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查吧。最好连底都给朕抄出来!”他叉着腰,努力喘了一口气,“朕倒要看看,究竟是那些魑魅魍魉!”
      凌厉的眼神,似刀一般,一一划过众人。
      “姨父和表哥留下来吧,其余的,滚出去!”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屋子瞬间就空旷了许多,空气也舒缓了,他揉了揉眼皮,颓然坐到了椅子上。他撑着额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倦,“晋阳侯是不是快回来了?”
      云若一愣,点了点头,“确实,约莫半个月后就回来了。”
      “唉!”他幽幽叹了口气,“朕继位之初,第一次科举,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他声音越来越低,有些沮丧。
      “也还好!”谢渊突然开口安慰,“自先帝后期,便已有乱像。代考、泄题虽不猖狂,可也不少。”
      他一听,更觉郁闷,“父皇从未说过。”
      “因为北狄来势汹汹,老侯爷战亡。大楚一度到了要割地赔款的地步。”他一张嘴,傅元煦的脸色就越来越沮丧,“奈何,小侯爷也不是善茬。”他顿了顿,“故而,内政不能乱。先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谢渊瞥了眼傅元煦,接着说道:“陛下登基,地位不稳,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就更加肆无忌惮。一旦开闸,洪水就会一泻千里。陛下,可做好准备了?”
      他看着傅元煦,即便面无表情,可是眉峰微拢,还是泄露了他的担忧。
      他紧了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许久,他松开了双手,“查!”
      “臣等必定尽心尽力!”谢渊和云若异口同声。
      吴家后院,年事已高、头发花白的吴老大人手握着一个水瓢,腿边放着一个盛了半桶水的木桶,正耐心地给花浇水,他眯了眯眼,伸出手去扒了扒花盆里的土,仔细去观察裸露出来的根部。
      “爹。”吴庆难掩焦灼。
      “干什么着急忙慌的。”他气定神闲地将土拢上。
      “春闱闹的这么大——”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叹了口气,坐到树下的躺椅上,将卷上去的衣袖放下。
      “可是——”他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自家的父亲,有些为难,开口便有些支支吾吾,“可是我们,这些年,我们……”他不知如何说,只得闭上了嘴。
      他仰着头,闭目养神,手里的蒲扇时不时轻轻摇晃,“当年,我就警告过你,可一不可二,你不听。如今,能怪谁?”
      他一张老脸都羞红了,“是儿子教子无方,家中这些年,竟未能出一个庶吉士来振兴门庭。”
      吴家是书香门第,与勋贵不同,若是家中子弟无法科举出仕,吴家也就败落了。到他这一代,吴家子弟就不行了,这么多年,也就他一个科举出仕,其余兄弟子侄,也就不过如此。
      故而,吴老大人才开始笼络学子,寄希望于门下学生能够扶持家中子弟。正是由于子弟败落,他这些年也就越来越放肆。没想到今年,竟然——
      “你急什么?”他突然睁开眼睛,“吴家门生众多,朝中大多文官出自我的门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小皇帝受不了。更何况——”他冷笑一声,不知看向何处,“苏慕寒是武将,帮不了他的。更何况,若羌之事尚未结束,他顾不上来。”
      “去找安亲王世子,务必告知他,若是因科举舞弊而闹得地动山摇,傅氏江山只怕岌岌可危。”他扫了眼这个能力不足、憨厚有余的长子,叹了口气,“让宗亲去向陛下施压!”
      “是,儿子立刻就去。”
      他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
      大理寺卿向来没有什么主意,而刑部尚书素与司南伯牵扯不清——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在刑部打打酱油、混吃等死。对于新官上任的元若更是冷眼旁观,又见他一上任便三把火,更是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尤其此次,皇帝越过他这个尚书直接交代元若,更是让他怒火中烧,索性以年事已高需要静养为由呆在家中。
      一连半个月,元若基本上套着朝服,顶着一脑门子的官司窝在刑部。他揉了揉酸胀的额角,闭了闭快要合不上的眼睛,合上了面前的卷宗。
      他有些精神不济,“怎么样了?还在闹?”
      “林相和林大公子四周安抚学子,如今他们已经平息下来了。”小厮见他一脸疲态,语调更加平缓,“户部提议除涉事学子入大理寺,剩下的学子,愿意留下的,户部承担一切费用。”
      此刻他酸痛的脑子才舒缓了下来,他长长的透了一口气,“走,我们去谢府。”
      他站起身,身上的袍子跟揉成一团的梅干菜一样,他无奈地皱了皱眉,略微有些嫌弃地摸了摸脸上的次啦的胡子。
      小厮很有眼色,立刻开口,“公子,小的拿了换洗衣物,梳洗一番再去吧。”
      元若点了点头。
      登门谢家时已近日暮,谢渊见这个孩子顶着层层压力、愁眉苦脸地坐到身边,不由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谢大人,”他开了个头,一开口,声音嘶哑,便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如今的刑部,上行下效,实在让我举步维艰。”
      “你可有翻过刑部历年的卷宗?”
      面对谢渊的没头没脑的问题,他立刻接话,“翻过。”
      “前些日子,家母出门礼佛,偶遇一对年迈的夫妇。”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元若,元若立刻振奋精神,端坐起来,谢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对老夫妇数次上京告状,都被人拦了下来。家母遇见他们时,他二人正被人追杀。若非家母……”他默了片刻,“听闻我母亲是长公主,二人便痛哭流涕,细数罪状。其中一桩——便是司南伯纵容子弟强抢民女,甚至杀人灭口。”
      他眯起眼,眼底杀意甚浓——年近五十的夫妇,头发胡子已经交错缠绕,跟一团乱线一样,黑得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皱皱巴巴的脸上,堆砌着五官,拢在一起,嘴唇干裂,眼睛混浊,眼光躲避,显得小心翼翼又格外可怜。一身破布裹着年迈、衰败的四肢。——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层层追杀中活下来的。
      “四年前,司南伯的长子出门游春,偶遇一浣纱女,便起了淫意。事后,将女子残忍杀害,女子家嫂久见其未归,出门去寻,恰巧就碰见了。那混账东西——”他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跳,“竟将那妇人一并□□,而后杀害。他尤嫌不够,除老夫妇躲过一劫,家中其余七口无一幸免。”
      元若倒吸一口冷气。
      “老夫妇在火中捡到那畜牲的玉佩,上大理寺告状,无人接,又向刑部告状。司南伯得知此时,派人想要将二人杀害。”他幽幽叹了口气,“也幸亏二人警觉,躲到乞丐堆里,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他抬头去看他,“你不来找我,我也得去找你。刑部与司南伯相依相生。动——就要一并拔出!”
      “这一动,就要地动山摇。可若不闹他个天翻地覆,民怨难平。士子一旦暴动,外族趁机而入……”
      “舞弊案牵扯吴家,吴家是晋国侯的姻亲。老夫妇案牵扯司南伯,司南伯又与兵部尚书刘琦是姻亲。而苏慕寒带回来的消息——田奎一案,不仅与若羌有关系,而且还和晋国侯、刘琦也有莫大关系。”他啧啧两声,“看来苏慕寒这一路,不太平啊!南方最近多雨,一旦路上出什么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他眨了眨眼睛,可元若却没有他这般乐观,更加愁眉苦脸。
      “放心,那小子不会出事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只是你要当心,赶狗入穷巷,小心他跳墙!”他喝了口茶,“先帝太宽容,养出了一群狼子野心,个个胆大包天!”
      “逍遥得太久,就不会察觉闸刀的到来。困兽之斗罢了。”
      从萧家出来,已经皓月当空,回家时,府内安安静静,只有回廊上的灯笼,还显示着这个宅子里是有人的。
      推开房门,点上灯,整个人瘫在一旁,长长的松了口气,闭上眼,就这么睡过去了。
      鼻尖萦绕着一股食物的香味,久久不散。睡梦中,他皱起了眉头,索性张开嘴,一块带着甜腻糖味的点心,塞进了嘴里。
      他一愣,猛地惊起,吓得面前的人连连后退,差点没有端住手里的点心。
      “你醒啦?”云清看着他张着嘴,嘴里塞着一块点心,震惊之余带着难以置信,她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就这么睡了一夜?”
      元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倒在一旁,动了动僵直的身子,发现脖子酸疼不已,后背更是直不起来。
      云清见他难受不已,连忙将手里的点心放在一边,过去扶他。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他嘴角含笑。
      “还早能,午饭都过了。”她指了指外头高高挂起的太阳,“我去了刑部,他们说你不在,我就过来找你了。”她坐到另一边,看着他憔悴的脸,很是心疼,“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有?我今天熬了鲜香的鱼汤,你要不要尝尝?”
      “我还以为在做梦,真的有饭菜。”
      她招了招手,和君立刻小跑了进来,摆好饭菜后有麻利地跑了出去,给二人腾地方。
      元若从善如流地拉住她的手,“你吃了没有?”也不等云清开口,边将筷子递给了她,“等阿汐回来,你和阿薇就和她一块玩,等闲不要轻易出门。就算是要出门,身边也不能少人。”他细细叮嘱着。
      “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山雨欲来。京中不太平了。”他轻轻将她鬓边的散发拢到一边,“要注意安全。”
      云清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心情有些低落地点了点头,许久,她抬起头,“你需不需要暗卫?荣国公府的暗卫虽然比不上晋阳候府,可也不容小觑。”
      元若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然后随手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她的嘴里。
      云清一愣,下意识不停地咀嚼,“你干什么?我在跟你说正事。”
      “吃饭也是正事。”他又加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在她的碗里,“今天可以陪你出去走走,以后估计就没什么时间了。”
      她的眼睛瞬间发亮,“好呀好呀。昨天和阿薇出去,听别人说今晚有庙会呢。”
      “那我真是赶上时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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